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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无情的剑客 完结+番外 (冷酷荔枝)


  这个作风,有一点点熟悉喔。
  我接着问他:“声音呢,描述一下对此人声音的印象。”
  闵晋摇头,言语中不似作假:“那人似乎用了伪音,与平常决计有差别。”
  其实我原本还想问他,那你觉得这人会是谁。
  想想看还是算了,一层窗户纸,戳不戳破并非那么重要。
  闵晋好歹是邢峰门下有名有姓的弟子,虽说未在英雄榜上占有一席之地,但武功也绝对算不上差。
  将正儿八经的门派弟子视作草芥,说打昏就打昏,说折腿就折腿,能做到这一层的人功力绝不在三师兄之下,或者说,至少与闵晋的师父邢峰处于同一水平线。
  也可能……更高于邢峰。
  闵晋原本就不是冲着我来的,教训他的人,自然是他未能成功诬陷的人。
  82.
  我爹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秦庄主、我娘、三师兄,他们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人。
  谢陵的思路不太正常,他紧紧拧眉,脸上冒出疑虑的神色,等不及道:“阿雪,那个江御风怎么回事,怎么平白无故替你去教训人啊。”
  那是你哥,你问我!
  好罢,虽然谢陵现在不知道那是他哥,
  但我依旧对谢陵脑子里装的是不是浆糊持怀疑态度。
  我不动声色踢了他一脚,低声道:“怎么是会为我。”
  江御风显然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闵晋暗地里妄图败坏他的名声,挑起他与剑宗的事端,他必然是要教训闵晋的。
  某种意义上我怀疑闵晋是不是也死而复生了。
  他精准地察觉到了四年后即将发生的一件事,并且身体力行地试图将此事提前。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
  既然我阴差阳错地重活了一回,必定会想尽办法去阻止。
  江御风此人真是太难对付了,他对自身能力与江湖众人的了解已经臻至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他既然不愿意在此时与我爹交手,也教我心中有了数,二十三岁的江御风尚且不足以与我爹匹敌。
  他娘的,摊上这么个心机深重,又善于运筹帷幄的仇人。
  无情剑宗真是倒了十八代的霉。
  夸大了,无情剑宗才刚到第九代而已。
  83.
  无需再从闵晋嘴里问些什么了,一切都水落石出,秦松重新给他蒙上黑布,规矩地立到了一旁。
  归期已定,便不会再多停留一日。闵晋的出现是个意外,我爹与秦庄主唏嘘来唏嘘去,无可奈何地谈起此事该如何收场。
  秦庄主拍胸脯保证,必定一力包办,不落人口实。
  我爹自是一阵道谢,直言秦庄主费心了。
  渡口用于货运的船只吃水很深,扎在河岸边。两条渡人的小船晃晃悠悠从对岸驶了过来,与隔壁桅杆高立的大船挨在一处,显得颇为可怜。
  船家从货船里冒出个脑袋尖,吆喝道:“船来了,几位大侠走不走啊?”
  走走走,当然走。
  行李不多,尽数搬到了小船里,我爹回头望了一眼船家,携着我娘的手一同迈进小舟,与秦庄主朗声作别。
  84.
  船头的艄公悠悠划着木桨,小舟渐渐驶离渡口。
  一行八人,分别置于两条小船上,我爹娘与我、三师兄居于同一条船,谢陵与另外几个师兄弟就在隔壁。
  原本谢陵是紧跟着我的,但我这些时日睁眼闭眼见着的都是他,实在有些乏味,便使了个小性子,将他和三师兄掉了个个。
  谢陵傻眼了。
  两条小船相距不远,我坐在船尾发呆,谢陵也露出半边身子来,气哼哼地同我斗嘴:“阿雪,你太不厚道了。”
  我冲他笑笑,并不答话。
  艄公头上顶着草编的斗笠,不知想到甚么开心事,撑着船桨放声吟唱,约莫是溧水城这一带的小调,听着别有滋味。
  我随口问道:“老丈,还有多久才能靠岸?”
  艄公用木桨引着小舟分开河水,扭头笑答道:“快咯,天黑之前,保准将你们送到岸上。若是不急着赶路,去尝尝城里头醉湘楼的席面,好吃的紧哩!”
  我应答了一声,朝着谢陵那边喊他:“师兄,听见老丈说的了吗!”
  谢陵磨磨蹭蹭探出脑袋来:“一说到吃,你才能想到我!”
  我立刻卖乖:“师兄,我错啦!”
  谢陵矜持地点点头,不同我这个小孩子计较。
  小船正如艄公所言,赶着日头落山前靠了岸。
  我娘将银钱递到我手里,我转头给了艄公,“多谢啦,老丈!”
  艄公乐呵呵地接过碎银子,一呼一吸之间,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我低头扫了一眼,字迹潦草凌乱,既无称呼,亦无落款。
  江御风此人真是有够烦人。
  临走也不让人安生。
  我看过便将那纸条团成一团,在谢陵的催促声中迈上了岸。
  85.
  ——欠你一只香酥鸡。


第13章 京城行(一)
  86.
  时隔一辈子,我重新回到了剑宗。
  此时小平子还在家中砍柴,并未被爹娘送上山来。
  大师兄今岁二十有五,再过两年便会迎娶温婉良善的师嫂。
  唯一遗憾是二师兄在前年就已经没了。
  若是我再复生的早一点,说不定能多救回来他一条命。
  人生往往不会事事圆满,天底下最大的幸事已然降临到我身上,不能再苛求更多了。
  87.
  在剑宗的日子平稳又愉快,无需我爹提醒,我日日跟在三师兄身后,同他修习剑法。上辈子直到死也不曾用心去学的素心剑,不消三个月就叫我完完整整地使出来了。
  原先我在谢陵手底下走不过五招,今时已然能够与他较量数十个来回。
  天道未必酬勤,但不勤加练习,我一定会被人一剑穿胸而死。
  我独自去了一趟宗祠。
  无情剑宗历代宗主的牌位都在上头立着,祖师爷的牌位是块削平了的木头,质朴无华,甚至不比寻常人家的气派。
  据说是他老人家临终之前自己削的。
  真是个奇人。
  我挨个拜了拜剑宗的先人们。
  死而复生,是平常人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命数自有天定,老天爷不声不响替我改了命,大约也会宽容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点别的小动作罢。
  一愿爹娘师兄身体康健,无忧到老。
  二愿无情剑宗蓬勃发展,绵延百年。
  三愿……
  愿我能在剑道上有所成,这辈子多活几年,不要再早早的去见阎王了。
  88.
  我毕恭毕敬把香烛插进香炉里。
  虔诚礼拜后从蒲团上起身。
  三炷香静静燃烧,香头自点燃起,始终保持一平。
  看来先人们也听见了我的心声!
  所谓心诚则灵,大约说的就是此刻的我罢。
  我理平衣摆,从宗祠退了出去。
  89.
  一踏出门,撞见了在门口候着的我爹。
  我吓了一跳:“爹?您怎么来了。”
  半晌得不到回复,我爹蓦地将手掌扣在我肩头,颈侧一阵凉风掠过,我躲闪不及被他翻了个个儿。
  他当然不是为了对我出手。
  我爹一招下去,我的小命就要玩完。
  他是为了看我颈后的胎记。
  常宗主百般心绪齐齐翻涌而出,滚了滚喉头,万分复杂地叹道:“儿啊,若不是你肩上的胎记,爹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叫人掉包了。”
  我:“……”
  好罢,若说反常,其一平常的我的确不会主动去宗祠祭拜。
  宗祠在我的记忆里更像是一个专门用来受罚的地方。
  和四师兄吵嘴打架了,滚去宗祠反省反省。
  练剑偷懒跑出去玩了,滚去宗祠反省反省。
  我想剑宗前辈们大概也不太乐意隔三岔五听我和谢陵在宗祠里继续斗嘴罢!
  其二便是每日练剑比往常勤快了百倍。
  这是一个人惜命的举措,爹,您应该能够理解。
  但——
  爹,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比我想象中还要低上这么多啊……
  “不是我是谁,您可不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吗?”
  他一脸老泪纵横的神色叫我逼了回去,我爹笑着往我肩膀上拍了一下,轻叱道:“怎么和你爹说话的,没大没小。”
  “看来带着你一同去群豪会,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叫你开了窍,不再懒懒散散,总算有了点我无情剑宗的模样。”
  从我爹口中得到一两句夸赞真是太难了。
  仔细想来他上一回夸我,可能是在日上三竿时推门进房怒斥一声:“剑宗上下就没有比你更能睡的!”
  我摸摸鼻尖,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
  90.
  其实在我更小的时候,那会儿大概四五岁罢,我爹对我还是抱有很大期望的。
  根骨不错,是他同我娘闲谈时对我的批语。
  他手把手教我从呼吸吐纳学起,扶着我的手让我握住木剑。
  剑太重了。
  我双手勉强握住剑柄,傻乎乎地立在院中,将剑使成了重刀。
  谢陵将他的剑杵在地上,下巴搭在交叠的手臂上,憋笑朝我望过来,不客气地嘲笑道:“阿雪,阿雪,你好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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