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点点头道: “知道。”
苍倾帝道:“既然知道,你就该明白朕的态度,你跟离王是不可能的。”
白濯抬眸,勾唇笑了笑:“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是不可能的。”
“你执意如此?”苍倾帝道:“即便连累别人,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白濯愣住,抿着唇没有应答。
苍倾帝见他沉默,料到了他的软肋,暗暗冷哼,继续施压:“朕已经拟好册封太子的圣旨,离王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太子,朕是绝对不会纵容他,在一个男人身上犯错。”
白濯道:“陛下,您所说的错是什么错,是臣是男子为错,还是离王不听您的话迎娶女子为错?”
苍倾帝凝眸,静静看着他。
白濯膝下一片冰凉,身上也没有半点温度,仿佛置身在一个冰窟之中,但他仍在撑着,所有人都在帮他,他若是这个时候退缩,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若是前者,臣斗胆,陛下您不也是男子么,什么时候身为男子成了一种罪。若是后者,离王不喜欢女子,娶回去照样没办法传宗接代,那跟一个男子又何区别?”
苍倾帝冷笑:“在你之前,离王性向十分正常。”
“断袖就不正常了?律法有言,不论品级,皆可娶男妻,陛下忘了?”
苍倾国民风开放,婚姻自由,只要双方同意,亦可娶上男妻,律法上也有明文规定,只是皇室为了保住血脉,私下不允许皇子们沾染断袖之癖,而朝中大臣基本也是心知肚明,从未拿此事多嘴过。
现在京中已久不见娶男妻之事,连苍倾帝自己都忘了,律法之中还有这么一句话。
妈的,写律法的人没事添这一句做什么,而且自己审批的时候竟然还通过了?
一代明君苍倾帝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初还沾沾自喜,认为是明智的行为,反而坑害了自己。
得亏白濯最近跟着蒋平念书识字,在蒋平处理朝事时,他就在旁边看苍倾律法,本身他的记忆不差,更何况那条律法还跟自己有点儿关系。
苍倾帝脸一阵红一阵白,语气微怒:“朕没忘,但朕是天子,更是离王的父亲。”
意思就是说身为帝皇,不可以阻止两人在一起,那以父亲的角度总可以了吧。
白濯点点头,突然笑了起来,干净的笑里夹杂着几分算计:“既如此,臣想向身为君主的陛下告发,离王的父亲无视苍倾律例,阻止我俩成亲,请陛下责罚。”
苍倾帝:“……”说好的谈判呢。
白濯自始至终跪在地上,低眉顺眼,很是乖巧,连语气都是淡地可怕,恭敬之中带着疏离,让人揪不出错处来。
白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苍倾帝完败。
白濯走出来的时候腿都跪软了,扶着门框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来,还在跟宫人聊天的蒋平见状,顿时心生怒火,骂道:“妈的,他打你了?”
边走还边往殿中走去,白濯急忙拦着他:“没有没有,等会儿说。”
现在还在大殿外,以蒋平的性子,要是告诉他殿内发生的事,保不齐蒋平会冲进去嘲笑苍倾帝一番,本来就惨的帝王,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蒋平狐疑地看着白濯,大手将他扶住,往宫外走去。
征战沙场的汉子热血澎湃,定力十足,两人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直到看到那沉厚的朱红色大门,蒋平才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白濯神色淡然,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结果却成了他要扶着蒋平了。
蒋平半个身都压在了白濯的肩膀上,几乎笑到断气:“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活该,他自己定的规矩,现在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哈哈哈。”
白濯其实也有点兴奋:“我也是无意间看到,没想到竟然有用。”
“自然有用,先祖曾下过死命令,天子位高权重,为天下人之表率,需得时时警醒,以律例为约,管束自己,违者人人可管。”蒋平缓住笑意:“这下他要是再反对,老子就参他一本,让全天下人看看他的德行,哼。”
上一辈人的事情白濯并不知晓,听蒋平这么说,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刚刚提到律例时苍倾帝会脸色剧变,连话都没了,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大概是转折太快,连白濯都没反应过来,不太确认道:“那事情是解决了?”
“不算是,这‘双方同意’的前面,还有一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陛下肯定还有话的。”蒋平哼了一句:“干脆明天举兵抢人算了。”
白濯噗嗤一笑,没有说话。
第70章 嘻嘻
被白濯搬出律例, 苍倾帝哑口无言,但又确实无法接受这件事,思来想去, 放下批奏折的朱砂笔, 摆驾去了皇后的宫殿。
皇后娘娘正打算歇息,听闻帝王前来,赶紧出来接驾,一身明黄衣袍衬得皇后娘娘温柔安静, 眉眼弯弯, 脸上没有被岁月摧残,一如新妇之景。
苍倾帝一动, 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道:“地上凉,小心冻坏了。”
“规矩还是要守的。”皇后娘娘抿嘴笑了笑。
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 皇后这话直戳苍倾帝的心窝。
虽然知道皇后不会在御书房中安插眼线,外传消息,但苍倾帝心里仍是不大舒服, 笑意淡了几分。
二人入内,皇后娘娘挥手让宫人都退开,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不大高兴的样子。”
“还不是给离王气的。”苍倾帝张着手让皇后给自己宽衣解带, “好端端的, 偏走些邪门歪道。”
皇后亦是叹了口气:“臣妾也劝他了,只是看离儿那样子, 看是走不出来了。”
苍倾帝冷哼一声:“走不出来也得走,莫不是由着他去, 将来受世人唾骂么。”
“世人只管自己是否温饱,哪里懂得了这些,”皇后娘娘小心翼翼看着苍倾帝的脸色,发现他没有表露出似乎不耐,松了口气,说:“陛下,臣妾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臣妾清楚,即便没有镇南将军的儿子,他也走不到陛下现在这个位置的。”
苍倾帝有些惊讶:“你就不想他成了储君,将来你就是太后了。”
皇后神色平淡,笑容得体,言语中是不慕权利的淡薄:“臣妾已经是皇后了,将来不论是谁成储君,臣妾也是太后。且名分确实不重要。”
夫妻俩少时相识,一路相濡以沫,年轻时候还会花前月下,促膝长谈,如今上了年纪,前朝政事繁忙,后宫嫔妃事端不断,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鲜少谈心,以至于这么久了,苍倾帝是第一次听到皇后的心声。
皇后年轻时便是惊艳京城的才女,二人相互倾心,门当户对,结亲并没有遭到任何反对,顺风顺水的亲事让苍倾帝突然茫然,倘若皇后那时是个民间粗妇,甚至是青楼女子,他还会不会力排众议,封其为后?
不必怀疑,他会。
乔家人皆是情种啊。
从苍倾帝到大皇子,再到乔央离,一朝倾心,什么事都能容忍,什么事都能退让,唯独放手,寸步不让。
苍倾帝的心开始松动,他看着皇后鬓上银丝:“皇后,朕该由着他吗?”
皇后娘娘点点头,苦笑道:“这么久都纵容了,现在圈着他,他也不乐意啊。”
……
大概是白濯提起律例,又或者是皇后的话起了作用,离王殿下此次禁足没有很长时间,关了短短半个月,苍倾帝就把人赶出了宫外,扬言不再理他。
本以为是苍倾帝的把戏,离王殿下一时半会儿还不敢直接去找白濯,直到某天上朝,有不长眼的人提起册封储君的事,苍倾帝有意无意提及了大皇子,彻彻底底无视他,他才反应过来,苍倾帝服软了。
乔央离开心得想要当面问清楚,但苍倾帝还在气头上,所有人都见,独独对离王一个眼神都欠奉。
朝中一直持观望态度的大臣纷纷叹气,离王殿下这次是把自己玩没了。
好好一个皇子,差一步就能被封储君,非要去学人家玩什么断袖,这下好了,失了帝心了。
离王跟皇后谈心的事被传出宫中,还添油加醋了一番,传到将军府时,版本已经成了离王殿下雨夜求恩,跪在大殿前求苍倾帝成全他跟白濯,否则长跪不起,甚至还细数了苍倾帝这些年来的恩情,以断绝关系为代价,逼迫苍倾帝松口。
冬季少雨多雪,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传言掺了多少水分,不过蒋平听到时,倒是挺满意的,好家伙,总算有了点男儿气概了。
白濯正盘着腿,坐在亭子中掰着过季柚子吃,谁知还没吃上两口,就被蒋平叫过去习武了。
三脚猫很满意现阶段的武功,下意识拒绝:“寒冬腊月的,习什么武,不想动。”
蒋平一边击打着结实的稻草人,一边说:“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去抢离王。”
“不抢了,爱来就来,不来算了。”白濯缩着脖子,将线条流畅的白皙下巴藏在了狐裘之中。
蒋平停下动作,走过去将他的披风扯了下来,语气带着少有的严肃:“既然决定好了,就好付出行动,光用嘴巴说说的话,你跟那些情场渣男有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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