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买的东西不大,但零零散散也有好几十件,他懒得拿在手上,便托掌柜给带回祁府,一整天祁府人来人往,仿佛在跟肖辞汇报行程。
知道这人在北街,肖辞也放心不少,安心去处理事务。
早上还烈日高照,到了下午,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雨不大,白濯便买了把油纸伞,站在桥上静静看雨。
路上行人渐少,慢慢地连脚步声都听不到,只闻雨声哗哗,溪水潺潺,白濯左右看了看,一手执伞,一手撑着桥栏,翻身跳了上去,动作干净利落。
幸亏他早早就站在这儿,脚下的桥栏只湿了一点点,他也不在意,屈身坐下。
乔央离赶到时,就见到这么一幕:红衣女子坐在桥栏上,两条腿伸在外面晃荡,一边哼着歌一边转着油纸伞,分明形单影只,却不见丝毫孤寂。
乔央离看着那个熟悉的侧脸,心底咒骂白昼一百遍,说好的白姑娘没来呢,若非手下人告知他,只怕他又要被那混蛋耍得团团转了。
他慢慢走过去,心克制不住狂跳。
果然,他喜欢的人是白濯,面前这个红衣女子。
歌声倏然而止,伞下之人转身,跟乔央离漠然对视。
白濯:“……”
白濯惊得身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去,乔央离眼疾手快,一把从后面捞住了他,使得他不至于摔下去。
油纸伞落地,晃了晃,继而归于平静。
白濯仍坐在桥栏上,上半身却是躺在乔央离身上,仰面落下几滴雨点,而后便被人挡住了。
乔央离看着满目惊慌的白濯,低声道:“莫怕,本王在这里。”
哥哥,就是你在这里才怕的好吗?
这个时候假装认错人还来得及吗?
白濯清了清嗓子,道:“殿下,先让我下来。”
他的本意是乔央离把他扶正,他自己下得了,谁知乔央离一把将他打横抱起,退后了两步才放人下来。
白濯忍了忍,没有动手。
乔央离道:“你兄长说你没有来篷州?”
白濯疏离地福身行礼,走过去将伞拿了起来,“原是不在的,今早才到这儿。”
乔央离对白濯的话是百分百信的,他点点头,又道:“原来如此。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白昼竟然放心得下。”
白濯默默翻了个白眼,请不要在当事人面前说当事人的坏话,谢谢。他道:“兄长有自己的事要忙,且我不喜欢别人跟着。”
言下之意,兄长都是别人,乔殿下您更是,麻烦自觉主动离开。
早已把自己当成自己人的乔央离并未听出他的话中话,接过白濯手中的伞,将他揽了过来,“雨大,别淋到了。”
白濯冷道:“不大,请殿下松开。”
乔央离面不改色,“本王说大就是大。白姑娘,许久未见,不要如此冷漠。”
白濯道:“那殿下要我作何态度,将兄长关了一夜,重伤难愈,难道还要我磕头谢恩吗?”
许是身上红绸映衬,乔央离发现白濯眼眶都红了。
他急道:“那件事是误会,当时本王想登门致歉,但被白妈妈给赶了出来了。”
白濯一颗心都在如何摆脱面前这个祸害上,哪里真要他解释,他敷衍着点点头,将臂上的手给拉了下来,“殿下,我要的并非是一句道歉。”
“那你要什么?”乔央离道。
我要你远离老子!
白濯看着他,已经跑到嗓子眼的话突然卡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乔央离还等着白濯开口,却见白濯欲言又止,夺回他的伞,一言不发离开。
从小就在皇宫长大的离王殿下眼睛尖得很,哪看不出白濯眼底那抹不忍,他勾唇一笑,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离王:我就知道我们家白儿舍不得我QAQ
白濯:殿下,眼泪擦擦
第32章 远离
离王殿下是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即便被白濯甩了几次冷脸,他依旧满面春风,将白濯的冷言冷语自动加热,揣心窝里暖着。
白濯气不打一处来,脚步慢慢加快,试图将某个憨憨甩开,奈何他身高不及离王,脚步也比不上他,离王只稍跨开半步,就轻而易举地追上人。
这种时候,白濯终于体会到女装的不好了,不能动武不能运轻功,只能提着裙摆小步奔跑,好不憋屈。
重绛红重工重彩,用料毫不吝啬,白濯稍一晃神,手中光滑的衣料便滑了下去,他没来得及反应,一脚踩下去,竟摔了个正着。好死不死,他在上桥阶,面朝下跌落时,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而紧跟其后的离王更是来不及扶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趴倒在面洽。
他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将人扶起来,“白姑娘,你没事吧?”
白濯抬起脸来,一张姣好的面容出现了两道不深不浅的伤痕,掌心也磨破了,正渗出血来,衣衫凌乱,倒也没破损。
若是白妈妈在面前,白濯定是要扑到她身上好好哭一场的,可惜面前是离王,比肖辞还要生分的离王。
摔下去时,白濯看到桥上几颗石头时,他就知道自己这张脸毁了,他垂下眼,甚至能看到凸起的红痕,半边脸也刺痛得很。
白濯道:“有镜子吗?”
乔央离没反应过来,“啊,没有。”
白濯指着自己左边的脸,冷静道:“伤口深吗?”
石头不大,但很尖锐,乔央离捻起衣角,给他擦掉流出的血,摇头安慰道:“不深,不会留疤的,晚上本王让人回京城带药,你不必担心。”
白濯突然推开乔央离,语气凶狠:“不深,都成这样了还不深!果真遇到你老子就没有好事情!”
乔央离跌坐在他面前,一瞬间,在他气急败坏的眉目间看到了白昼的影子。
白濯气归气,却没忘记自己在假扮女子,怒嗔时嗓音已经娇俏。他忍着膝盖、肚子上的疼,艰难地爬起来。
乔央离见状,伸手要去搀扶,却被白濯用力甩开,没有分毫犹豫。
白濯定定地看着他,道:“我要你,离我远点。”
方才不落忍的话,还是说出了口。
乔央离的心突然被纠在了一起,他愣了愣,不太确定:“你说什么?”
白濯手指头戳着乔央离的肩,一字一顿,清晰响亮:“我,要,你,离,我,远,点。”
宫格也好、尚小舅子也好,从头到尾,白濯都没把他们当回事,唯独乔央离,让白濯又气又恨。
白濯道:“你要对付含烟楼也好,对付我也罢,请自便,往后桥归桥,路归路,谁先理人谁是狗。”
乔央离:“……”这话莫名熟悉是怎么回事。
深知得罪白濯的离王殿下哪听得进他这些气话,一把拦住他,也不管白濯如何生气撒泼,直接将人抱起来带回了驿馆。
白濯摔得不清,又怒火攻心,其实早就头晕目眩了,再被乔央离这么一带,险些没背过去,他缓了半天,咬牙切齿道:“离王殿下听不懂人话?”
乔央离道:“偶尔听不懂,你先去清洗一下,以免伤口发脓。”
京城小殿下连厨娘都自己带,更别说侍女了,他带了个大美人会驿馆,侍女们登时精神了起来,有的去找赶紧的衣裳,有的则找来伤药,打算给他涂抹伤口。
白濯对这张脸的重视不亚于衣裳,他拦下要上药的侍女,警惕道:“这是什么?”
乔央离道:“玉凝露,止血化瘀的。”
白濯道:“会留疤吗?”
侍女摇摇头,“不会,保证姑娘的脸能恢复如初。”
白濯看向乔央离,仍是满脸怒意:“若是留疤,我便烧了你的离王府。”
侍女手一抖,没了声音。敢在离王面前这么放肆的,除了苍倾帝外,白濯是第二个人。
能被离王殿下抱着回来的人绝非等闲,侍女也不敢出言维护主子,垂首默默给他清理伤口。
乔央离也不恼,坐在一旁气定神闲,“行,你先好上药吧。”
一路淋雨吹风过来,白濯也有些害怕,不敢再拦,任由侍女摆布。
清理好伤口,又给白濯敷上一层厚厚的药,侍女收拾着东西,边问:“殿下,可要带这位姑娘清洗一番?”
“要。”这话是白濯所说。
一番折腾下,他的衣服半干半湿,还带着不少泥土,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白濯忍不到去祁府再洗。
侍女看了乔央离一眼,见他点头,便领着白濯出去了。
热水早早就备好,侍女们一桶一桶倒入木桶中,很快,屋中氤氲出热气来。
侍女们完全把白濯当作主子伺候,耐心细致,没有半分不敬,甚至贴心地在木桶中洒了花瓣。
两人侍女走到白濯面前,福身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白濯退后半步,避开了伸出来的手,笑道:“不必了,我不喜欢别人看着。”
侍女们点头道:“好的,那我们在门外候着,若有吩咐,可随时叫奴婢。”
白濯松了口气,“多谢。”
侍女们鱼贯而出,整个屋子就剩下白濯一人 ,他还不放心,放过去将门闩落下,这才开始剥自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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