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痕对施昼腆着脸要礼的行为不知做何反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臣可作字画赠予殿下。”
施昼觉着能少听一会儿课,他就是賺了,賺大发了,此时忙应下来:“那先生作罢。”
他说罢,让出书桌正前的位置。
楚青痕躬身行礼,面色不改,淡淡应了声:“好。”
他走到书桌前,随手抽了张纸出来,用镇纸压着,眼都未看,抽了只狼毫,沾了墨,就挽袖书写。
楚青痕身姿绰约,俯身垂眸挽白袖的时候,也是清清冷冷的。
他放下笔,就让那宣纸那么摊着,道:“殿下上课罢。”
施昼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写的是前程似锦四字。
四字风骨峭峻。
但这又是何意?他身为一位皇子,哪还用的来前程似锦四字祝福?他再往上,前程再好,也就是那个位置了。
前程似锦啊……有点难。
施昼轻笑着看了一眼,又转眸看楚青痕:“好。”
下午下学时,施昼才有空仔细端详那画,他当着楚青痕的面夸这字好看是好看,却是用错了人。
施昼缓缓卷起纸张:“本殿觉着,这前程似锦四字更适合给先生。”
他塞到了角落里精致的木筒内。
楚青痕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连丝毫表情也不愿裸//露叫人看出:“多谢殿下。”
施昼笑笑道:“今日还是让本殿送先生出宫罢。”
楚青痕啊楚青痕,你当真是如你身上这一身白衣般高洁清冷,还是这只是表面上的一层皮?
一路也如往常般,都是施昼笑着说道,楚青痕简简单单应几句。
等到了宫门口,楚青痕下了马车后,施昼也下去相送,再上了一旁等候着的卫家马车。
卫瑾看着他挑眉问:“走着?”
施昼点头。
卫将军亲自吩咐的,自是做的极好,质量与卫瑾那把也是不遑多让,虽比起卫炙手上的那杠钩镰枪仍是差了许多。
施昼总体还是满意的。
总长近八尺,枪杠用暗沉的红挑上,枪头尖锐,薄如荞麦,枪缨是柔顺的红,手一握,确实轻巧的很。
施昼道了谢后,简单的耍了几下,喜欢的紧。
但是走时也没带走,而是放在了将军府这,他也只有在将军府会练几下了。
施昼清楚自己疲懒的性子。
去江奕府中,那日江奕走后,他俩就再没见过,施昼也是念着人的。
见到江奕后,就问他过年礼物呢,怎么还没给他?
江奕揉着他的发顶,“送去母妃那了,你记着去拿。”
施昼好奇是什么,缠着人问,江奕也不开口。
感到无趣之后,又坐了会儿就离开了。
施斐也是皇子,知晓他近几日关着禁闭,早送了帖子,让施昼能出来就过来见他,说是忧心。
施昼见天色未晚,去了施斐府上。
施斐也简单问了几句当日的事,有些感概道:“我小时与大哥的关系也是极好的,愈长大也愈发疏远。”
“三哥想知晓,他是如何变成了这般陌生的模样,最后落的这么个凄惨的下场……”施斐面上惆怅。
他强笑着,轻勾唇道:“阿昼,也幸得你未出事。”
施昼见人眸里含着落寞,也有些不知如何说好,只道:“三哥心善。”
他是真心这么觉着,施斐没几个交恶的人,朝臣百姓间也多是称赞的多,温润的如玉公子模样,眼里仿佛时时刻刻都含着笑意。
就算是害的施斐双腿残废的施野,平日里施斐也只不过是冷脸相对,背地里还是会关心的。
这样人的还不心善,那还有谁称的上这二字?
“施兆这是咎由自取,三哥,不是人人都会一直是你记忆中的模样,三哥实是太心善了。”施昼轻声道。
施斐面上看上去被施昼这一句说开了,笑着道:“阿昼就是啊,小时候阿昼软糯的可爱,现下也可爱的紧。”
施昼恼道:“我怎么可爱了?!”
施斐凑近他,轻声笑道:“看着三哥的时候可爱,叫着三哥的时候也可爱,小时候叫三哥——哥哥的时候更可爱。”
施昼被施斐这一句说的耳上泛了红。
施斐叹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听一次小五喊我哥哥了。”
施昼知晓施斐在想什么小心思,都不带理人的。
施斐又叹:“可能这辈子都听不着了。”
施昼不想理他。
在施斐府中用完膳后,天色已暗了,宫灯已经挂起,施昼也该回宫了。
他临走的时候,像施斐要礼:“三哥给阿昼的礼在哪啊?”
施昼蹲在施斐轮椅旁,仰着头问。
施斐掐了下人的脸:“作了幅画,在书房放着,等会儿再给你。”他顿了顿又道:“不准卖了。”
三皇子画技高超,一幅画千金难求。
施昼要是卖了,可就賺翻了。
“怎么会?书房哪?拿完我就要回宫了。”施昼边道边起身。
施斐压着人肩,不让人起来:“阿昼连声谢谢哥哥也不愿说吗?”
施昼吸了口气,“三哥,谢谢三哥。”
施斐低声看着他道:“不是三哥,是哥哥。”
施昼受不了他,张口喊了一通:“哥哥,谢谢哥哥,哥哥满意了吗?哥哥你快放手吧。”
再不放手,宫禁时间就要到了。
施斐低咳了一声,松手了:“就在书桌上,去罢。”
起身就走的施昼,没有看见他背后的施斐享受般的双眸微阖。
宫灯仅照着了施斐一半身子,另一半隐在暗中。
他心善的三哥,在轻声道:“不满意。”
怎会满意?
我要的哥哥并非是屋檐的风雪下,而是在屋内的烛火摇曳下。
施昼此时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
他的三哥支在轮椅的扶手上,撑着头看他,整张脸都露在宫灯的光亮下,见着他转过头,温温润润地笑了下。
施昼也冲他笑了下,做着口型:“明日我就卖了。”
施斐好似低头笑了下,不信的模样。
有一说一,价值千金的东西,再炒炒价,价格可再翻几倍。
血賺。
施昼在书房将画打开,是穿着红色朝服的他,背景是施斐房间,估摸着是那日穿着施斐朝服的他。
好了,不能卖了。
还不能给人看。
这幅画,施昼自己看着都觉着画中人像艳丽的妖。
血亏。
施昼叹声。
而后卷起画就回宫了。
——
翌日,施昼上完早朝,正准备前往上书房听学,心里还在想着方才混乱一通的朝堂。
原因是卫将军道,西边边疆处涪陵等地人心仍是不稳,隐隐有爆发动乱的趋势。
而后又争执不休,一方说是蛮族确是想要进攻我朝,不然流言怎么会这么久都未散,反而愈发严重。
然后开始了主战主和的论辩。
皇帝是有先见的,殿试的论题的确出的奇妙无比,大部分人的站位与施昼想象的相差不多。
另一方又说,这是有心人的布局,想让我朝人心不稳,人人自危!
然后开始了该不该立太子以安抚人心,立又得立谁?
没想多久,就被人拦下了。
皇帝的贴身太监向五殿下行了礼道:“皇上让奴喊殿下去御书房见他。”
这位新太监作风似是严谨,婉拒了施昼塞给人的金叶子。
施昼本以为自己探不了这个口风了。
谁知那太监又开口:“殿下,皇上面色如往常无二般,殿下不需担心。”
施昼听了又想给人塞金叶子。
那太监再次推回去:“殿下,奴能有今日的风光,全是因着殿下的善心,奴是不会收的。”
施昼听了莫名其妙,没想起来什么时候帮过人,还是想塞金叶子。
太监第三次推回去:“先前皇上身旁的公公是奴的师傅。”
施昼懂了,他上次跟皇帝提了一嘴,那太监把自己徒儿提点上来安安心心的出宫罢。
施昼把金叶子塞回兜里。
进了御书房后。
皇帝让他站着磨了一会儿墨,才问道:“今日有些消息,蛮族的确在大规模操//练兵将。”
施昼面色一沉:“他们真想与我朝开战?”
“蛮族今年也颗粒无收,近几年的秋冬也愈发的冷了,瞧着朕脚下这块地,就像饿了多日的疯狗瞧着肉。”皇帝沉声道:“也不知这疯狗还能忍耐多久?”
施昼接道:“军中得提前做好准备,我朝西北处此时也正处不稳,最好先安抚人心。”
皇帝突然沉默了一会儿。
施昼感受到皇帝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然后听见皇帝道:“你想立太子?”
施昼猛地跪下来:“儿臣并无这个想法。”
真是……祸从口出。
安抚人心为何要立太子,因为宫中太子之位空缺多年,百姓虽然知道皇帝有着几位皇子,但这太子一日不立,民间就会认为朝廷没有继位之人,我朝根基不稳,蛮族若是入侵,根基不稳的朝廷又如何相扛?
皇帝又是沉默了半响,才让施昼起身:“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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