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口便有如琼浆玉露。”沈清盛回味片刻,放下茶杯,环顾四周,见山庄内草木郁郁葱葱,全无深秋寂寥之色,又道:“更何况此处不是蓬莱却胜似蓬莱,身边又有仙人作陪,实乃其乐无穷也!”
原随云脸上笑意渐浓,以前他怎么没发现沈清盛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
笑过后,他不由正色道:“沈兄近日以来的遭遇我已有所耳闻,不知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沈清盛这次上门拜访本就是来请他帮忙的,闻言便直接从袖中掏出一份请帖,递给原随云,开门见山地说道:“原兄可认得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阎老板?”接着,他将金鹏王朝的故事细细地给原随云讲了一遍。
原随云一边用手抚过请帖上的字迹,一边认真倾听,思索片刻,方才缓缓说道:“阎铁珊的确是在三十年前突然出现在关中一带,不久后就创下偌大家业,我出生时珠光宝气阁便已全国闻名,而家父一贯淡泊不理外事,所以具体过程如何我就不尽得知了。但要一个人短时间内便达到如此高度,除去他个人不谈,背后必要有巨额财富支撑才可以办到。”
沈清盛点点头,接着问道:“他手下势力如何?”
“他本人已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府上更是供奉了不少客卿,其中不乏一流、二流好手。”随即他顿了顿,将请帖递回给沈清盛,神色变得更为认真:“这帖子上的具名‘霍天青’,却是珠光宝气阁的总管,年纪不大,辈分极高,是昔日‘天禽老人’的儿子,不说天禽门下徒子徒孙遍布江湖,他本人武功同样深不可测,是个极难对付的人。”
“若是不嫌弃,他日我可陪沈兄一同赴宴。”说罢,原随云静静地“看”向他,他的那双眼睛里虽然依旧空荡荡的没什么神采,但沈清盛却读懂了他想要传达的情绪。
沈清盛直视他双目,只见突然有两点星光从原随云的眼中亮起,那是被倒映的、源于他自己的目光。他握了握原随云的手,郑重地道了声“多谢”。
“公子,沈大侠。”正当这时,丁枫领着一个身穿绀色直身长袍的青年走了过来。
那名青年仪表堂堂,神色冷峻,甫一见到沈清盛,就向他深深地揖了一礼,待其起身后,方才硬邦邦地开口道:“见过公子,属下沈云霄,受王掌柜所托,前来向公子复命。”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上前几步,恭敬地捧到沈清盛面前。
沈清盛取过信,却没有立即拆开,而是认真地打量了沈云霄片刻,沉声问道:“王森记的王森是你什么人?”
“是我义父。”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突然软了下来,整个人也被染上了一丝温度。
王森记和王芳斋一样,都是王怜花名下的产业。不同的是,王森记是棺材铺子,专做死人生意,而王芳斋则是香粉铺子,赚的是女子的银钱。在沈清盛离岛前,王怜花特意交给他一枚印鉴和一枚玉佩,方便他调动其中人手。印鉴自然还在他自己身上,那枚玉佩却已被他赠给了无情。
信很短,但他已从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沈清盛一边思考一边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剑柄,麻烦事还真是一个接一个地来,尤其还都是需要费脑子才能解决的麻烦,实在令他无比讨厌。
但不管怎样,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地解决。片刻后,他终于有了决断,当即吩咐道:“你先回去,继续盯着那边,顺便也帮我盯着施文清。”
“属下领命。”沈云霄又是躬身行过一礼,转身便走,迈出去的步子就像是被尺子量过一样。
在此过程中,原随云始终置身事外,只静静品茗,未插一言。
目送沈云霄离去后,沈清盛转头看向原随云,脸上突然带上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我们的帮手来了。”语气也变得神神秘秘的。
原随云善解人意地问道:“是谁?”
“无情!”
此刻说出这个名字,沈清盛竟是突然感到一阵轻松:“而且他还是从峨眉赶来的!”
原随云忍不住惊道:“不是说独孤一鹤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
据他所知,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虽然号称“无腿行千里,千手不能防”,但要他上峨眉捉拿身为江湖顶尖高手的独孤一鹤,怕是极为勉强。更别说峨眉派本身就已高手如云,其中独孤一鹤门下亲传弟子“三英四秀”,皆是当今武林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只是如今听沈清盛话中意思,无情竟是毫发无损地从峨眉山上走了下来,他忍不住追问道:“难道诸葛先生亲自出手了?”
沈清盛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句让原随云感到很奇怪的话:“独孤一鹤也跟着他一起来了!”
这回不等他继续问下去,沈清盛就主动说道:“青衣楼的总瓢把子怕是另有其人。”
“此外,陆小凤和花满楼也正朝着这里赶来,他们已说动西门吹雪出手!”
这一连串消息炸得原随云有些反应不及,任谁听到这些消息,都会愣得说不出话来的。当今天下,武功真正达到巅峰的寥寥无几,如今竟有小半数即将会聚山西珠光宝气阁,他倒开始期待起那一日的宴会上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了。
沈清盛感受着这满园温柔“春色”,身心都已完完全全地放松,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
第11章 群英荟萃,男神开会
宴席摆在阎府的云水阁中,阁楼四面环水,水面平如明镜,亭台倒影,岸边银杏,风中带着郁而不烈的桂花清香,不见凛冽萧瑟气态,温厚醇和,在沈清盛看来,是十分的秋意。
霍天青候在岸边,一袭青衫,长身玉立,他的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说话时的语气也有如春风拂面:“原少庄主、沈少侠移步屈就,在下不胜欢喜。”
原随云向着霍天青长长一揖,微笑着说道:“久闻君之风鉴,未曾识荆,原某一直深以为恨,如今贸然造访,还请恕在下无礼。”
霍天青也一揖到地,笑道:“在下不过些许薄名,承蒙原少庄主高看,今幸得少庄主移玉光临,实乃蓬荜增辉。”
起身后,他又道:“无情捕头、独孤掌门已入席,大老板也在阁内候着二位,原少庄主、沈少侠这边请。”
他这话说得漂亮,请人的姿势也很漂亮,但沈清盛左右看看,秋水连波,一眼望不到边际,云水阁就立在水中央,孤单孑立,无依无靠。
霍天青还是笑得很温和、很和煦,他静静地看着沈清盛,沈清盛也看向他,虽然他很想问一句“船呢”,但身为高手的自觉还是遏止了他的这个念头。
他冲着霍天青轻轻一点头,接着又看向原随云,笑道:“我与无情已有月余未见,现下就让为兄先行一步吧!”
说罢,他也不等原随云回答,忽地就乘风飞起,飞至半途,飘飘乎一坠,足尖轻点水面,又是扶摇直上,不过两三个起落,就已落在了云水阁内。
“凭虚御风,鸿飞冥冥,好轻功!”
而这边的原随云心知沈清盛是出于好意,怕自己不知水阁位置,先行一步好为他引路,当下他便朝霍天青拱手作别,道:“沈兄珠玉在前,在下却要献丑了。”
说到“在下”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就纵身掠起,待到他话音刚落,他的人已出现在了沈清盛身边。
见此,霍天青又是忍不住赞了一句:“逝如轻烟,踏水无波,也是好轻功!”
原随云谦逊一笑,遥遥向着霍天青再揖一礼,便跟随沈清盛一同进入了云水阁之中。
眼下不过正午时分,水阁内却亮着灯,灯芯处不见跳跃的烛火,室内也未曾染上一丝一毫的烟火之气,只因那明灯皆是以龙眼大小的明珠制成的!珠光宝气,又岂是人间烛光烟火气可堪比拟的?
不过等沈清盛看到坐在席上的无情,瞬间便觉得满室之华光都比不过此间一人尔,阎铁珊、独孤一鹤坐在他身边,不免给人一种蒹葭倚玉树之感。
阎铁珊是率先出声的,他朝着原随云亲切地招手,道:“俺当年有幸见过原老庄主一面,你长得可比他好多了!”
接着他又看向沈清盛,感叹道:“好好好,俺是个粗人,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赖话,只能说一见到你,就能想到令师当年的风采!”
“都是青出于蓝的年轻人,没有浪费了我特地拿出来的老汾酒。今日大家不醉不归!”
他的笑声尖细,说话时刻意带着点山西腔。一张脸白白胖胖的,时时带笑,保养得宜,看起来不像是五六十岁的人。
沈清盛、原随云由他引着入座,沈清盛就坐在无情身边,他们之间并没有说什么,只互相对视一眼,这就已足够说明一切。
自他们走近,再到他们落座,位于上首的独孤一鹤却始终不发一言,甚至连个眼风都没有分给他们二人,沈清盛看得出,这是一个骄傲又自负的武林高手。同时,他好像也在静静等待,但他等的是什么人、什么事,关于这一点,沈清盛却又看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