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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病治不了,也得治 完结+番外 (季阅)


  又过两刻钟,书桌后头的人烦躁无比的扔下折子和笔。
  折子被拍在桌上发出闷响,笔轱辘着滚到桌边,然后“啪”一声摔到了地上。
  落地闻针中,那一声格外嘹亮。
  拨的人耳膜一颤,心惊肉跳。
  李琛一推桌子,站起身,掠过脚下无数奏折,朝外走去。
  闫真立刻跟上,并示意侍女快些收拾好詹事间的狼藉。
  侍女点头,匆匆进去收拾。
  李琛大步走在前头,一步不停,出了东宫。
  今日东宫太安静了,仿佛统一被粘上了嘴,都成了哑巴。
  他深感憋闷,站在高大的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闫真终于开口问:“皇上,咱们去哪里?”
  李琛望向前方曲折幽亮的道路,子时的夜,深沉,安静,道路的尽头一片虚无黑暗。
  “去刑部大牢。”他道。
  闫真犹豫的一下,看着他沉沉脸色,将‘天色已晚不宜出行’之类的要劝慰的话咽了下去。
  片刻后,马车预备就位,李琛板着那满是阴霾的脸登了上去。
  深夜的车厢里并不暗,因为四角都放着发出微光的夜明珠。
  既不暗沉沉看不清东西,又不一味闪亮刺眼。
  柔和光芒笼罩住车中人,将硬朗的面庞渡上一层积水光芒。
  他上车坐稳,闭上眼,深色眼线压在眼睛上,划出一道凌厉沉重的暗线。
  马车缓缓前行,于此同时,东宫派出去数人,分别通知刑部各人,做好接驾的准备。
  尚书府池尚书正躺在床上做梦,睡得正酣,下人叫了几次都叫不醒,只得抬手砸了砸门,“嘭嘭嘭!”
  池尚书猛然惊醒,吓出了一身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门外人焦急的说:“东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正往刑部去,若是您有功夫,请您也即刻去一趟!”
  皇上亲临刑部大牢,作为刑部尚书,就是在忙也要陪驾,无论如何不能出现‘没工夫’的情形。
  “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下人答。
  池尚书混混僵僵的一想,没想到缘由,“说了去做什么了没有?”
  “没有。”下人答。
  池尚书一边穿衣裳,一边吩咐,“备车。”
  “是,”下人应了,沉默少许,又说:“来通告的人是原东宫东校卫长官,同小人熟识,打听出来的原话是‘皇上心情实在不好,绷着脸,满身都写满了不痛快’。”
  子夜时分,皇上深夜出行,要去刑部,还派人特意来通知一趟。
  心情又十分不好。
  池尚书吓得魂差点飞了,心中怦怦直跳。
  “速去备车!”他急急吩咐,然后衣裳也来不及穿戴妥当,一手捧着官服,一手提着靴子,边往外跑边往身上套。
  尚书位高权重,作为六部之首都忙的鸡飞狗跳,更别说其他官员了。
  何府中熄灭灯登时全燃,何厚琮什么也来不及问,抄起衣裳就往外跑!
  何思行望了一眼他背影,提上拉下的鞋和官帽,在后头追:“爹!帽子!鞋!”
  何厚琮低头一扫,立刻转身。
  何思行没防备,撞到了他身上,鼻子酸的差点掉下眼泪。
  何厚琮接过他东西,匆匆一推他,“回去睡觉,若是我今晚不回来,明天不要去太医院了。”
  “不行,”何思行捂着鼻子,伸手一抓他爹的衣裳,“明天宋太医就该上班了,我得去他跟前听吩咐!”
  何厚琮蹲下身,百忙之中双手一按他肩膀,呵斥了一声:“回去!”
  何思行看着他。
  “至尊帝王深夜出行,必得为着撕肉见血的大事情。”何厚琮重重道:“听话!”
  他起身将帽子狠狠往头上一扣,抱着一团衣裳,匆忙爬上了马车。
  车中一边响起穿衣裳的窸窣声,一边传来他急火攻心的声音:“快,半柱香的时间!快快赶到刑部!”
  数声嘶鸣打破沉寂黑夜。
  一干人等全数都在一炷香之内到了刑部大门之下。
  数人分做两列,恭恭敬敬的站直身体守在自己位置上。
  一个个儿的青白发黑的脸上活活像被人刚刚吸了血,眼周围黑下去一圈。
  甚至连长宿刑部看顾荔王父子的许灼都嗅到了危险味道,清清醒醒的出现在了最边上。
  池尚书站在守卫,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脚下一晃,退了半步,一旁的钱程立刻上前扶住了他,“唷池大人!”
  池尚书闭上眼缓了缓,将头重脚轻的感觉挨过去,这才站稳了脚,对着他道谢,“有劳钱侍郎。”
  “不敢当。”侍郎赶忙推脱。
  此些人中,尚书虽官位最高,年纪也最大,因此脸上一片委顿苍白。
  一看就知道是从深睡中硬叫起身的。
  侍郎怕他昏厥,因为一直注意着动静。
  果然这半百老人骤然惊起,担忧过度,脚下晃晃悠悠的站都站不稳。
  一炷香时间到了。
  稳稳前行的马车停下缓慢的车轮。
  李琛缓缓睁开眼,闫真撩开门帘,外头刑部大门口吊着的灯笼发出的炙热红光,立刻冲向车内。
  里边冷,外头暖,两厢碰撞,哪个都不肯退却半步。
  李琛起身下车,那灯笼暖光立刻将人全身兜裹住,满身寒气的人终于有了些人气。
  看上去棱角被磨平不少。
  侍郎松开扶着尚书胳膊的手,跟着其他人一起行礼,“微臣叩迎皇上——”
  李琛扫了一眼到位诸人,随意问:“都到齐了?”
  何厚琮上前恭敬道:“除了请了病假的宗案管事,其余都在此了。”
  “病假,”李琛问:“什么病?”
  何厚琮:“说是头昏不适,不良于行。”
  李琛看了一眼他,又扫一回众人,被他视线挨到的人无一不恭顺低着头。
  “能比尚书还不适吗?”李琛问。
  池尚书:“……”
  他一边庆幸自己赶到了,一边忠心耿耿道:“微臣不妨事,皇上能起的来,臣等必然能起得来。”
  在场除了闫真知道他根本还没睡的实情,其他人都跟着池尚书一起应和。
  李琛眉梢略微一动,冷道:“告诉他,不良于行就待在家中,往后都别出门了。”
  闫真立刻记下:“是。”
  这就算下了定论。
  刑部诸人无一不庆幸自己能在深夜扛着雨露寒气,顶着满脑袋瞌睡和官帽里头鸡窝一样的头发,颤颤巍巍的站在这里吹北风。
  李琛走进去,众人废话不敢多说,沉默跟在后头。
  刑部大堂比平时更加冷清,想必是因为深夜的缘故。
  李琛坐在堂中靠椅上,随手一翻桌上案呈,乃是荔王案的来龙去脉,正在编辑入册。
  他看了一会儿,头也不抬问:“人怎么样了?”
  侍郎同何厚琮不明所以对视一眼,眼中猜测出的意思都是同一句话:荔王死了没?
  池尚书上前半步,哑着老嗓子回道:“今日过后,若是还不肯就死,明天就着人动手了。”
  李琛吸了一口气。
  沉默数息中,“啪”一声响动,震的数人膝腿一软,耳边听到皇帝怒气冲冲的质问的声音:“拖多久了,你们是觉得他罪不至死,想拖个活转机出来吗?”
  突如其来的暴怒将众人打的措手不及。
  话中的‘你们’,显然指代刑部所有人。
  一时间落地闻针,也许是深夜脑子转的慢,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李琛在静默中点了点桌上案宗,发出“哒”的幽微响声,听在众人耳中却如同大刀磨在石头上,下一刻就该动手砍到脖子上了。
  骇人声中,他道:“刑部,不中用啊。”
  这下众人扛不住,也顾不得应对,稀里哗啦跪在地上,先劝:“皇上息怒啊——”
  李琛听着,一抬手,敲了敲桌面。
  “说说吧。”然后,他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
  刑部的人大约摸到了他为什么生气,但是仍旧不明白为何气的如此突然。
  侍郎同何厚琮对视一眼,又一齐去看顶头上司。
  池尚书想了想,认错道:“微臣有罪。”
  李琛没出声。
  池尚书:“前日得了您的提点授意,也吩咐了下去,就将这事搁置了,没有追问,导致拖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他话头一转,立刻问:“荔王人呢?”
  何厚琮:“在里头关着呢,已经起不来身了,只能躺着,每天醒两三个时辰。”
  他说完才发觉侍郎盯着他看,见他看过来,便极其不明显的眨了眨眼。
  何厚琮猛然回想池尚书的话,似乎是把锅扔给了自己,他倒没有大错,只犯了没有追问结果一样小错。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池尚书,池尚书对着皇帝,跪在地上捧着手,忠心耿耿、大义凌然。
  再看上头皇帝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他赶在发难之前,说:“尚书大人,”他大着胆子反驳:“您只吩咐了一句‘尽快处置了荔王’,却并没有说何时处置、如何处置,更没有说是皇上的意思。”
  何厚琮朝上一捧手,表忠心道:“皇上,微臣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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