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齐山原先有所动容,却在听到她的要求后猛地拉下脸,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但他早已不想再给崔姨娘机会了,期待越大,失望越大,因此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声,“姨娘,你何苦呢。”
崔姨娘心中五味杂陈,别过脸将那纸卖身契推到傅齐山面前,也不看他,“罢了,你拿去吧。”
“多谢娘亲成全。”
傅齐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崔姨娘转过脸,已是泪流满面。
“你还知道偷偷叫我一声娘,阿朗他却只会叫我姨娘了。”
作者有话说:
短小勿怪?
第27章 大抵来时是赴鸿门宴,去时是享一片好光景。
这日趁着天气晴好,傅齐山带着白秋池回了娘家。
连白秋池都没想起来这一茬儿,还是傅齐山给他提的醒儿,“走之前去看看岳丈岳母,咱们得有三五年不回来呢。”
他倒是叫得顺嘴,留白秋池替他害臊。
这次回去父亲已经能下地了,母亲瞧着都精神了许多,白华年也不再对傅齐山抱有敌意,在母亲的示意下软糯糯地叫了声“大哥”。
白秋池不禁笑出声,“谁教你喊大哥的?”
白华年噘噘嘴,“喊姐夫也不对,喊嫂子也不对,我哪知道该喊什么。”
“喊大哥就行,跟着你哥喊没错。”傅齐山说。
白秋池唰得红了脸,他在家人面前一直回避这个称呼,尽管叫大哥也可以解释成夫妻间的情趣,但他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白秋池紧张地打量父母的表情,见他们不仅没有一点儿怀疑,母亲甚至偷偷捂嘴笑,还拿眼睛瞟他,总算放了心,却觉得不好意思了,“……大哥,吃饭吧。”
饭后傅齐山借口出去转转,好让他们说体己话,白秋池掏出一包银子,“这是我在傅家省下的月例,不多,但足够你们三年的开支了,还有年年的学费,千万别让他不读书。”
白父连忙给他推回去,“不用不用,姑爷一进门就塞了好一沓银票给我,你且收着,留自个儿用。”
“什么时候给的?”白秋池纳闷,“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年年给你看他考卷的时候,我说不要,年前他给的还没用完呢,再说我瞧着也快好了,不久就能干活了,用不着那么多钱。”白父叹口气,“可姑爷硬逼着我收下,告诉我这是他的心意,说万一再出了什么事儿,你们远在金陵赶不过来,这钱说不定就能救命,我才收下了。我们家这是祖上积德,够上了个好姑爷呐!”
白秋池眼眶发热,他知道,说什么孝顺是虚的,大哥做这些,都是为了他。
白母擦擦眼泪,“池儿,你一定要待姑爷好,给他生孩子,替我们家还了这份恩情。”
白秋池点点头,桌子下的手摸了摸肚子,嘴边漫上笑意,“……我已经有了。”
“什么?!”白父白母惊得站起来,白母急道:“怎么不早说?刚刚你还去端饭了!”
白华年也跑过去看他的肚子,“哥哥,我之前抱了你,不会有事吧?”
“我是怀孕,又不是瘫痪了,哪有那么脆弱。”白秋池看白华年那副又好奇又担心的样子,拽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不过现在还摸不出来。”
白华年动都不敢动,小手僵硬地贴在他小腹上,“哥,我是不是要当小舅了?”
“哇,这你都知道。”白秋池逗他,“以后还得给压岁钱呢。”
白华年顿时发了愁,“可是我没有钱。”
白父白母听得直笑,白父朝白母使了个眼色,白母心领神会,转身进了里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叠红包,因为做得仓促,就是用红纸包了银票,都没来得及封口,“池儿,这是给孩子的,其实还是你们的钱,别嫌弃。”
“怎么会嫌弃。”白秋池本想不要,那些钱是给父母养老的,但想到不要他们肯定于心不安,索性收下了。
回去时他们将两人送到门口,许是知道未来好几年见不到了,白秋池上了马车他们也没动,白秋池撩起帘子,“爹,娘,年年,就送到这里,都回去吧,等我们安定下来就回来看你们。”
他们虽然点头应着,脚底却像生了根,马车行出四五丈也不动,白秋池不停冲他们挥手,他想哭,却不敢哭,他一哭年年肯定也要跟着哭,娘也就忍不住了,爹说不定也得抹两把眼泪。
明明是好事来着,哭成那样多难堪。
是以白秋池努力憋住,直到走远了再看不清他们的身影才坐回车厢,扑倒傅齐山怀里悄悄淌了会儿眼泪。
他们第二天便要走,晚上傅家给他们办了送行宴,说是送行,实际是为了正式公布分家结果。
去的路上白秋池不大高兴,他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还得见到大房那些人,听说连傅荟也回来了,这使他对于去金陵的兴奋都减轻了些,真是扫兴。
傅齐山握了握他的手,“待会儿有好戏看呢。”
白秋池原以为他说的好戏是指三房明里暗里唇枪舌剑,却没想到竟与他有关。
彼时他正坐在大哥旁边,惬意地由他给自己夹菜,今日傅齐朗也上桌了,虽说大哥已经拟了休书,他与傅齐朗不再是夫妻关系,但如此明目张胆坐在大哥身旁还是有些过分,但大哥说没事,他便安心了,而那些人看到他连神色都没变,想象中的谩骂和嘲讽更是一句也没有听到。
果然当你足够强大时,别人便再也奈何不了你。
毕竟没人会站在弱者那一边。
傅齐山见白秋池吃得差不多了,朝身后的吕二使了个眼色,吕二立马悄声退出去了,傅齐山擦擦嘴,对主位的赵氏道:“昨日我遇到一位妇人,她向我哭诉家里出了一个狐媚子,不守妇道勾引自己姐夫,她一气之下将她赶出了家门,谁知那人竟然混进了大户人家里头做丫鬟,她很是愧悔,生怕她妹子又在人家搬弄是非,丢她们家的脸面,我这一问才晓得,竟然就是咱们家。”
赵氏自然不会信他的鬼话,只是还没意识到与自己有关,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着反正他明日就要走了,翻不起什么风浪,敷衍道:“还有这等事?”
“我也觉着神奇,便把那妇人带回了家里,”傅齐山提高声音对门外喊道:“进来吧!”
一名妇人跟在吕二身后走进来,她年纪约摸三十出头,肤色黝黑,身材高大,一双天足得有八寸长,豹眼扫视一圈,便发现了那个熟悉的面容,立时怒目圆瞪,奔着茗萝跑过去,指着她骂。
“你个贱坯子!在家不守妇道,到人家也不安分!见着男人便两腿一软走不动路了,丢我们家的人!”
茗萝一见那妇人进来便慌了,想跑,却被侍女拦住,“刚吃完你要溜哪儿去?我告诉你,今儿可别想躲懒!”
“好姐姐!饶我这一回,改明儿我替你守夜!”茗萝急忙解释,然而说话间那妇人已经冲到她面前,大掌跟钳子似的抓着她胳膊,“黄素娟!你还想躲!”
众人听到她这一声怒吼,纷纷掩嘴而笑,唯独傅荟脸色像吞了只苍蝇,不断向赵氏使眼色,赵氏这才明白过来她被傅齐山耍了,然而事已至此,只能看下去。
茗萝的脸色在一片嘲笑声中涨得通红,她从小便生得与她姐姐不一样,身娇体软一向是她骄傲的资本,然而此刻她多希望自己好好劳作过,如今也不至于被钳制着无法反抗,她不敢认她姐姐,只能硬着头皮装:“你是哪来的疯婆子!我不认识你!放开我!”
“我养了你十来年你说不认识我?你大名黄素娟,小名翠花,还是我给起的!”妇人狠狠拽着她的发髻,“我供你吃供你穿,好不容易将你养大,你个下贱的居然和你姐夫偷!我以为你到傅家是知道好儿了,结果还敢污蔑人家夫人!你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个没娘养的,人家夫人瞎了眼才能看上你!”
那妇人一通骂,骂得茗萝哭哭啼啼,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前日那档子事真相到底如何,一时皆有些唏嘘,也不知白秋池是怎么招惹她了,摊上这么一盆污水。
周姨娘见赵氏脸色不好便觉痛快,看了眼崔姨娘,崔姨娘大约是为傅窑商号被抢走而担忧,颇有些憔悴,抹了厚厚的粉才勉强遮住眼下乌青,看来是指望不上她了,于是咳了声,假意打起圆场。
“骂也骂够了打也打够了,我说这位妹子,差不多得了,叫她给我们秋池赔个礼就算完了,你把她领回家去再好好教养教养。”
茗萝本已止了哭,听了这话又嚎起来,这是要将她赶出府的意思!她出了这事儿,日后是断不会再有人家愿意要她了,且落到她姐手里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二小姐,二小姐!”茗萝拼了命挣脱,跑到傅荟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求求你!别让他们赶我走!你替我说说话啊!当初是你让我……”
“啪”得一声脆响,傅荟将她的脸都扇歪了,她又惊又气,浑身发起抖,“……你们都别听她胡说!我根本不认识她!她和我没有关系!”
傅齐山也没指望真能拉傅荟下水,到这里就够了,他笑笑,“那是,荟妹妹怎么会与这等下贱货有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