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武川军统帅郭炳将军早年常在戈壁剿沙盗走匪,戈壁作战经验丰富,又善奇袭,打北胡最好不过。到时北胡分兵两处,一路被牵制在北夏,一路攻乌桓。乌桓得地势之利易守难攻,若只守不战,短时间内也攻不下。等北境一入冬北胡就必须撤兵,如此乌恒或许可救。”
“若他们集中兵力攻一处呢?”
林悦接口道:“若他们不分兵作战,要么放弃乌恒,要么放弃新占的北夏。无论放弃哪一个对我朝都是有益无害。”
喻旻:“正是如此。”
谈毕,郎逸带兵部的人走了。厅上留了喻旻林悦和韩子闻。喻旻将战马一事报明,说了自己的猜测。与林悦将武川布防,行军路线,粮草跟进作了简单讨论,不觉一上午就过了。
韩子闻看着他俩,颇为欣慰,叹道:“后生可畏啊。”
“想去北境吗?”韩子闻看着两人问。
两人皆是一愣,自然是想的,但不能。
喻旻的情况显而易见,若是有一丁点自己选择的余地,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个中郎将。他的走向就是将来喻家的走向,需要顾虑的东西很多。左右不过一句身不由己。
喻旻艰涩回道:“末将对京北大营感情深厚,不想去北境。”这是真话,但不是实话。
林悦就比较直接:“我爹说我要是去北境他就把我腿打断。”
韩子闻:“……”
“罢了,不过随口一问。”韩子闻说:“哪天若是想去了,来找我。”说完就走了,留下心事重重的两人。
林悦:“你想去吗?”
喻旻:“做梦都想。”
林悦:“我也是。”
两人像遭霜的茄子似的,一前一后出门。林悦闷闷不乐走在前面,不留神跟对面过来的人撞成一团,瞬间咋呼:“鼻子鼻子鼻子!”
卫思宁捏住他下巴左右端详,笑道:“好着呢,两个洞没撞成一个洞。”
林悦见卫思宁从墙角出来,揉鼻子嘟囔道:“殿下,您这样可不对,蹲墙角非君子所为。”
卫思宁不跟他贫,看着两人邀请:“喝酒吗,我做东。”
林悦:“去!”
喻旻:“不去。”
卫思宁:“……”
卫思宁做东每次必去曲家酒馆,喻旻自认不是心眼小的人,但对曲昀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介怀,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卫思宁引诱:“曲昀进了一批新酒,刚开窖的,特意请我们去尝尝。”
喻旻心道总共没见几面,怎么就特意请我们了,怕是只特意请了你吧。
“去去去去……阿旻去嘛。”林悦帮着引诱,“你跟人过不去,但别跟酒过不去呀。”
卫思宁奇道:“跟谁过不去?”
林悦嘴快,要灭口已经来不及了,“曲兄喽,阿旻说他像笑面虎。”
喻旻:“……”
卫思宁:“……?”
为了显得不那么心虚,喻旻还是来了,路上在林悦鞋上踩了八个脚印,天真如林悦,关切道:“你今天走路怎么老晃悠,训练崴脚了吗?”
第13章 相瞒
白天酒馆没人,全是空座。林悦舒舒服服地趴在长几上便不想动弹。喻旻过去踹他一脚,“起来,躺着别人怎么坐。”
卫思宁一来就钻后厨,不大一会便一手拿一酒坛子出来,身后的曲昀同样也一手一个坛子。
曲昀见着林悦便招呼他去拿小食,林悦赶忙也去帮忙。
喻旻总觉得曲昀这人不简单,说话做事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不知不觉中就能收买人心。林悦这种段数不够看的两顿酒就被忽悠得认哥。
他虽然因为某些原因一直对这人不太热络,但也得承认确是喜欢跟他谈天喝酒。
下午还需回营当值,几人浅尝辄止,将新酒挨个尝了便散了。
卫思宁留下帮忙将酒坛重新封好,写了纸条贴上,放到客人存酒的木架子,以便下次来拿。
曲昀站在柜台里看他弄,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遭,语气笃定道:“你今日似乎兴致不高。”
极会察言观色也算他的本事之一,卫思宁头也不抬,回他,“浪费了你的好酒,改日赔你一些。”
曲昀不再答话,自顾忙自己的去了。
这边喻旻两人刚出闹市街口,从朱雀街上腾腾过来一行人马。约摸有十来人,皆穿着轻甲,为首的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彪悍魁梧,面庞周正,不怒自威的模样。却是个熟人,正是旌门关守将裴丰。马队进了城丝毫没有减速,直直朝另一头的皇城奔去。
林悦也认出了那人,奇道:“戴罪之身还这么不收敛,这裴将军真不是常人。”
裴丰私开互市一事被证实,陛下大怒,拟拿裴丰下狱问罪。裴丰随后交来一份账簿,里面记载了两年所有贸易商税的花费去向。其中除了一部分投入雍州驻军军需以外,其余竟全部用于雍州防御工事、农田修整、水利修缮以及郡县各种民生事业。换句话说,一文也没落到裴丰私囊。账簿一公开,大臣们纷纷上书为裴丰辩护:私开互市,有罪,为国为民,有功。功过相抵,不可重责。
没过几天,从雍州加急送来一份万民书,历数裴丰治理雍州十大功。朝中大臣的话能以理相驳,但雍州百姓的意见确不得不重视。
最终也不过是将裴丰召回,暂收将印,留京思过。
“你说陛下会派谁去守旌门啊?”林悦问。
喻旻大致想了想:“不知,但无论谁去日子都不好过就是了。”雍州军民几乎都以裴丰马首是瞻,新的守将上去免不了被人按冷板凳。
裴丰被陛下提点一番就打发回府了,也没为自己多做申辩,老实地有些不寻常。卫思燚眯着眼看案几上那份万民书,民心都是他的,自然没什么可愁。
转眼到了腊月末,家家户户已经开始挂红灯笼贴门神。喻家府门高大,每年的对联和年画都需特制。喻夫人抱着孙子站在府门前张罗下人贴对联。喻旻今日休沐,也跟着忙前忙后打理。
喻安兄妹四个,他是长子,弟妹每年来勇毅候府陪老夫人过年。今年因为添了重孙的缘故,老夫人格外开心,老早就开始在府门口望着。
两个儿子并一个幺女携全家陆续来了,喻家院里也顿时热闹了不少。
喻旻在母亲房里正逗着儿子玩,不一会便被几个表兄拉去说话。几个表兄都已成婚,听说喻旻新得了儿子,纷纷跟喻旻谈起育儿来,几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跑偏,纷纷都不加掩饰地开始显摆,显摆的对象当然是自家孩子。
团圆饭如往年一样热闹欢心。
饭毕,老夫人先去歇着了,长辈们留在厅里说话,几个小辈张罗着要出门划船。今夜需守岁,城中烟花会整夜燃放,上陵湖上如往年一样在正中搭了一个硕大的木台,木台上有乐坊的人表演。湖面上分散着大大小小的画舫船,环抱中间的木台。
喻旻租好了船,船板上放了两张长几,上头摆了几样精致糕点,有酒有茶。众人围着坐下,一边看烟花一边看表演。
一艘乌蓬小船在朱红的画舫船间穿行,行到喻旻所在的船头停下了,船上的人作小厮打扮,喻旻一眼认出是禹王府的人。
小厮朝喻旻见礼,道了两句吉祥话,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喻旻。并未说是何物,只言王爷嘱咐说您一看便知。
喻旻瞅着这信封,红的,颜色倒喜庆。 就着满空的烟火亮撕开,里头只有一张薄纸,对折叠了。不是平常宣纸,看颜色像是给新生孩子记八字名字的出生纸。
喻旻将纸抖开。
锦意
末尾附有极为直白的注:无甚可赠,惟殷殷期望,愿前程似锦,一生顺意。
喻旻将纸叠好,靠着船舷望向一簇炸开的烟火,一弯笑意自眉眼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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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悦回并州过年未归,喻旻陡然被事务缠身,在忙忙碌碌中过了元宵。正月十八林悦终于回盛京,喻旻便撂挑子回家陪儿子了。
林悦委屈:“我舟车劳顿的你就不能让我歇一歇嘛。”
喻旻更委屈:“我已经十多天连轴转了,你行行好。”
此人向来铁石心肠,林悦不做无为挣扎,哼哼唧唧地准备做事去。“行李里有给你的特产,自个儿拿。”
喻旻无事一身轻,心情愉悦,朝他应了声“好勒。”便到刚卸下的一堆箱子里拣货。
并州山高,产野味和一些珍奇药菌。喻旻翻出带自己名字的那包,正好又看见带给卫思宁的,便一道拿了。准备一会绕路给卫思宁送去。
喻旻牵着乌狸,乌狸驮着两包土特产。
到了禹王府正门正准备往里走,便同府里出来的一行人打了一个照面,都是熟脸,兵部的,禁卫军的,甚至还有他们京北大营的。那群人同他相互客气问了好便走了,有些急匆匆的样子。
喻旻一时有些好奇,众所周知卫思宁是个闲散王爷,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去京北大营串门。在朝中并没有领什么差事,怎会有这么多人在府中,总不能是寻常聚会,倒像是来商议何事的。
卫思宁正巧从厅上出来,面色凝重,边走边想着什么。落实了喻旻方才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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