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风华笑得直抽搐,平日里宿醉头痛是常事,只是这头痛会延续一整日。怕是谢墨怕他嘲笑才将一切原因归结于他身上。
许风华笑着起身,在凌乱的软榻上翻来找去,搜寻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衣裳,“谢墨,可曾见到我的衣裳?”
谢墨一愣,转眼瞧向屋中那块潮湿的地方,上面的锦袍确实是许风华的。
昨天晚上他嫌雨滴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太吵,随手扯了一件衣服扔了过去,没想到竟然是许风华的衣物。
谢墨装作不知情,戳了戳许风华的肩膀,“那件锦袍莫不是你的?”
许风华顺着谢墨的视线望去,定睛一看,脸色顿时黑了几分。
谢墨看到许风华的脸色,语气平缓道:“风华兄别担心,可能是昨晚的竹窗未合,风较厉害,将你的锦袍吹到那了。”
谢墨心虚地瞥了一眼竹窗,尴尬的是,竹窗紧闭,并不会有方才他说的那种情况发生。
许风华显然也注意到了竹窗,他紧紧盯着谢墨,看你这小子能怎么圆下去。
谢墨摸了摸鼻子,一脸正经道,“其实可能是风华兄睡觉不大安分。”
许风华挑眉一笑,“是吗?”
他一把拉过谢墨,撕扯着谢墨的衣衫,“那不如便将谢兄的衣衫借于我穿,风华自然不会嫌弃。”
谢墨紧紧护住自己的衣衫,“承蒙风华兄不嫌弃,但风华兄着了我的衣衫,那我呢?”
许风华憋着笑看着谢墨衣冠不整的样子,一脸认真道:“你这样其实已经很好了。”
“快点快点,都快点,吃完还要去干活呢!别磨蹭!”狱卒拿着鞭子不耐烦地吆喝道。
谢意远在西北军营的那段时间,经常出现正用膳时战敌军偷击的状况,为时刻保持警惕,军营中的他和士兵们只能将用膳时间缩到最短,长期下来用膳也相较他人迅速。
谢意远急急地喝完一小碗仅见两三颗米的白粥,菜都未来得及吃一口就已见了底。
他们每八个人围着盛了几根烂菜叶的碟子,囚犯为抢这几根烂菜叶吃,只得你争我抢,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那状况激烈得好像随时要打起
来。
旁边的贺衍见谢意远没吃到菜,毫不犹豫将自己刚夹上的菜放入谢意远碗中。
“谢谢。”
贺衍憨憨地笑了笑,“没事,你多吃些,待会还要去做工,可别累倒了。”
淮王府的凉亭中,许风华与谢墨一派安然和谐地坐在一起用着早膳。
许风华拉了拉站在周围的婢女的衣袖,“碧云姐姐,本王想喝甜汤。”
碧云微怔,望着许风华拉她衣袖的手,面色一红,点了点头,“奴婢这便去吩咐膳房。”
许风华又似想到了什么,附在碧云耳边轻声道:“记得多放些姜和辣椒,份量要足。”
碧云听完后耳朵微红,这红又蔓延到了脸上,她点了点头,带着羞涩转身快步离去。
谢墨一脸无奈,“外面还在下雨,为何偏偏要来这凉亭用膳?”
许风华的一双桃花眼弯得像月牙,“谢兄不觉得此番别有风情吗?谢兄看这春雨如帘,水天一色,山色空濛,多美啊!”
许风华没想到自己随便想个应景的成语便能想出这么多来,虽不大晓得意思,但贵在应景。
谢墨抬眼远眺,望见远处水天相接,雾气弥漫,竟也觉得宛如仙境,只怕是平常人定会觉得许风华有病,可谢墨觉得许风华很会品味,“不错,只是风华兄用的水天一色一词不大准确,水为暗绿,天为靛青,色彩大不有不同啊!”
许风华望了一眼天,眼神定在谢墨好看纯净的眼睛上,最终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谢兄说得句句在理!”
几刻钟后,碧云便端来了一碗浓香四溢的甜汤,空气里飘的蜜香甜得都能拉出丝来。
“王爷,甜汤来了。”
许风华看了眼谢墨,对碧云吩咐道:“快给谢兄盛一碗。”
谢墨接过碧云递来的甜汤,低头道了谢。
许风华坐直了身子,看着低头浅尝了一口汤的谢墨,时刻注意着他的神色,迫不及待地问道:“谢兄,味道如何?”
谢墨抬头,皱着眉头,嘴都红了一大半,但这鲜红的唇更显得娇艳欲滴。
许风华见此直笑得停不下来,谢墨抿着嘴,脸也被辣得通红,他觉得舌头似乎已被这辣折腾得失去了知觉,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怎…怎么……有……姜……姜和辣椒,你好…好狠啊!辣……辣……水在哪?”
许风华笑得更大声了,捧着腹部笑道:“我是担心谢兄会因宿醉而头痛一整日,便特意嘱咐膳房多放些辛辣之物。谢兄感觉现在如何啊,有没有好点?”
谢墨抓过桌上的清汤一饮而尽,用手帕拭了拭唇,“那可多谢风华兄如此细心体贴入微了。”
草草的一顿早饭后,囚犯们被狱卒赶到离皇宫不远的一座正在修建中的宫殿。
贺衍拉着谢意远跟在队伍最后。
狱卒告诉他们今日的任务便是搬运楠木。
每个囚犯纷纷进入一旁的帐营中扛起一条楠木,将楠木搬至修建物旁。
谢意远想这样做应该是怕这些楠木因雨受潮才会将这些楠木都置于营中。
雨点不住地砸在人的脸上,旁边还伴有狱卒恼人的催促声,“快快快,别让楠木淋了水。”囚犯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可还得忍着怒气搬运楠木,早搬完早休息。
谢意远耳边不时传来狱卒挥舞竹条鞭子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皮开肉绽的声音,雨里的血腥气渐渐蔓延,引起许多人的不适与反感。
“都别把这金丝楠木拖到地上,若是湿了岂是你们所能赔得起的?”
“你,快把楠木抬起来!”
谢意远被不断落下的雨水挡住了视线,眼前一片白茫茫,突然,他感觉到有圆圆的硬物对着他的背部,将他用力向前推去…
用完早膳后,许风华拉着谢墨到昨晚安寝的房间里,指着屋顶上方的那一处空缺,“你看这雨可是不停的往下滴,我这寝室都快成水帘洞了!”
谢墨点头,“看到了,甚美。”
“是挺美,可到了水漫金山之际,那我便没了栖身之处。哦,我明白了,谢墨你是想让我和你居于一室对吧?”
谢墨一愣,“才不是,是你误会了。”
谢墨拉着许风华出了房间,突然一转身提起许风华的衣襟,许风华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离地。
远看地面越来越远,脚也失去了支撑,许风华生怕自己突然掉下去,紧紧环住谢墨的腰,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到谢墨身上,也不去管谢墨突然变得僵硬的身体。
直到脚得到了支撑,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许风华才松了手。
谢墨带着他来到了自家屋顶的那块缺口处,将被掀开的瓦片一一放好,堵住缺口。
谢墨正要拉着许风华下去,却被他阻止了,许风华拉着谢墨在屋脊上坐下。
“没想到屋顶上是如此这番景象,想必夜里会更美吧!”
谢墨远眺着笼在濛濛烟雨中重重楼阁,道,“不错,夜里有繁星点点,弯月朦胧,确实很美。”
“你经常来这屋顶吗?”
谢墨并未注意到许风华话里暗含的意思,“嗯。”
许风华眯眼一笑,“原来谢墨你每日都要飞到屋顶偷看本王啊!”
好在谢意远反应较快稳住了身形才不至于跌倒,谢意远微微侧头向身后望去,便见着徐昃轩一脸阴狠地在他身后,谢意远明白徐昃轩如此是想要他因重心不稳而将楠木落入雨水中,从而受到狱卒的鞭打。
想及此,谢意远将楠木猛地向后,撞到徐昃轩腹部,徐昃轩吃痛,面目愈发狰狞可怕。
不知不觉间,已至了用午膳的时间。
牢犯们完成了任务后便排好队伍回了牢房休息。
“喂,听说押送你们回来的时候少了一名囚犯,你们知晓他是何人吗?”
谢意远听到旁边有人提及此事,立即便留心听着。
一旁有人回道:“我知道,是…”那人扭头看了一圈,没有看见需要避讳的人,便继续道:“是徐昃轩的弟弟徐昃昌。”
“那你知晓他是如何逃走的么?为何押送你们的狱吏置之不问?”
那人洋洋得意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不知道,狱吏本就知晓徐昃昌逃了,可他们对苍柏山不大熟悉,追也追不上,便只能装作不知情。毕竟狱吏知晓有囚犯逃走却未及时抓捕,是狱吏的问题,上头也会拿他们开刀治罪,而装作不知晓有囚犯逃走,那便只能说明是逃犯手段高明,而这些狱吏顶多被撤职。”
那人顿了顿,又道:“况且啊,想必此事也会被皇帝压着。囚犯逃出去定会为非作歹,若被百姓知晓,定会闹得人心惶惶,民心不稳,皇帝自然不肯闹成这样,只得暗地里去查逃犯的下落。”
有人问道:“那当时你们就没人看见徐昃昌逃跑?”
那人叹了口气,“自然是有的,可是以他山寨小王的身份谁又敢去说呢,若是说了之后徐昃昌又被捉了回来,你说同一个牢狱中他岂不是会日日报复于你,再说若他真逃脱了,你若揭发了徐昃昌,他的哥哥却会记恨你,而装作不知情,既免了被狱卒责问之罪,又不至于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