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青抬眼看向阮临:“那时,您刚继任慰灵宫宫主一位。”
阮临的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能够形容了,简直血色尽失。
“他去找我了?”
阮临心中一阵撕扯的疼痛,口中竟是翻涌出阵阵血气:“他的伤有多重?”
“九死一生。”采青说着也红了眼,“凶险万分。当时就连大夫都无能为力,只能用药吊着,然后听天由命。”
“还好如今都挺过来了。”采青看着阮临,心下不忍,于是又宽慰道,“阮公子也无需自责。奴这次将这件事拿出来,不是想让您自责难受。只是奴想着,王爷既将您看的如此重要,若因几年未见就生分开,实在让人痛心。”
“我知道了。”阮临心中翻腾,强撑着站起来,“我先回去了,若王爷待会儿问起来,代我告罪。”
“阮公子!”
采青没想到这么一说,竟让阮临直接打道回府了,直在心里不住的骂自己。
好不容易登门一趟,自己多什么嘴!
她想拦住阮临,可看着阮临的脸色,又不敢真的硬来,只能眼睁睁的让阮临回云湖山庄。
这叫什么事!
采青叹了口气,慌忙去寻刘管家去了。
坐在马车里,身下是松软厚实的绒垫,阮临拥着狐裘,抱着手炉,却依旧冷的发颤。
石珫去梁州找自己了?
石珫为了找自己受了重伤?!
阮临甚至不敢去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伤,才能让杜远都束手无策?
他……到底为什么会受伤?!
无数的疑问塞在他的脑中,纷乱复杂的猜测更是让他浑身发冷。
阮临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极冷的尽头又开始发热,如同一团火烧在心内,滚烫热辣的直涌喉头。
他再也忍不住,捂嘴剧烈的咳了起来。
静王府别院离云湖山庄并不太远,车夫停在云湖山庄门口,就见里头有人迎出来,竟是江岚风与王义。
王义一边走到马车边,一边对江岚风说:“你若是不信我,待会去问问这小子就明白了。”
江岚风皱着眉,眼中隐有愧疚和担忧:“是我照顾不周。”
“现下回川也很好,你不用过多自责。”王义说着敲了敲马车窗,对里头道,“下车吧,犹豫什么?”
马车里静的没有一丝动静,王义顿了顿,突然察觉不对,脸色大变。
伸手将车帘一掀,就见阮临歪靠在一旁,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袖口和领上星星点点都是血迹。
“回川!”
——
黑暗。
无边的黑暗。
脚下是松软的雪层和刚冒头的草根,以及棱角分明的石子。赤着脚在无边的雪原中奔跑,脚底像是已被冻成冰,但他如同感受不到疼痛与疲惫一般,只知道往前,再往前。
脚底被草根割破,被石子的棱角划烂,温热的血落在雪地里,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温暖,被雪同化成了坚硬而寒冷的带着血污的冰。
快一点,再快一点!
黑暗之中,遥远的明灯依旧亮着。他用尽全力奔跑,不知跑了多久,那光明忽的近了。
那是扇门。
他没有任何犹豫,带着满身风雪,大力的推开门。
入目并非灯火通明,而是简单的几盏灯,却也能将一切照的分明。
里头的景象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一个不算大的屋子,满室苦涩药味,床上躺着一个人,形容枯槁,瘦的脱了相,表情却仍旧是温和的。
床上人的呼吸声十分重,像个将要支撑不住的破风箱,他跌跌撞撞的扑过去,慌乱的要从口袋里掏出他昼夜狂奔带来的东西。
可口袋里空空如也。
他彻底的慌了,却见床上之人眼中笑意温暖,并无一丝责怪。
“我来救你了!”他颤抖着双手,“我找到了!我能救你了!”
他伸手要抓住床上之人,却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
“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他崩溃的瘫坐在床边,大口的喘着粗气,恸到极致,反而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了,“我明明带在身上……我找到了,我来救你了。”
“别难过。”床上那人轻轻的说,“娘不怪你,你也别自责。我们阿临最听话了,以后要好好的活着,知道吗?”
阮临只能疯狂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答应我,答应我。”阮母缓缓的闭上了眼,“娘对不起你。娘要去见你爹了。”
“娘……”阮临撑起身体,绝望而哀求的看着她。
脚下鲜血淋漓,他仿佛毫无知觉,只是伸出手,声音嘶哑:“碰不到……为什么碰不到?!娘!”
阮母的呼吸越来越轻,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累,又像是终于解脱一般:“乖,别哭。”
她叹了口气,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很想他。”
床上的人完全静止了。阮临僵硬的转头看向地上,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瓷瓶滚落在地,盖子不知何时掉了,散出一丝悠远而清冷的香气。
像是雪。
阮临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睁开。
“醒了?”
王义的声音传来,接着便见他出现在视线中。
阮临面色平静,轻声应道:“嗯,醒了。”
“你方才昏过去了。”江岚风也走了过来,“三个时辰才醒。”
阮临闻言闭上眼,淡淡道:“只是做了个梦。”
第34章 观风听雪(九)
什么样的梦?
江岚风心里有疑问,见阮临面色淡淡,似乎并不想说,到底是没开口。
“只是去见石珫一面,怎么弄成这样?”王义问,“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阮临长舒了口气,“知道了点旧事罢了。”
王义闻言急道:“你别总这么轻描淡写,你今日咳血昏迷了!这不是小事!”
阮临微微笑了起来,安抚道:“青州天寒,我又耐不得冷,每日炭火烧的太旺,一冷一热的交替着,一不留神就这样了。只是反应大了些,没有多严重。”
“你啊。”王义叹息道,“静雪是千万别再用了,至少在身子养好之前一次都别给我碰,你听见没?”
阮临含着笑点头:“知道了。”
“真知道?”王义看了眼江岚风,“这次可是当着你江叔的面答应我的,你这小子别又左耳进右耳出。”
阮临无奈道:“先生放心。”
王义听罢立刻吹胡子瞪眼:“我还能放心?!你若真能让我放心,今天还能出这么一出?!”
阮临能屈能伸,立刻低头认错:“是我没照顾好自己,先生勿要动怒。”
王义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皱着眉朝阮临瞪眼,半晌硬邦邦的道:“你休息吧,我们走了。”
屋内人尽数离开,四周立刻静了下去。
阮临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他静静的看着床边挂着的香囊,细致的描摹镂空的纹路。里头的静雪早就被倒了个干净,空荡荡的,只留着因经年累月的使用而沾染上的一丝余味。
不知过了多久,他移开视线,闭了眼。呼吸浅淡,也不知是不是就此睡去。
静王府别院。
采青提心吊胆的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而后胆战心惊的看着刘管家。
刘管家长叹一声:“你也是好心……罢了,待会儿我去和王爷说,你先回去照顾公主。去吧。”
采青见刘管家并不打算追究,不由得松了口气,但心里多少还是悬着:“那若是王爷怪罪……”
“别瞎操心,去把自己的事做好。”刘管家冲她摆摆手,“咱们王爷你还不了解?有时间想这些,还不如不赶紧去看看公主醒了没!”
这话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定心丸,采青连忙朝刘管家道谢,而后飞快的离开,生怕待会儿与石珫碰面。
刘管家气笑了:“这丫头。过了年都要十五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书房。
“人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只留了一个孙子,今年刚满十三。”一灰衣人站于下首,略低着头,毕恭毕敬道。
“家中一个人都没了?”石珫眉头紧皱。
这些年,他顺着蛛丝马迹一点一点的摸查,以图找到可能了解当年内幕的人。
这个嬷嬷是皇贵妃从杜府带过去的,很是衷心老实。当年察觉到事情不妙,皇贵妃便借着由头将一批衷心的人放出京城,其中便有这位嬷嬷。
这嬷嬷知道兹事重大,连夜带着一家老小赶回乡下老家。临走前,皇贵妃特地给了一些银钱供他们生活。石珫原想着找到这位嬷嬷定会有所发现,却没料到人竟已是没有了。
灰衣人点头:“她与她老伴去的早,就一个儿子,几年前也已经得病死了。她儿子临死前将所有家当都给了村长,托村长照顾孩子。她一家为人都忠厚老实,邻里便也帮着照看。”
石珫吐了口气:“孩子现在在哪里?”
“他家里人都不在了,照顾他的村长老两口去年也都走了,也没个人能看顾,我就自作主张把人带过来,方才已经交给刘管家了。”
石珫点头:“好。”
他站起来:“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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