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谢,昨晚的舞会上你为了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家伙忽视我。你从来没有主动和我谈过你的家乡。”
国王声音沉了沉,尾音压下一抹不动声色的狠意。
谢相知被他气得几乎要笑出来。
“西泽尔,你是不是以为我傻?以前的宫廷宴会你都没有主动提过让我参加,对你来说,我一辈子都不要踏出这个房间,只能看到感受到你一个人才好。可昨天的宴会是怎么回事,国王陛下你比我更清楚?”
谢相知不喜欢和这些心怀鬼胎的无聊贵族们打交道,西泽尔也乐于他如此。只有昨天的宴会,他亲自为他准备了礼服,与他携手出席。
“那个家伙只不过会说几句东陆语,他连东陆都没有去过!”
国王陛下的话中充满了酸意,如果面对的人不是谢相知,恐怕作为一个暴君,他马上就要暴起吩咐砍头了。
“那陛下,您是希望我和您这个实际上的东陆征服者谈一谈我的家乡——您现在的领土吗?”
谢相知笑容瑰丽,慢条斯理地反问。
片刻后,他满意地听见一声摔门声,国王陛下气急败坏从谢相知眼前消失。他心情颇好地申了个懒腰,下床取过托盘,喝了半杯清水,又满意地用了大半块蛋糕。
很好,今天晚上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国王陛下在谢相知这里受了气,在外面的书房也不得安生。
侍卫通报枢机主教求见。
国王耐着性子接待了这位年轻的枢机主教,他和现任教皇眉眼有几分相似,同时见过他们的人没有一个不会怀疑他们的关系。
“教廷有什么事?”
国王一向对对他统治方式指手画脚的神职人员和教廷没有半分好感,如果不是教廷根基过于深厚,他们早被国王从诺特兰的土地上驱逐出去。
可尽管教廷余威犹在,随着国王统治政权的稳固,教廷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他们急于改变现状,但国王本人无懈可击,让他们无可奈何。
直到他远征东陆,带回来一个美得宛如深渊中魅魔的红衣青年。
那个青年是东陆王室的世子,生来体弱多病,单薄的风一吹就倒,在被国王带到西陆之后,国王力排众议加封他为公爵。
这自然触犯了本土世袭贵族的利益,他们联合起来反对国王,要求国王将东陆的世子处死。
于是,世子来到西陆的那个九月,王宫外鲜血蔓延成河,二十六位世袭贵族被国王衷心耿耿的骑士们斩下头颅。
那位带头反对的查克斯伯爵,更是在自己的家中一夜之间突然命陨,一击毙命。
所有人都怀疑这是一场来自国王的精心暗杀。
东陆世子在西陆诺特兰的尊贵地位以无数贵族的鲜血奠定。
贵族们从来不提起他的名字,对此讳莫如深,却又都默认他是国王身边唯一的情人,讨好他甚至比讨好国王更加有用。
但是他们又盼望着这个东陆来的青年快点因为身体不好而病死——他活着一日,国王一日不会选定自己的王后。而王后的位置,对于在国王登基后连年遭受打压的贵族们来说,可再重要不过啦。
如果他们家族某一位姑娘被选定成为王后,那么凭借和王室的姻亲,他们至少可以一直尊贵下去好几十年,直到新一任国王上位。
在国王看来,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而这件事对教廷的意义在于——教廷的律令反对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关系。
这将会成为教廷和国王之间的转机。
作者有话要说:
该番外中教廷与现实任何宗教都无联系。
第96章 番外二
※帝国繁花
教廷想要用这件事来制约国王并没有那么容易——东陆世子深居简出,除了帝国最顶尖的贵族们,普通民众不知道他和国王不正当的关系。
他们甚至以为他是个被囚禁在王宫的可怜俘虏。
他从不像历任国王的情人们那样张扬跋扈,致使艳闻逸事传遍街头小酒馆。国王也不喜欢有任何人窥探他的珍宝。
教廷想要散播关于东陆人的流言,可国王的爪牙严密监视教廷上层一举一动——他不许任何人败坏谢相知的名誉。当谢相知愿意的时候,他会亲自在诺特兰的人民面前为他加冕。
长久对峙之下,信仰不断流失,教廷终于坚持不住,率先想要和国王达成协议。于是他们极具诚意地派出了年轻的枢机主教,最可能的下一任教皇与国王秘密和谈。
但是数百年来的高傲没有教会他们对世俗的君主低头。
枢机主教披着白袍,站在国王面前,语调里有隐隐挥之不去的傲慢:“陛下,教皇冕下近日来听说您痴迷那位东陆世子。您知道根据教义,这是违背父神意志的不洁行为。”
“我今日来此,是为传达教皇冕下的旨意,如若您不能以那位东陆世子的血来洗清您对父神犯下的罪孽,那么我们恐怕无法再相信您是父神最忠诚等我信徒。”
枢机主教话中意思明显——不杀谢相知,就会被教廷开除教籍。
这在神权根深蒂固几百年的诺特兰土地上,一位不为教会认可的国王,基本等于将要被推翻其统治。
可是这种话无法威胁到国王,他对教廷的态度从少年时代开始便是轻蔑藐视,对“父神”“教皇”“赎罪”都不屑一顾。
他冷冷地笑:“我什么时候信仰过你们所谓的父神?”
“在诺特兰的土地上,我才是唯一的统治者。”
枢机主教从他杀机凛然的语气中感悟到什么,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
“您这是对神明的亵渎,是要下炼狱的……”
“哦?”国王口吻轻蔑,“我以为是生了七八个私生子的教皇冕下先下地狱去见他的父神呢?毕竟教义中也没有赞同教皇冕下和几个情妇聚众淫.乱?”
“您说呢?主教大人?”
枢机主教面无血色。
这一天,教廷来的贵客没有成功走出王宫,神权的血液再一次奠定国王王冠上宝石的璀璨。
谢相知不知道这一切,他坐在国王寝宫的窗户下看一本西陆语写的王室传记,里面提及少年西泽尔的种种传奇,包括他如何血洗封地贵族领主,趁老国王病重夺权上位,杀死包括同父异母兄长在内的十一位王室成员。
手段铁血残忍,令人缄默。
宫廷女官为他端来下午茶,是最有诺特兰特色的阿卡玛德红茶和松塔脆饼。
她没有说任何话,因为她并不会东陆语。整个王宫里只有国王陛下一人会说那种来自东陆的晦涩复杂的语言。而这位东陆世子——即使他有尊贵的诺特兰公爵封号,人们还是习惯用这个称呼来指代他,似乎并不会说西陆语。
她毫不怀疑这是国王独占玫瑰的手段。
但让她讶异地是这位东陆世子在她做好一切离开前,用标准的西陆语道了谢,并期待她明天将红茶里的糖稍微减少一些。
他声线偏低,莫名有些哑,让女官想到东陆精美瓷器在红丝绒上滑过的声音。
女官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书,封面烫金精美,是典型的西陆书籍。
讲述诺特兰王室的种种历史。
很明显,他懂得西陆语,甚至可能说得上精通。但是他在有国王出现的场合,从来没有说过一个词的西陆语。
女官心怀讶然地退下。
她弄不明白国王陛下和这位世子的复杂关系,但她清晰地发现,这位东陆世子的为人可能和她们长久以来的认知有一点点偏差。
旁人不知道,暴戾的国王和他强抢来的东陆世子之间,关系并没有那么差。
这个旁人,很明显包括教廷。
谢相知微讶地挑了挑眉,不知道这位艾伦侯爵如何混进骑士重兵把守下的国王寝宫。
很大可能是西泽尔放他进来的。
但艾伦侯爵本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艾伦侯爵就是那位在宴会上和谢相知搭话的人,他粗通东陆语,可以和谢相知交流。在宴会上,他原本想试探一下谢相知的口风,可还没有说几句话,就被突然出现的国王陛下打断。
艾伦侯爵毫不怀疑,要不是没有正当理由,他恐怕那天晚上就没法顺利走出王宫的大门了。
他风度翩翩地向谢相知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东陆礼节,才在谢相知的注视下,以一种自我感动的腔调说明自己的来意。
——他代表教廷而来。
“尊敬的世子殿下,我听说了国王对你做出的种种无耻行径,我感到十分担忧。”
…………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达成友好的合作。诺特兰不需要一个暴戾的君主,父神会为诺特兰拥有一个这样的统治者而失望。只要你出手杀掉他,你就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东陆,那真是一片美丽富饶的土地。”
“殿下,您一定也很愤怒西泽尔这个无耻的暴君杀死了你的父亲兄弟吧!现在是您为他们报仇的机会了,只要和我们合作。甚至宽厚的教皇陛下愿意归还东陆的土地,占领无辜者的家园是不可饶恕的罪恶行径。”
艾伦侯爵说着递出一把匕首,阴狠的光在眼底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