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把它抱在怀里,介绍道:“你仔细瞧瞧它,它叫当归,是我从小养大的。当归不走弯道,很会带路。”
沈尧诚心鼓掌:“好生厉害,不愧是云棠教主。”
云棠摸着雪貂,谦逊道:“过奖了,小把戏而已。”
她抱着这个小东西,没再开口说话,自始至终,她没提自己为什么而来。
或许是因为气氛不合适,又或者是她忽然不想问了吧,左右不是沈尧能猜到的。
沈尧和他们这些大人物不同,他们在中原剁一跺脚,大江南北都要震一震。而沈尧只是名不见经传的走卒小厮,内力功法一窍不通的路人甲,他总以为大人物的事,还是少参合为妙。
于是他耸肩一笑:“时候不早了,就此别过,云棠教主,我们明日见。”
次日阳光晴朗,天色相当明媚。
沈尧起了个大早,随便吃了一碗粥,独自一人去了药房,和几位师兄一起分拣药材。师兄们比他来得更早,远远见他走近,没有一人打招呼。
这就怪了。
沈尧正要询问,许兴修已经开口:“小师弟,你知道吗?咱们的师父,正在给那个不要脸的魔头诊脉。”
“哪个魔头?”沈尧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片刻,他就问道:“哦,你说云棠吗?”
“云棠……你叫她云棠?”许兴修放下药材,拿抹布擦了擦手。
山间的早晨,雾霭如流云一般,霞光也万分朦胧。
许兴修披着一件外衣,背对着东升的朝阳,压低了声音道:“昨天晚上,你没听见她是如何威胁我们的?她说要一晚上踏平丹医派,不愧是魔教中人。”
另一位师兄道:“许兴修,你也有责任。你给魔头把脉,还说三个月能治好,结果她真住下来了,谁有胆子赶她走啊?”
旁边一位师兄接话:“我听人讲,那妖女练过阴狠的邪功,能让男人心甘情愿地受她操纵。”
他俯身凑近,悄悄说:“昨儿晚上值夜的九师兄告诉我,他们东灵教一晚上没消停,许多人都在做那种事……挥汗如雨,喊声连天,干到了后半夜才停止。”
周围几人都大惊失色。
只有沈尧一人面色如常:“哎呦,九师兄来了,你们问问他,究竟是什么事啊?我怎么没听懂呢。”
许兴修狠狠拍了沈尧的后背:“小师弟,你怎的这般不知廉耻?”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集预告:专治隐疾!名不虚传的沈尧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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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知道古耽很冷,武侠更冷……如果方便的话,还是想请各位侠士留个评【抱拳
第7章 寻药
沈尧最烦别人平白无故给他扣帽子。
正好,九师兄的身影出现了。沈尧赶忙上前,拉住九师兄,问道:“昨晚上魔教的那帮人都在做什么?闹到后半夜没停,也不晓得歇一歇。”
九师兄揶揄一笑:“还能干什么,不就是打扫房间吗?他们那些屋子多脏啊,全是浮尘和蜘蛛网,不打扫根本不能住人。”
此话一出,众多师兄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等等,失望?
没错,就是失望。
沈尧抓了一把发带,再扭头,潇洒地一甩,站在诸位师兄的正中央,对他们谆谆教诲道:“我们行医问药之人,更应该注重修身养性,克己复礼。哪怕那帮人来自魔教,我们也不能听风就是雨,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人家……”
许兴修笑道:“小师弟,你这般作风和谈吐,颇有些大师兄的真传。”
他捻着一根草药,叼在嘴中,走过来拍一拍沈尧的后背:“但你千万记住,江湖凶险,外面那些人……不比咱们这些门派里的兄弟。”
另一位师兄接话:“可不是吗?尤其那一帮魔教走狗,都是刀口舔血,踩过浮尸的歹徒。我要是师父,拼了这把老命,我也不给那妖女治病!”
最后一句话拖了长音。
沈尧却没有吱声。
他搬了个板凳,坐在一旁分拣草药,暗忖:云棠的名声太臭了。瞧她那样真不像是杀人不见血的疯婆子,她自己不也养了一只雪貂?按理说,她该知道人命关天吧……武林高手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
无人为他答疑解惑。
日上三竿之际,沈尧跟着众位师兄去厨房吃饭。
在这里,他见到了卫凌风。
卫凌风忙碌不已,甚至没空坐在椅子上吃一顿好饭。他端着瓷碗,站在墙根处,与一个负责煎药的厨娘说话——那厨娘是楚开容手底下的人,沈尧见过她好几次。
卫凌风嘱咐道:“你家公子大病初愈,仍需养伤,近期药方以温补为主,饮食切忌大鱼大肉,更忌菰笋冬笋,以防催发之相。”
厨娘诺诺点头,连连称是。
卫凌风筷子一搅,扒了两口饭,还没咀嚼,那一厢的魔教左护法又缓步行来。
左护法年纪轻轻,内力深厚,鞋底不沾尘、不留痕,被他踏过的树叶没有一丝一毫的摇动,仿佛静止了一般。
他腰间佩剑,眉目冷肃,对卫凌风还算有礼有节:“卫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凌风爽快应好。
旁观这一幕的沈尧却跳脚了。
沈尧非要探听左护法与卫凌风的谈话内容。但他的吐息与脚步哪里瞒得过一个武功高手,还没靠近墙侧,一把未出鞘的长剑就横在了沈尧面前。
“左护法大人请息怒,”沈尧赔笑道,“我并无恶意,手无寸铁,你杀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何必如此草木皆兵?”
长剑回旋,竖立于左护法手中。
他抱剑而立:“我家主人命我前来,请一位合适的大夫,回房诊脉。”
沈尧追问:“你家主人是云棠教主……今天早上,为云棠诊脉的人。乃是我师父。全门派上下,没有比我师父更好的大夫。那你现在来这边找人,是不是因为,你们之中又有一个同伴身体抱恙了?”
左护法点了点头,却不详说。
卫凌风沉思片刻,面露难色:“午时之后,我须得去一趟东厢房,楚家的人都在等我。”
从小到大,沈尧最看不得卫凌风为难。所以,即便他对西厢房的魔教众人心存戒备,他也忍不住自告奋勇,在左护法的面前卖弄医术,希望他能带着自己去给那一位生病的魔教人士诊脉。
然而,左护法是相当墨守成规的一个人。他表示,沈尧年纪太小,且举止轻浮,油嘴滑舌,他信不过。
沈尧逼不得已,只好又拽过了师兄许兴修。
最后来到西厢房的三个人,就分别是沈尧、许兴修、以及那位几乎没有表情的左护法大人。
进了院门,许兴修方才开口:“敢问病人在哪儿?”
左护法为他们指了一条路。
小路的尽头,门扉半掩,杂花生树,一位光着膀子的壮汉静坐于台阶之上,身侧摆了一壶酒,背后是一堵墙,交叉叠放着两把银光闪闪的镶环大弯刀。
许兴修不愧是闯荡过江湖的人。他一眼瞧见那把刀,脱口而出道:“黑面判官萧淮山!”
那壮汉爽朗笑道:“正是在下!”
他起身抱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正是东灵教的萧淮山!”
若不是他提起了“东灵教”的名头,沈尧都快忘了他们这个魔教的大名。
萧淮山其人,也与传闻中有差别。据传萧淮山十恶不赦,力大无穷,平素一贯以杀戮为乐,喝人血,食人肉,真像地府阎王爷的走狗,因此被称为“黑面判官”。
但据沈尧亲眼所见,萧淮山这人……有点儿晕血。
而他所患之病,更是让人惭愧——原是他此前受过一次重伤,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调养好了,但是每次如厕时,总会滴滴漏漏,尿不干净,沾到自己的裤子上。
男人嘛,最恨自己的那根东西出了问题,而一旦出了问题,他们又总是讳疾忌医,闭口无言,只字不提,巴不得一辈子保守这个秘密。
萧淮山之所以愿意吐露心声,则是因为,他听说丹医派的大夫们专攻隐疾,妙手回春。
这个“春”字,是别有深意的“春”。
是以,他将情况禀明了云棠……
沈尧听完前因后果,第一反应是:“你把自己那地方的毛病说给云棠听了?哎呀,你也是,这种事情还要告诉一个姑娘家,羞不羞。”
萧淮山涨红了一张黑脸,说话结巴起来:“没、没……没。我没有同教主说具体的病因,只盼着能从你们丹医派随便找个管用的大夫来。”
“随便?这种事可不能随便。”沈尧奉劝道。
他打开药箱,端正地坐在萧淮山面前,敛了面上的笑,仿佛一瞬间沉稳了十岁:“左手给我,我替你搭脉。”
萧淮山道:“只要搭脉?”
沈尧反问:“不然还要怎么?”
萧淮山嘟哝:“不用我脱裤子吗?”
“暂时不必,”沈尧道,“我先瞧完你的脉相,你再同我说一说你的饮食与作息。此后,你去床上躺好,我来为你验伤。”
萧淮山一脸难为情,捂紧了自己的裤绳,仿佛一位不愿屈从恶霸的贞洁烈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