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忽然笑了,只是他平时笑得很少,所以他的这个笑容只有浅浅的一点,而且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嘲讽陆小凤。
霍休的神色已变得十分凝重,他的这一份凝重不只源于西门吹雪。
只见他忽然向左迈出一步,这一步却是让他直接迈到了水阁之外,接着他的人就好像变成了一片被风吹落的银杏叶,在水面上飘飘荡荡,眼看着就要荡到岸边去了。
可惜,岸边早已立了一个人,一个披着大红色披风的人。他体内真气鼓荡,此刻纵然无风,他的披风依旧在他身后翻腾,就像一簇蓬勃的火浪。
见到这一幕,霍休不得不停了下来,叹道:“陆小凤,你们果然没中毒。”
他话音刚落,人就又忽然出现在了水阁中。
紧接着,陆小凤也出现了,依旧是站在西门吹雪的身边,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怎么样?这下可以放心了吧?”这话却是沈清盛朝着独孤一鹤和阎铁珊说的。
原来他早在和上官飞燕的一问一答之间就将解药分给了除霍天青以外的其他人,待到西门吹雪出现之时,服过解药的人内力都已完全恢复,只独孤一鹤和阎铁珊二人,似乎对此药存有疑心。此刻亲眼见到药效,他们二人方肯服下。
“你他奶奶的霍休!”阎铁珊正欲破口大骂,水阁中又忽然闯进来十几个身穿青衣的蒙面人。
一见到他们的打扮,就知道是青衣楼的人。
眼前的这一伙人个个精神饱满、气息充足,比沈清盛之前见过的青衣楼杀手还要精悍。
而且他们身上杀气之重、血腥味之浓,刚刚显然已杀了不少人。
阎铁珊见此,脸上怒色更浓:“没完没了了还?”
语罢,他一掌就劈开了眼前上好的红木圆桌。而他的人也已飞旋出去,冲的却不是霍休,而是他手下的总管霍天青!
眼看阎铁珊的攻势即将落在他身上,霍天青却面带微笑,毫无恐慌之意。阎铁珊觉出不对,正欲变招,哪知从角落里忽然射来一蓬细针,针尖泛着黑芒,显然是被抹了剧毒,他来不及细想此针来历,只好翻身避过这些毒针。可他这一避,就给了霍天青可乘之机。
昔日他父亲“天禽老人”本就以掌法闻名天下,此刻他一掌拍向阎铁珊腰腹间空门,霎时带起了一阵惊涛巨浪般的威势,阎铁珊心中暗自惊疑,手下功夫却也不慢,同样以掌招架,他的掌势又重又沉,如有千钧。
本来他以为自己和霍天青还要拼过一阵内力之后才能决出胜负,而且对方身中剧毒未解,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自己对上他必有一胜!
可谁知霍天青根本不恋战,他左手一抓一甩,四颗鱼眼大的珍珠被他疾射出去,分别打向阎铁珊双眼睛明穴和两边太阳穴,同时他身体忽地向后一滑,竟是借了阎铁珊掌力,瞬间就滑出了水阁。
“你...哪儿来的解药?!”
阎铁珊大为震惊,眼前的霍天青显然已恢复了功力。
“大老板见谅,这云水阁我是万万待不下去了,眼下只好先走一步。”
霍天青的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红色绸带,只见他几个起落间,人就好像变成了一只点水的燕子,渐渐地飞向了岸边。
如果说他是大燕子,那他身后跟着的就是一只小燕子,因为那条红绸的另一端,正握在上官飞燕的手中!
原来如此!阎铁珊恍然大悟,原来是上官飞燕拿出的解药,目的就是为了让霍天青带她逃出去。
眼下的局面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掌控的,阎铁珊回身往水阁之中看去,就在他一掌劈裂木桌、找上霍天青的时候,里面的两方人也已交上了手。
说是两方人,其实又不准确,因为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独孤一鹤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出手,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尊石像。
见此,阎铁珊在水阁外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只听他高声喊道:“霍天青,你休想逃走!”紧接着,他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沈清盛本来也没想过要指望他,但眼见阎铁珊溜得这么干脆,他还是略微感到有些吃惊,吃惊之余又有一些忍俊不禁。
当下他就对着无情笑道:“没想到这位阎老板还真是个妙人。”
“也是个聪明人。”说话间,三点白光闪过,无情手中三柄柳叶飞刀分别打入三名青衣杀手心口,只一瞬间就要了他们的命!
“怪不得他能创下珠光宝气阁这样的产业。”原随云袖袍一挥一卷,那两把直冲他而来的刀就被它们的主人相互捅进了对方的胸口之中。
“原来原少庄主也会使‘流云飞袖’。”花满楼低叹一声,袖袍如流云般飞出,卷走的却只是对方手中的兵刃。
这边沈清盛等人对付的是后面赶来的青衣楼杀手,西门吹雪对上的却是霍休,同他武功不相上下的霍休。
此刻,他们皆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今日你本不必来。”
“可我已经来了。”
“来了你就要死!”
霍休先动了,因为他知道西门吹雪擅长的是一招制敌的快剑,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就要比他还要快!
紧跟着霍休而动的却不是西门吹雪。
“独孤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独孤一鹤,虽然有些不解,但沈清盛的心却很平静。因为只有心静了,他的手才是稳的,稳得足以握好他的剑。
“请。”
他虽然只说了一个字,但沈清盛却听懂了,因为他在心里自动地补上了“赐教”这两个字。
在场的,站着的,忽然间只剩下他们四人。
随霍休而来的,青衣楼的人都已经倒下了。
无情等人坐在凳子上,安静地等着这两场对决的结果。
他们已各自出了二十招。
别看二十这个数字说起来不多,但用在这里,却已经是非常的多。他们四人都是当今天下顶尖的高手,通常一招之内,敌人就已倒下,如今却足足使了二十招才与对方打成平手,这难道还不够多吗?
独孤一鹤的佩剑很长、又很宽,剑刃呈黄铜色,如果把沈清盛的剑比作是一位美人,那他的剑就是一名豪迈的壮汉。
而他的剑法正如同他的剑一样。独孤一鹤在投入峨眉派门下前,在刀法上就已经有了很深的造诣,刀法讲究大开大阖、刚烈沉猛,而峨眉剑法又以轻灵奇巧见长,这二十年间,他将这二者合一,使出来的既是刀,也是剑,刀剑双杀,可以说是冠绝天下。
只可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以天下之至柔御天下之至坚,以无有入无间。”
“他的剑法又精进了。”
无情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沈清盛。
陆小凤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他能胜过独孤一鹤?”
无情颔首道:“我相信他。”
陆小凤拧了拧眉,他的心也被拧成了皱巴巴的一团。他现在倒不担心他们二人能不能胜过独孤、霍休,而是开始担心起如果有一天,这二人忽然心血来潮要决斗,到那时他该怎么办?
双方已交手五十招。
西门吹雪的眼睛忽然变得极亮。
原本用作装饰的珠帘忽然哗啦一声落到了地上,珍珠散得遍地都是,有一颗的,也有半颗的。
原随云俯身捡起半颗,细细抚摸后开口说道:“切口十分整齐。”
“发生了什么?”
他和花满楼毕竟患有眼疾。
“是剑气,西门吹雪的剑气!”
没有人能形容他那一剑的锋芒和速度,也没有人能招架和闪避!
只刚刚沈清盛心有所觉,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从霍休口中打探出消息,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消息。
他的动作已经比他的念头还要快,只可惜当他摆脱独孤一鹤,刚要伸手拦下西门吹雪的时候,他的那柄漆黑、狭长的古剑已经刺入了霍休的心口。
此刻,沈清盛只能呆呆地看着西门吹雪,看着他将自己的长剑缓缓拔出,剑锋上滑落一连串的血花。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他。”
“我的剑一出鞘,必伤人命。”
西门吹雪其实早已认出沈清盛,认得他的手,认得他的剑。
忽然,他们两人都不再说话。
独孤一鹤已经离开水阁,在沈清盛寻到他剑法破绽的时候就已独自离开。
于是,在场的、站着的,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只是下一秒,陆小凤突然挤到了他们中间。
西门吹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开口说道:“你以为我们会在此地交手?”
沈清盛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和他打不起来的。”
陆小凤顿时长舒一口气。
只是,没等他这口气舒完,耳边就又传来西门吹雪的声音:“将来或有一战。”
水阁外忽然吹来一阵风,风中带着郁而不烈的桂花清香,西门吹雪的人就消失在这阵风里。
作者有话要说:
西门吹雪:我就是这么一个来去如风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