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清楚崇贤弟的顾虑,毕竟我二人一个圣上亲封的极乐侯,一个有名有姓的御史公子,若是被人窥见这等猥琐的姿态,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然而找出萧浓情的把柄这等关乎到本侯体面的大事,可不敢轻易交给不信任的外人,加之崇少武功不赖,还是我俩亲力亲为比较好。
……
萧家虽不及我侯府富丽奢华,却也相当阔气,据说是当年萧璞还得势时便由先帝赐下来的老宅,这些年来老太后时不时来此睹物思人,竟也堪堪保持了它的全貌,过眼之处茂林修竹,竟也似个仙家逸士的隐居之地。
我引着崇少无头苍蝇似的在里头乱转,始终辨不得正确的方位;好在崇少习武之人耳力极佳,不一会儿便寻到了一处水流声响的林间小居,清池温泉香气袭人,不过显然不是萧浓情的居处。
漫天氤氲的白雾中,我看到一个身姿修长的人抱着银盆从那屋中走出来,踏在走廊间的石板上缓缓走到清池边,在雾里隐约现出一双光裸白皙的脚踝。
嗬,美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和崇少都眯起了眼睛,继而相视一笑,十分默契地寻了个隐蔽而视野大好的地处伏下,连正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看着那人下了温泉,背对着我们解落肩前轻薄的白衫,露出细腻如瓷般的肌肤和轻盈的腰身,不由得呼吸微促,一颗心儿也砰砰乱跳起来。
凭我裴小侯几年来纵横欢场的眼力,这池中的美人绝对得是个极品中的极品,从头到脚挑不出半点瑕疵,美中不足的只是骨架稍微硬朗了些,看上去有些男儿气,应当是随萧老一起回京的胡姬,就是不知怎会被金屋藏娇在了这里。
见那美人舀起一瓢清清的温泉水从头顶浇下,香汤的气息也笼罩在我与崇少周围,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心动的感觉似曾相识。
若她只是萧老的姬妾或这府中的侍人,那我也不再想什么骊珠儿玳瑁儿了,即刻便归家去死皮赖脸地磨一磨我爹,教他跟萧老帮我讨过来做个侧室。
打定主意后的我看向崇少,崇少也正出神地看着,末了却微微蹙起一双俊秀的眉,小声道:“晟鸣兄,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我不明所以地又朝温泉中看去。那人起身拿了澡豆,挽起长发擦洗着自己的肩颈,转眼间已是回过了头——
萧浓情。
我一口老血噎在喉间,险些没背过气去。
崇少倒比我淡定一些,仍是平静地看了眼前那正在沐浴的野鸡美男一会儿,怅然道:“不愧是萧兄,果真……秀色可餐。”
我顿了一下,放下掐着自个儿脖颈的双手朝他看去。崇少不知在沉吟些什么,好半晌才察觉出我的异样来,赶忙解释道:“晟鸣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凉凉道:“是吗,看不出崇公子珠围翠绕十余载,竟还有断袖的潜质;贤弟大可放心,这萧探花恨的只是我这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御史公子秉文兼武英俊不凡,尽管追求他便是。日后若抱得美人归,愚兄也就在这里先道一声贺。”
说着甩袖便走。崇少飞身扯住我的衣摆,无奈道:
“这是哪里的话,你我情同手足,怎会不晓得愚弟自小喜欢的便是娇软的女儿家?即便我是断袖,又怎会有看上外人的道理?毕竟世间美男千千万,论秀色可餐,自然还是极乐侯府的那位更胜一筹。”
说罢又想了想,万分真诚地凝视着我道:
“晟鸣兄,我的袖,也只为你而断!”
闻言,我那黑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
于是哼哼着又伏了身,继续瞪着眼睛看那池中还在洗澡的萧浓情,盘算着日后该怎么教他摔个跟头。其实我方才那也只是气话,不满崇少竟在我面前夸这只白日里还暗算了我的野鸡罢了;让我信他是个断袖,还不如信萧浓情会是个爱我爱到死去活来的断袖。
“……谁?”
不远处的野鸡美男忽然抬起头,警觉地朝我二人隐匿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忙屏住呼吸,心中暗道不妙。尽管方才我同崇少谈话时用的都是气声,这四周又尽是繁枝茂叶和水流的响动,寻常人理应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才是,可这初到京城的萧浓情高深莫测,没准儿他爹在哈密时请人教过他功夫也不一定。
萧浓情很快擦净了身子,匆匆地合衣从池里走出来,趿履走在石板间留下两道幽香的湿迹,下一刻便到了掩盖着我与崇少的灌木旁,凝神观察起四处来。
此时他距我极近,我紧张地绷着身子,甚至能嗅到他发间沁人心脾的气息,心道若非这会儿月黑风高,很有可能早就被他发现了。
好在他看了半晌也没能再听到响动,便也只能认定是自己多虑,拾掇起自己留在温泉边的细软,从这古朴的林间小道走远了。
我便递给崇少一个眼神,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萧浓情在这萧府中七拐八拐,总算到了自己的居处。正宅外灯火通明,装饰得很有异域风情,连走动的丫鬟都个个赛骊珠儿似的漂亮,看得崇少险些掉了下巴。
萧浓情走入自己的房中,关门,锁门。
然后过了半盏茶功夫后,又开门,倚在门边懒散地思索了一阵后,抬起头来左顾右盼,拉进去了一个容貌姣好的丫鬟。
我听到房里传来萧浓情不太真切的喃喃低语,衣料摩擦的窸窣动静,还有女儿家咯咯的娇笑声,一时间恍若雷劈,难以置信般看向了身边的贤弟。
崇贤弟脸红道:“嗯……这是……呃……”
我与崇少大眼瞪小眼,同时呆了一会儿后,捂住脸呻/吟一声,心中早已把房中那不知廉耻的野鸡美男骂了个狗血淋头。
今日运道属实不吉,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先行撤退时,我看到萧浓情又开了门,朝庭院中看了看,伸手拉了一个路过的丫鬟进去;不多时再度衣衫不整地开门,双眼迷离地扫视一周后,第三个丫鬟也跟在他身后落了锁。
崇少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酸酸的语气不知是羡慕是嫉妒:“萧兄如此龙马精神,身体真的吃得消吗?”
“……”
我一边听着房里的动静一边磨着牙,想到那还在花想楼以泪洗面的傻丫头,心中五味杂陈,末了也只是咳嗽一声,拍拍崇少的肩膀道:“过去看看。”
察觉到我的意图后,崇少的脸更红了:
“晟、晟鸣兄,这样不好吧……偷窥他人的床笫之事,是会长针眼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你不长针眼,城里被他勾走的姑娘就会回心转意了吗?”
崇少沉默了一会儿,似是也觉得我这话说得在理;便毅然决然地跟上我的步伐,趴在窗前定了定神后,小心翼翼地揭开一块明瓦,同我一道朝里面望了过去。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巫山云雨的不堪景象,哪知先前被萧浓情拉进去的那三个丫鬟正衣冠楚楚地并排坐着,而他身在落地镜后的一面绸帘中,似乎正在换衣裳。
下一刻便见他走了出来,身上一袭滚着银边的云鹤绣袍,站在几个丫鬟身前转了一圈,道:“这件比之上件如何?”
“少爷就是少爷,果真穿什么都好看!”坐在左侧的丫鬟笑道,“依奴婢看就这件吧,保证那些中原的翰林公子们,没一个比得过少爷的风姿。”
崇少啧了一声,似乎对没看成活春宫有些失望;我松了口气,然后不屑地嘁了一声。
大半夜还在为第二日穿什么衣裳发愁,不愧是新晋的京城第一骚;以及连这点穿衣打扮的主意都拿不了,还需丫鬟们来给自己出谋划策,看来这探花郎也没想象中的那般自负。
不过说实话这姓萧的野鸡衣品倒很是不错,换出来的衣裳绣工布艺都是上等,不像是中原衣坊的手艺,也不知是不是他从哈密带回来的,做工确乎风雅精致。我趴在窗沿看了一会儿后,便将这些款式记了个十成十,打算也回去请人做两件出来。
“这些美则美矣,可明日毕竟是皇上设的宴,总归略有些不太庄重。”萧浓情说着便又走入帘中,“我再换几件素一些的出来,便最后定夺了。”
崇少打了个哈欠,显然对这乏味的一幕没什么兴趣,扯了扯我的袖子便想同我归家去;然而我却还想看看他那几件款式素一些的衣裳是什么模样,便按了他的手继续瞧着,直到萧浓情将那几件压箱底的也换过一个来回,这才满足地直起了身。
萧浓情扶在镜边叹了口气,道:“如何?哪件好看些?”
丫鬟们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翡翠的好看!”
“牙白的好看!”
“烟青的那件好看。”我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萧浓情一愣,继而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朝窗外的我和崇少看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火箭炮:跋涉晨昏 1个;
感谢手榴弹:吉尔 1个;
感谢地雷:云绯 6个;老子不叫呀哈哈 3个;Bilgewater、我妻草灯、熊仔无敌、脾气很差、L苏苏苏7 2个;水月涟漪、一口一个大啾啾、汤圆、别宋、藤原千花、梧桐相思老、哈密瓜里的晨曦、随便康康、太帅了很烦恼 1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