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愈湖赶紧道:“小曦在我这里绝不会受半点委屈。”
柳曦也赶紧接口:“我很好养的。”
柳舒咋舌:自己倒成了外人。摆手道:“你们慢慢聊,我不在这里当灯泡了。”端了茶盏翩翩然上楼去。
推开卧室的门,慵懒地倒在床上。
窗户的玻璃起了一层浓重水雾,外界的一切笼罩在江南烟雨中,迷惘混沌瞧不真切。柳舒枕着手,兀自盯着模糊的夜色发怔。
突然间觉得很寂寞。
如果没了小曦,他还有谁呢。
楼下大厅,秦愈湖正专心给柳曦剥橘子,耐心地将橘络一一挑去,慢慢道:“方才喝粥的时候,你哥哥只舀白粥,满锅的海鲜一口没动。他嘴上说这么多年早看开了,其实仍旧心结未消。”
柳曦放一瓣橘子到嘴里,含混道:“沈瞻还指望着讨好哥哥,不曾想哥哥根本不领情,倒是便宜了咱们。”
秦愈湖好笑道:“沈瞻喜欢的明明是你哥,倒得看你的脸色过日子。”
柳曦冷笑:“活他的该!”
秦愈湖不由唏嘘:“也是可怜。”
柳曦闻言忍不住蹙起眉尖:“是他对不起我哥哥在先,你没瞧见我表哥那时的样子,眼里终日汪着泪,简直像两潭湖水嵌在里面。他沈先生倒好,花名在外,玩得飞起,直把新人换旧人,哪里管过我哥哥死活!”
秦愈湖道:“沈瞻再如何对不起你哥,也过去十年了,十年赎一罪,还不够吗。”
柳曦咬牙切齿地:“当然不够,我当时恨不能手刃了他,后来想想杀他反倒是便宜他了。留他一条贱命,丢进瓦罐里文火煨着,慢慢地煎熬。”
秦愈湖一叹,道:“就这么互相消磨。”
柳曦神色凄然,嘴唇颤动许久,才道:“你不知道当初我哥哥有多天真爱笑,跳脱活泼到了底,跟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似的。那时的哥哥再也换不回来了,你叫他赔我一个哥哥,你叫他赔我……”
一声一声,言罢有泪如倾。
第17章
柳舒抱着手炉懒洋洋蜷缩在床上,忽闻手机嗡嗡震动,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
横竖闲着无事,便接了。
那头传来个温和的声音:“小舒?”
柳舒略微惊讶:“横扇?”
那头轻声笑了下,“问了许多人才拿到你的号码,可算没有打错。”
柳舒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我来。”
柳横扇道:“那天你送我回家,一直想谢谢你,没料想尚未来得及道谢,又有事情需要麻烦你。”
柳舒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柳横扇道:“我最近有事要出趟远门,家中宠物无人看顾,可否寄送在你那里几日?”
柳舒忍不住笑:“原来是这点小事,你尽管送来就是。”
电话那头松下一口气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玩具和食物我都准备好了,黟黟也乖,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柳舒挂下电话,想到不久便会有只宠物陪伴,虽然只是短短数日,然而终究不是一个冷清宅子了,心里生出隐隐的欢喜。
想把这个消息立即告诉小曦,动作轻快翻身下了床,鞋子也顾不得穿,赤脚朝楼梯的方向去。
正要迈步下楼,远远地隔着栏杆,瞧见弟弟正和秦愈湖在沙发上依偎着亲吻。
柳曦眼睛微微阖着,纤长的睫毛颤动,手握着对方肩膀,面庞是专注和投入时才有的神情,带着些许年少的稚嫩,又含着些许成熟的欲望。
柳舒在楼梯口静默观望,半晌赤足回了卧室。
过了几日,柳横扇果然登门拜访,依旧是工笔描画的美人面庞,潋滟的眸子,温柔且清隽。仿佛上一秒才从宣纸上落入凡间,好看得不似真切。
随之一同前来的,还有只浑身发光的金毛寻回犬。
柳舒刚瞧见就喜欢上了,忙不迭将一人一犬迎进屋子。
既然是柳家养的犬,自然也随柳家姓,大名柳黟黟。刚满一岁,正是犬类活泼好动的年纪,乍入新环境,愈发兴奋,众人费了好大劲才让它安静下来。
柳曦瞅着家仆把几大包狗粮狗咬胶狗玩具从车上搬进屋,惊奇道:“养狗还这么讲究。”
柳横扇道:“可不得讲究着么,黟黟有自己喜欢的香波,梳子也是单独的,不然毛色哪能这么漂亮。”
柳曦围着柳黟黟前后打量,承认这的确是一条精致的狗。
柳横扇接着道:“吃的用的我都备齐了,狗窝和毯子也有,黟黟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玩具,你们随它去就好。”
柳舒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送横扇出门的时候,柳曦还在屋里研究柳黟黟。柳舒陪他慢慢踱步到院内,“没想到你还养狗,我一直以为你独居。”
柳横扇道:“以前的金主为了讨好我送的,起初嫌麻烦,后来养也就养了,权作排遣寂寞。”语气淡然,不以为意。
柳舒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柳横扇不甚在意地解颐一笑:“到了这般年纪,早就不期待世上有一盏灯是独独为我而亮了”,顿了顿,自言自语般地,“也许从一开始我就走错了路,到了偏僻又荒凉的地方,再也寻不到归途。”
柳舒踌躇片刻,思量着开口:“有期盼,有快乐的事,有美好的风景,于人生而言就已足够。至于感情,别放太多心思,强求不来。”
柳横扇勉强牵扯嘴角笑一下,“感情是什么呢,想想还是无情无欲孤独终老的好。”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悲伤,很快消散无踪。
柳舒心中生出不忍,手伸过去:“你以后可以常来,我平日里也是一个人,我们还能说说话。”
柳横扇寂寞地笑了笑,轻轻应声:“嗯。”
车子开走前,他按下车窗,对外面的柳舒道:“黟黟就交给你了,它是个乖孩子,你待它好些。”
柳舒点点头。
柳横扇又道:“将来它要是犯了错,我提前替它道个歉,它什么都不懂的。”
柳舒听着觉得有些奇怪,但仍旧点下头。
柳横扇垂下面庞,睫毛如蝴蝶羽翼般轻颤,似乎还有无穷无尽的话语掩含在唇下,然而最终什么也未说。
柳舒目送着车子离去,那样好看且温柔的一个人,为何偏偏经历许多的波折,真叫人心疼。
怔忪许久,转身回到屋内。
柳曦正趴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狗玩玩具,柳舒禁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打趣道:“你倒比黟黟还像狗。”
柳曦抬起面庞,认真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狗这么好玩,没养的时候不晓得。”
柳舒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扯过毯子搭着膝盖,随口道:“那这狗你伺候罢。”
柳曦举着玩具逗弄黟黟,用手指搔刮它柔软的脖颈与下颌,自己傻乎乎笑了一阵。笑罢又愁眉苦脸地:“要是养出感情了,横扇接它走的时候我舍不得怎么办。”
柳舒失笑:“就怕你就三分钟热度,到时候只会埋怨横扇怎么还不把狗弄走。”
当晚柳家兄弟二人替柳黟黟布置好狗窝,玩具也一并摆上。怕狗受凉,特意将窝放在暖气旁边。
黟黟倒是很会生活,自己叼着毯子蜷过去,不怎么需要人费心。
柳曦不免生出一丝欣慰,俨然是慈父心态。
第二日去公司前,柳曦依依不舍地和狗道别。
柳舒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立在门边,手端牛奶杯,笑骂道:“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谁,还不快滚。”
柳曦苦着脸,被哥哥毫不留情地赶走。
柳舒回到屋内,黟黟正趴在客厅地毯上,两只前爪交叉搭着,心爱的毛绒兔子搂在胸前。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下,坐到沙发上拍拍膝盖,唤道:“上来。”
黟黟从善如流,后爪一蹬上了沙发,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柔软的耳朵耷在柳舒脚边,不时扇动一两下。指尖有温热的触感传来,伴随着犬类轻微潮湿的呼吸声,和胸腔起伏的震动。
家里似乎不再那么冰冷了。
平日一送走柳曦,他就只有回卧室躺着,要么干坐着发愣,饭也懒得吃,直到夕阳西坠。
日子过得无甚趣味,亦没有期盼。
只有噬骨的疼痛对他不离不弃,十年如一日,倒是极为长情。
柳舒深叹口气,暗想自己要不要也养一只狗呢。
斜倚在沙发上看了会书,挂钟敲响时意识到时间不早,要替黟黟准备午饭。
柳舒不舍地将脚从犬类温暖的身下抽出,趿着拖鞋到厨房找狗粮。举着包装袋研究半天也摸不清具体该倒多少,又担心狗只吃这个营养不够,不知该不该用水果蔬菜加餐。犹豫许久拿不定主意,只得求助有养狗经验的家仆。
千般小心将狗碗和水盆送到黟黟跟前,生怕它认生不肯吃,结果黟黟呼啦呼啦吃得山响,满满一盆丁点不剩。
柳舒总算放下心来,长长吁出一口气,忍不住抚摸狗脑袋轻声夸赞,唇角笑意盎然。
家仆上前道:“大少爷,有医院打来的电话。”
柳舒点点头,过去接起,话筒那头赫然是个熟悉的声音。
“我正在看明天的门诊预约,没找到你的名字,你那边还好吗?”说话间有纸页翻动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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