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家当年家徒四壁,但是许茹清连眼睛都没眨,当即同意了长子的复读请求,东拼西借给他凑齐复读费用重考。
滕剑到没觉得有任何愧疚之情,是父亲做错事让自己在学校无法抬头挺胸做人,复读的机会就是家里欠他的,这对他的人生是一种合理的补偿。
何况有那么多名人先例,高考的门槛多跳几次,最后一次一跃成龙,人生就大不一样了呢。
然而反复的尝试人人可以做,但是反复的挫败却不是谁都承受得起的。
滕剑没有一次比一次跳得高,最后的孤注一掷,换来的居然是跟吕宁这个傻妞成了同班同学,真所谓眼中流泪,心中滴血。
这个每天笑得傻兮兮宛如智障的家伙,拥有全世界的关爱也就算了,居然能跟拼命努力的自己坐在一个教室听课。这对滕剑来说真是耻辱到崩溃。
看一眼坐在阶梯教室角落傻笑的吕宁,不屑和鄙视咻的一声冲上滕剑头顶,但他今日有求与人家,想了想还是压低了声音客客气气打招呼。
滕剑这个态度也让吕宁很吃惊,哎这人从来就看自己不顺眼啊,称呼自己从来都是阴阳怪气的“吕多多”,今天竟然转性了。
人家客气,吕宁也不好摆脸色,况且滕剑又比她年长很多,当下站起来,随滕剑到了空旷的走廊。
“班长,有事吗。”
“嗯,听说你前几天联系保研的事情,怎么样,准备走哪个名校。”滕剑问得很轻松,仿佛真得很关心吕宁。
吕宁在心里翻了个VIP大白眼,系里所有推免生的动向,你都应该了如指掌吧,这么无聊明知故问是想做什么。
“谢谢班长关心,是Z大的信科学院。”吕宁准备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尽快结束谈话就成。
“哎哟那不错,恭喜恭喜啊。”滕剑扯出一个毫无诚意的笑容,“嗯,我听说面试你的导师是信科的钱副院长,我的意思是,那个……”
哎你刚刚不是说不知道我走的学校吗。
吕宁听他说话说一半,吞吞吐吐很隐晦的样子,就知道绝没好事,心下一阵反胃,好在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赶紧拿出来,看也不看立刻接听。
“宁宁啊,想不想姐姐。”
吕安然的声音顺着听筒流出来,吕宁好了十几年的蛀牙一下子全面复发了。
短短几个字,就如同混合着豌豆黄、蜜糖、珍珠粉的高级点心,齁得吕宁胃里翻江倒海。
但点心是安然给的,那吕宁齁死也愿意。
感受到滕剑直愣愣盯着自己,并没有走的意思,“不好意思啊班长,我姐。”吕宁捂着听筒指指电话,说着立刻转身,直奔僻静楼梯间。
电话那头的安然却没停。
“嗯,到底想不想嘛,我刚来的时候几天都睡不好,总是担心宁宁啊blablabla……”
“好好好爱你爱你最爱你了,奉上深情木马三万个,成不成,不成再来十万个飞吻。”这,到底是谁惯着谁,安然女神背地里是这样的,说出去谁信啊。
吕宁瞥一眼仍然站在身后动也没动的滕剑,心中好笑:嘿这位大哥,是不是觉得五雷轰顶外焦里嫩啊。
谁让你站那不走非要偷听。
她关上楼梯间的防火门,将滕剑挡在外头,轻哄着安然,等她画风正常了跟自己说正事儿。
“下个星期在Z大有个很大的学术交流论坛,我女神到时候也是重磅嘉宾,宁宁你能不能去参加一下。”
吕宁本来支在窗台上晃晃悠悠地讲电话,这下手肘一滑,差点一头撞在玻璃上。
“你还有女神呢?”这得什么级别,基本上告别人类属性了吧。
“科学家论坛,我去能干嘛啊。”
我撑死了,能上去给讲讲五子棋AI算法设计思路,或者入门级的3D交互,但是谁稀罕听啊。
“你能做的可多了啊。首先把我女神的演讲全程录下来给我,然后去献个花,当然合影和签名也绝不能少。好不好嘛宁宁。”
不好。
“行吧,你女神叫啥,我百度一下照片,到时候别认错了。”
“不会不会,我女神真的很漂亮,按照宁宁的花痴程度,把她搁菜市场里你也能一眼认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要跟我一样坚强,不畏爹妈冷眼勇敢欢度六一,木马木马木马~
第10章 这就让人很绝望了
为了避免被滕剑反复纠缠,吕宁也不在自习室待了,收拾东西回去宿舍,翻箱倒柜找东西。
这时候的大四宿舍总透着股人去楼空的萧索凄凉。
所以但凡有哪个屋亮了灯,周围的留守青年们就会倍感亲切,就算平时没什么交集的,也要过来亲切搭讪几句。
吕宁这时候把自己大学三年多积攒的小家当们摆了一床,箱笼包裹遍地开花,乍一看就像跳蚤市场卖货的。
隔壁的一位老乡端着碗小馄饨过来溜达,见此场景,立刻流露出伤感之意,“连宁宁都开始归置行李了,哎你不是联系好推免的学校了吗,不着急出去实习啊。”
吕宁累的满头大汗,终于在一个箱子的夹层里找到了要的东西。
她揉着腰直起身,迫不及待把找到的东西戴脸上,忐忑得像个鹌鹑,“小程你看看,这样还能看出来我是我不?”
“嗯?”老乡一愣,“别说还挺酷的,就是智商下降了七百多个百分点。没事儿戴什么墨镜啊。”
“唉,我这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吕宁闻着小馄饨的香味儿早就饿了,叹了口气转身坐床上,“看不出是我就成了。”
“你到底要进行什么恶劣的犯罪活动啊,非得这样。”老乡喝掉最后一口馄饨汤,好奇地端着空碗也坐下来。
“就去参加一个什么学术论坛的,我怕我名气太大引发现场嘉宾骚乱,决定匿名出个席。”
吕宁把墨镜小心挂在晾衣绳上,开始往回归置自己的东西。
老乡听得眼睛都放光了,“哟,是不是最近Z大组织的那个啊,这分量可不小呢,我都有点替你担心。”
“担心啥?”
“据说论坛有教育部的高官出席,各国学者也都来不少,安保规格绝对低不了,你这墨镜头巾的……”老乡看着吕宁瞬间变绿的脸色,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汤碗,不敢继续说下去。
不过吕宁是个脑洞大如银河系的人,老乡话音未落,她眼前立刻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
自己包装得严丝合缝儿地来到会场门前,还没亮证件呢,保安一拥而上给她按地上,一声口哨儿,防暴犬也扑上来猛闻爆炸品,最后把自己兜里的糖火烧偷偷吃了。
这样的确不会让梁越认出自己,连面儿都不用见了。
送走老乡,吕宁一个人在寝室别扭了好几天,打开网页想百度点梁越的生活趣事,想要投其所好,但是百科里面洋洋洒洒写那么多,滚动条拉到手酸,也没找到一条儿自己看得懂的东西。
这就让人很绝望了,最后一次见面,自己还在背地里调侃人家应该倒在自己“强壮的臂弯里”呢,简直猥琐出了新的高度。
试问谁听见这种话,不想直接打死她,那个冰冷的眼神,真算是梁越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矜持和克制了。
看梁越的意思,山中一别,自此无需再见,自己这还追过去要合影和签名,用心简直不要太险恶啊。
吕宁的脑子像烧糊了的电脑主板,左思右想没有结果,烦躁之下离开寝室,坐车回了逝水胡同的家。
吕家父母在吕宁上大学之后就搬到了新区的楼房了,那边生活便利而且离家里的公司更近,后来吕安然又被派去了国外,吕家的小院现在就是吕宁一个人的天下了。
离着胡同口还有老远,吕宁就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吐字发音含含糊糊,但却格外洪亮热情。
喊声未落,一个跟荣禹差不多高的男生加快脚步朝吕宁冲过来,伸手就去抢她背后的书包。
吕宁也很开心,不跟他客气,书包交给他,自己空着手走路。
“小波哥哥,许姨在家吗?”
“唔,妈妈在呢,在呢。”
“嗯,那我们先不回家,去买点好吃的回来跟她一起吃。”
来的这个人,正是滕剑的弟弟滕波。
滕剑虽然每每在心里骂吕宁跟安然比宛如智障,可不幸的是,他自己的弟弟是真的有智力缺陷。
滕剑参加一个吕安然也报名了的数学竞赛,许茹清拗不过儿子,收了摊子,将小儿子关在家里,自己去陪考。
当天傍晚天降暴雨,小滕波一个人在家,想念哥哥和母亲,于是从梯子上翻墙出去,在大雨里站了许久,晚上就开始高烧不退。
许茹清将长子接到胡同口,嘱咐滕剑照顾弟弟,自己就还去摆摊,维持一家人生计。
滕父经常喝酒赌钱到半夜才回来,滕剑也不怎么关心弟弟,觉得发烧小事,根本没甚在意。
许茹清回家时滕波已经烧到昏迷,恐惧到六神无主的她立刻去敲了吕家大门,在吕宁父母的帮助下将滕波送到医院。
滕波保住了性命,但是大脑却受到了永久的伤害,从一个同吕宁一样活泼顽皮的机灵鬼,变成了街巷顽童纷纷取消欺辱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