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临:“……”
这人也太难伺候了!
阮临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的说:“你消消气。”
经过这么一番插科打诨,两人之间的尴尬和疏远总算消失了许多。
阮临心里隐隐有着预感,只要不去触碰中间分离的六年时光,他们或许就能保持这种不过分亲近却也不疏远的好友的关系。
这样也很不错。
他手指动了动,心里似乎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但又莫名有些发堵。
他想闻静雪了。
两人忽的相对无言,各自低头喝了一盏茶,就听刘管家在外头敲门。
“二位爷,该用午膳了。”
午膳准备的精致又妥帖,甚至还专门做了两道梁州的菜肴。阮临尝了尝,做的不算太正宗,但已是很用心了。
这几日天寒,他又是刚从温暖的梁州来这冰天雪地的地界,有些恹恹的发蔫,略吃了几口就不动筷了。
石珫看着他,皱起眉:“怎么了?不和口味?”
“没有。”阮临笑道,“早上吃的有些多了,积食,中午便不太饿。”
“早上?”石珫听不得他这些鬼话,“那都过去近三个时辰了,你就是吃了条猪腿也得消化了吧。”
石珺从碗后头偷偷抬眼看他们两个,被石珫发现:“好好吃饭!”
“哼!”石珺噘着嘴,气鼓鼓的夹了块红烧排骨。
三两下吃完,又夹了根烤鸭腿。
石珫看着石珺,又看向阮临,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珺儿吃的都比你多。”
阮临:“……”
石珺:“……”
阮临没办法,只好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证明自己的饭量不至于比八岁的小姑娘还小。
石珺也没有办法,只好把准备夹乳鸽的筷子收回来,证明自己的饭量没有比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还大。
刘管家在旁边轻声道:“若是吃不下,喝碗汤也好。”
于是阮临和石珺都高高兴兴的给自己盛了碗汤。
石珫看着阮临碗里清亮的没有一丝内容物的汤,以及石珺碗里堆成一堆的鸡肉和以完美的姿态插在碗里的鸡腿,突然觉得心好累。
石珺不亦乐乎的捞了一堆好吃的,正想缩回手,余光忽然瞥见石珫不太美好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又拿起汤勺给自己碗溜了个缝。
做完这些,石珺无比坦然,心里美滋滋的想,加了一整勺汤,这下应该不会被骂了!
石珫:“……”
吃完饭,石珺蹦蹦跳跳的被采青领回去,阮临则陪着石珫在院里散步。
“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阮临道,“你打算何时动身回京?”
石珫目光沉沉:“谁说我要回京?”
阮临脚步一顿。
“我虽未入京城,却也听说过,静安王这几年风头之盛百官侧目,甚至能与摄政王分庭抗礼。”他低声问,“皇帝不知道?”
“当年之事……”石珫表情有些奇怪,“皇帝自然不知。他们怎么敢告诉皇帝。”
“若皇兄真的知道,也就没有我什么事了,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可。”
阮临暗自心惊,不住的猜测,就听石珫转身面对他,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令人胆寒:“你可知当年他们为什么要杀了我母妃,甚至连父皇都不放过?”
他略微低头,贴在阮临耳边,说话间热气不断扑来,原本应该是极温暖的,阮临却如坠冰窟。
“因为,我母妃无意间发现,”石珫一字一顿的说,“卢葳和袁鼎,私通。”
阮临怔在原处。石珫说完,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阮临没跟上,回头笑了:“怎么不走了?”
“你怎么办?”阮临抬眼看他,压制住内心的慌乱与心疼,“你当初为何要回京?”
不知这句话触动了石珫的哪部分回忆,他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只道:“夜长梦多。”
他这么说倒也没错。阮临知道他想为皇贵妃报仇,只是……
阮临静了一瞬,道:“那为何不将此事告诉皇帝?”
他这话刚一出口,立刻又反应过来,苦笑道:“是我想当然了。”
且不说那头一个是皇帝生母,一个是扶他上位的摄政王。单单就他们兄弟俩而言,皇帝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当年比他更有可能继位的石珫,去同自己的后台翻脸。
若石珫真的与皇帝说了,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两种情况。
一是皇帝半信半疑,自己去查。但摄政王和太后眼线众多,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为了防患于未然,他们会干脆利落的对石珫下手,同时清除当年所有证据,将脏水泼向石珫。
若皇帝更阴狠一些,在石珫将此事告诉他后,他便会想方设法的灭了石珫的口。既是向太后和摄政王表明立场,也是彻底为自己的皇位除了后患。
阮临想到这里,心里一酸。石珫在京城孤身一人四面楚歌,现在想想,竟连个能帮扶的人都没有。
他看向石珫:“你这次出来,可是有什么线索?”
石珫笑了:“是。”
“若是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直接开口就行。”阮临道,“有些事,你做着难免束手束脚。我慰灵宫身在江湖,多少自由些。”
“其他事不用劳烦你,不过有一事还真得请你帮忙。”石珫笑着看向不远处的林子,“别躲了!踩在雪里不冷?!”
阮临愕然回望,就见十步开外的梅林里窸窸窣窣,半晌钻出来个小团子。
既然已经被发现,也就不必再藏了。石珺蹬蹬蹬跑过来,抓着阮临的袖子,看着石珫,笑嘻嘻道:“六哥。”
“大冷天往雪里头钻,不怕生病?”石珫皱着眉,“采青呢?”
“我让她回去拿手炉了。”石珺眨眨眼,“我刚才看见刘管家这边走,是不是来找你呀六哥?”
石珺正说着,就见刘管家气喘吁吁的过来,朝他们行了礼,而后小声的对石珫说了几句话。
石珫脸色沉了下去,正要说什么,阮临忙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好。”石珫看起来确有急事,只匆匆说了句,“替我看着这个小妮子。”便走了。
石珺看着石珫的背影,叹了口气,“他不懂我。”
阮临忍着笑:“哦?你六哥怎么不懂你了?”
“他总觉得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不是的。”石珺一本正经的说,“我其实什么都懂。”
阮临看着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忍不住想逗她:“哦?那你和我说说,你都懂什么?”
石珺没有笑,认真的看着阮临:“你和我哥哥,能好好的吗?他没有什么朋友,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阮临笑容淡了些。
石珺以为他不相信,忙道:“真的。我听舅舅说,四年前,六哥受过一次很重很重的伤,差点死掉,他还是撑着给你写了信,这还不够喜欢你吗?”
阮临脸色刷的惨白,怔怔的道:“四年前,他受了重伤?”
“对啊。”石珺疑惑,“你没有收到信吗?”
收到了。阮临的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没收到。
他甚至记得,四年前,石珫给他寄了最后一封。
此后四年,山长路远,再无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出去旅游,把存稿彻底浪完了。后面几天又要开启存稿模式,估计更新时间会有一点波动。但不管怎样都会在上午更新的,啾咪!
第33章 观风听雪(八)
石珺察觉到阮临的表情不对,眨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临哥哥,你怎么了?”
阮临勉强笑了一下,面色苍白道:“无事。”
他的脸色实在不像无事,石珺有些担心,小声说:“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采青带着手炉姗姗来迟,石珺立刻接过来,塞到阮临的手里:“小临哥哥,你抱着它暖一暖,暖暖就不冷了。”
手炉烧的很热,冰冷的手指放在上头有些发痒,阮临平复一下心情,看着石珺:“你哥哥这些年,过得好吗?”
石珺噘着嘴看他,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不知道。我太小啦,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不过,听舅舅说,六哥他这几年,应该是很累的。”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
采青忙道:“外面雪气重,我们赶紧进屋吧。”
屋里烧着足足的碳火,温暖如春。
石珺进屋后立刻脱了大氅,没一会儿就开始睁不开眼小鸡啄米了。
阮临在前头坐着,采青服侍石珺睡下,半晌后放下帘子,给阮临换了杯热茶。
“我只是个婢女,这事本不应该由我来说。”采青放下杯盏,轻声道,“但我比公主长了几岁,又在杜将军府中长大,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或多或少都看在眼里。”
阮临默然。
“这些年,王爷过得很苦。”采青道,“当年与宋何先生一起赶去西北,路途上已是九死一生。谁知两年后,他不声不响的,突然就自己跑了出去,也不知去哪里。过了约十天,重回将军府,便已经身受重伤,直接倒在了门口。”
“王爷向来不是冲动之人,我们也不知他为何会突然不辞而别。后来我听到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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