风涅道:“信不信无关紧要,反正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拿过案上倒得满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清淡的米酒香弥漫于齿间,带着淡淡的桂花味。“这是他生前喜欢的?”风涅放下酒杯。
中济真人怀念的道:“沈公子不爱饮酒,只爱这米香。”
因为他以前喝不起酒,能喝得起得时候又遇到了他。风涅望着夜色中苍穹,好奇的问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中济真人嫌弃的说道:“他就是个傻子。”
风涅无言的看着她,心想你为了个傻子一直伺机报仇,不是更傻吗?但这话他不敢说出来,怕被她打下观星台。
不谈往事,那么谈正事吧。风涅问道:“孙良呢?那日之后孙良表现如何?”孙良,孙荣茂,红荔山的荣茂真人,他此次报仇的目标之一。
中济真人冷笑一声,道:“他回来后就闭关了。”这一点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当初可是他亲手放纵了他的死亡。不闻不问、逆来顺受和逃避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然后呢?”
中济真人咬牙切齿的道:“然后中谷内红荔山的修者受到了刺杀,连带着呆着没走的玄云宗也无辜的受到牵连。荣言师兄他们不管,只能让李中襄来管。但是,李中襄可能知道了孙良因何而闭关,因此无心事务,致使这刺杀的后续问题无人处理,小筑内流言四起,不得已我出主意让李中襄把孙良弄出来。”人只要一出来,计划二就可以实施了。
风涅道:“玄云宗伤亡如何?孙良又是怎么做的,还请真人告知。”
“玄云宗只有一人死亡,但伤到人很多,除了黄飞鸣外加一个入门不到两年的小弟子外,其余的都受伤了。”中济真人思索着说,她想了想又道:“至于孙良怎么处理的,我听弟子提过,他还像是带着当时镇守在中谷的金丹真人及数名弟子亲自去上门赔礼道歉的。”
风涅道:“然后呢?玄云宗的原谅他了?”
“不原谅能如何。”中济真人从小袖子里掏出存长的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风涅一看,三分之二能认得字,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中济真人将纸用酒杯压着,道:“这就是孙良赔给玄云宗的礼物清单,弟子口述,我亲笔写下来的。”放到玉简里方便但不安全,事发后不容易销毁。不像这纸,被发现后还能粉碎成灰,随手在风里一扬,不会留下一丝丝的痕迹。
风涅道:“玄云宗得了这样的好处也确实不好在难为你们红荔山了。但是,”他抬头一笑,道:“还是能恶心恶心你们的。”
中济真人不悦的道:“不要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
风涅耸耸肩,无奈的道:“好吧。”你厉害你说了算。
中济真人目光扫向观象台的花圃中,看着天雱雪的秋夕月与自己的弟子笑语宴宴的,不由得感到不爽。她道:“秋夕月是天雱雪悦怿君的儿子,你就没想过从他哪里入手吗?”
风涅淡淡的说道:“这场仇恨何必牵扯到无关之人的身上。”语气很淡,但是话语中的坚定显露无疑。
中济真人道:“你真的把他当朋友了?”
风涅坦承的回道:“是。在下很喜欢他的天真,所以还请真人不要惦记他。”
“若本座偏偏要惦记上他呢?”中济真人斜眼看他。
风涅抬起脸,让那张如神灵降世的容颜直观的冲进中济真人的眼眸中去,他平淡的道:“真人不会。”因为你也是从那般光景过来的,你对他只会有保护与祈求。保护他的纯真,祈求他不要变得如自己一般被仇恨所累。
中济真人道:“你这是哪来的自信啊!”
风涅道:“直觉罢了。”
相顾无言,中济真人率先移开脸,这样的一张脸近距离观看简直呼吸不顺,她想起一事,略带担忧的问道:“十五日的擂台会你有几分的把握夺冠?”
风涅自信的回道:“自然是十分的把握。”
“这么自信?”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沈公子,他真不是吗?
风涅道:“当初找真人合作时,与真人一场较量,真人难道忘了不曾?”
当然没有。提起这个,她手臂就火烧火燎的疼。她,一个金丹真人竟然败在了一个筑基期散修手里,说出去都没人信。
中济真人干巴巴的道:“自是不曾忘却。”低下头,倒酒喝。
风涅见她倒一杯喝一杯,很快就将壶中酒喝完。正松了一口气时,又见她拿出一壶,继续倒。
风涅在心里叹息一声,道:“真人,你找在下来只是喝酒吗?”
“当然不是。只是现在也没办法做些什么,不喝酒还能干嘛。”中济真人拿过风涅的酒杯,替他倒了满满一杯。
还真有樱桃酒啊!风涅喝掉酒杯中的樱桃酒,道:“也不是不能做些什么,就看真人能说多少了?”
中济真人不解道:“什么意思?”
风涅道:“孙良什么情况下会独自一人外出?”
中济真人皱眉道:“除非他私下外出,否则出门一定有人跟随。”既然是私下,自然要隐蔽。一隐蔽,她又从何得知。
“有人跟随自然不好动手了。”他不能保证能全解决掉跟随的人,若是跑掉一两人,那可就糟糕了。“李中襄呢?”这个女人他记得也有份啊!是不能放过的那种,毕竟天道誓言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她从不一人独自外出。”身为惊帆君的小侄女,她的身边自幼就跟着不少的人随行护卫加伺候。
“不。在下要真人陪着她外出,但孙良不能在。”
“你要做什么?”
风涅道:“不是我要做什么,是你。是真人无意间看见我,觉得我与那人一模一样,更觉得孙良会爱屋及乌,然后……”剩下的话就不必说了,这是要李中襄自己加上去的。
“后日,松花烟雨阁青青溪边,酉时到戊时我会在那里喂鱼。请真人记好了。”
“本座记着了。”
☆、第 23 章
天晟十五年二月十五,中谷擂台会的最后一天,也是即将决出第一名的一天。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田野山林间一片春意盎然。
习惯早起的农民已在地里忙活多时了,中谷的热闹不是他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之人所有空看的。
春季是耕种的季节,他们为了以后的温饱自然要放弃一切与种地无关的。虽然这样,但爱唠嗑,喜欢新鲜的事物是人类的天性。因此,村里一些受父母宠爱的少年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往最热闹的地方行去。
种地的老农抬手擦开脸上的汗珠,看着他们离去倍感欣慰。一天的呱又有的唠了。少年们虽然一开始嘻嘻哈哈闹得挺高兴,但随着路程上越来越多的人也渐渐沉默下来。
出门在外,不能丢了村子的人。这是村长耳提面命说过的话。抬头挺胸,好好走路。半大的少年最是要面子的年纪,自然个个拍着胸脯保证能做到。
桃红柳绿,草长莺飞,此时正值仲春,山林间野菜初生,但少年们惦念着中谷的仙门比赛,因此也只能一边可惜一边脚下不停的往比赛行去。行至半途,见一老妇与壮汉在山林间挖野菜,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
“老奶奶,你挖的野菜荠菜和辣篙都有,这样做起菜来会不好吃的。”
老妇听闻急忙用粗糙的双手扒拉这竹篮中的野菜,但她年老眼花如何能分辨的出荠菜和辣篙的区别,更别提它们本就长的如此相似。
“老奶奶,你看,这种灰绿色,拿起后叶子下垂呈伞状,这种是荠菜,另一种则是辣篙。”
“多谢你们哟,哎呀,老喽,老喽,连野菜都瞧不清了。”
“大叔不是在吗?等吃的时候让大叔捡捡,不就好了。”
壮汉憨憨的笑道:“等婶做饭的时候俺就在旁边帮忙,俺的眼睛好使着呢。”
告别了老妇与壮汉,少年们在路上又遇到另一山头村里的少年,定睛一瞧竟然一半与他们村里沾点亲带点故。两个村的少年结伴而行,对着路过的华贵马车惊叹连连,待马车远去个个小声的议论起来,羡慕的话语不断。其中还有少年放下妄语,以后也要做这样的马车,当然这话果不其然的招来同伴的嘲笑。
少年们一路说说笑笑不久就到了中谷外的山林间,到了这个地方他们明显胆怯了。泾渭分明!这一直白的现象很好的在中谷外表现出来了。
凡人与修者之间隔着一层通明的薄膜,凡人不敢触碰,修者不屑触碰,若有例外者,皆是另类。
在中谷外山林中,修者占据了最好的视野,最舒适的山林。而凡人只能远远的望着,瞧着,而他们并没有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世人多庸碌,凡人更可欺。若使得解脱,入我佛家门。
这是在东大陆大日禅宗域下流传甚广的一首民歌。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楚筱是眉头一皱,明显的不喜,伺候他的人看见了,立马让人将唱歌的孩子们驱散。
生在这个国家就一定要信仰佛吗?他曾捧着小脸问入宫讲法的大和尚。慈眉善目的饮光禅师结跏趺坐,双手结禅定印,身穿灰色的僧袍,披着一件颜色黯淡的红底金线绣诸天罗汉的袈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