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老爷憋的满脸通红, 气急败坏一拍手, 骂道:“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自己去山西, 怎么你那个秦掌柜腿瘸了, 走不了路,去不成吗!?”
骆深站在他对面, 衣裳剪裁得体,整个人高挑挺拔。
“好好好好, ”骆老爷一连串的摆手, 转了几圈抓起个描砂金龙凤杯来往他脚下一摔,“啪”一声怒响,“你说说, 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骆深没立刻说,片刻后冷静了些才说:“盐……”
一字出声,就被立刻打断了:“眼怎么了,眼瞎啦?!”
骆深:“……”
他顿了顿,才说:“城里粮食铺, 盐不够了。”
骆老爷瞪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咽下一腔怒火:“……就算是盐不够了,让秦掌柜去运几车啊, 这点小事还用你亲自去吗?”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骆深说。
骆老爷眼睛瞪的前所未有的大,里头装满了惊、怒, 难以置信。
骆深想了想,又说:“以前也去过,也没见您这样啊。”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上赶着啊!”
骆老爷看着他,干净,贵气,温润有礼,不急不躁,举手投足大大方方。
多少年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到现在勉强稳定下来,终于到了松一口气的地步,却又来了个韩将宗。
这人勉强算个位高权重的,但委实不是良人。
“韩将宗往山西去了吧?”骆老爷终于忍不住,皱着眉苦口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要去拿盐什么,去给他送盐是不是?”
骆深停顿了一会儿,说:“不是。”
骆老爷压根没听清他嗓子里挤出来了什么话,恨铁不成钢的说:“那韩将军不是好人,一将成万骨枯,你知道他手中落过多少人命?而且他远在最北,一年到头见不了两面,这能长久得了?”
骆深看他要开讲,索性坦然靠在一边。骆老爷瞪他一眼,他立刻站的直了些,面上态度也更加认真。
骆老爷分析说:“再说他身居高位,听惯了别人阿谀奉承,这往后你俩吵了架,他能让着你吗?”
老爷子越说越觉得不靠谱,不停摇着头:“距离、感情、脾气,总得有一样到位吧?你这……”
“爹,爹,爹……”骆深示意几次才打断他,试探着问:“那您觉得江潮合适吗?”
骆老爷一顿,叫他问的有些措手不及。
骆深:“江潮这人身份不算太高,但是好歹是官家的人,稳定;而且咱们两家离得近,方便;再说他脾气您是知道的,没什么脾气,现在一直明里暗里对我示好,恐怕也不会让我吃亏。”
他偏头看着老爷子,抱着臂说:“您看他怎么样,喜欢吗?若是喜欢,我这就去找他。”
骆老爷皱眉看着他,似乎还没明白他说的话。
两人沉默了有一会儿,室内漂浮着无数细小尘埃,在灯下头游荡。
家仆尽数歇下,脚步声一丝不闻,整个宅子到了最安静的时刻。
良久,骆老爷“嘶”一声倒抽一口凉气,眉心拧出三五道哀愁褶皱,“你……光我喜欢有什么用?我还能活几年??再说江家好不容易出来一个江潮还算挑的起来大梁,这事若是叫你干爹知道了,那咱们两家的交情还要不要了???”
“嗳,爹问的好。”骆深笑起来,笑意直达眼底,“儿子喜欢,不奢望您也能喜欢,但是您若是真能喜欢,我心里更高兴一些。”
骆老爷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儿大不由爹。
他不是小时候了,骆老爷心想。
他有自己的喜好,自己的考量,还孝顺懂事。
是个好孩子。
不,是个好男人。
骆深眼神晃了晃,里头笑意加深了:“我觉得他挺好的,爹……”
他从成年后再没撒过娇,这破天荒的一回让骆老爷生出一点心软来,他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儿子,多年情愫涌上心头,眼中刹然一热。
他连忙撇过头。
骆深又叫了一声:“爹。”
带着些小心和祈求。
他长这么大,骆老爷还从来没见他求过人。
骆深要继续说,他心中却猛然泄了劲,不可控制的叹了一生气。
心说:干嘛要让他为难呢?
短暂沉默后,骆老爷带着年过半百的老人特有的嗓音,摆手说:“算了……你自己看着吧。”
“谢谢爹!”骆深笑着喊了一声,转身往外走:“那我天亮就启程!”
“诶!不对!”骆老爷忙的转头跟了两步,站在门边扯着嗓子冲他背影喊:“这跟你去山西有什么关系——!”
但是骆深脚程很快,眨眼已经走没了影。
深夜很快过去,骆深短短休息一会儿,天明十分起床洗漱。
他挨一顿批评,一点都没影响神清气爽的挑衣裳。
随着渐渐升起的日头出门,在影碑旁边碰到抄手等着的秦掌柜。
穿着束口衣裤,罩着合身外衫,肩上扛着个半大包裹。
骆深脚下一顿,打量着他一身行头。
秦掌柜主动上前:“老爷叫我来的,说陪您一块去山西,估摸着您也快出门了,就没有进去。”
骆深猛然回头,小院中落木萧萧,回廊幽深曲折。吊脚茶楼独自窝在一旁,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大片的影子。
尽头处,正厅檐下金粉闪烁,张着门扉大口一动不动,犹如金狮麟虎沉睡着。
大口边上人影一闪,隐约是有人往里去。
骆深一路快步急行,直奔那人影而去。
他气喘吁吁站到门口,叫了一声:“爹。”
骆老爷背对着他,仰头看着厅内一副山水画,含糊说:“山西有我位老友,我已将书信送去托他照看,你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骆深双目发热,又喊了一声:“爹。”
“唔。”骆老爷应了,清了清嗓子:“去吧。”
乌罗布山南面营帐。
韩将宗并不知道骆深已经出门往山西去。
那日丁锐往洛阳去送信,他则在山西境内逗留两日,随后被沈老三封急信召回,没有等到回信。
丁锐带着骆深亲笔往山西找人,扑了个空。紧接着一路北上,往北疆赶。
一路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才将回信送到韩将宗手上。
就这,韩将宗还嫌慢了。
我的将军,展信安。
近日白天不离家,晚上在牡丹楼忙一通,吃的不错,睡得也好,嗓子已经恢复完全了。还比之前更上一层楼,抽空让你感受一下。
这送信的小哥挺有趣,将军眼光不错。
对了,你的兵缺盐吃吗?山西太原有咱们家一处铺面,缺的话让掌柜给你调齐。
不说了,江天来找我一同去牡丹楼。
今晚出场的姑娘长得不错。
骆深亲笔。
整整一页,字方正略带勾连,大小合适,一行都不少。
韩将宗又看了一遍,确定了自走后,骆深的生活仍旧有滋有味、丰富多彩。
还有空来招惹自己。
‘嗓子已经恢复完全,抽空让你感受一下’、‘送信的小哥挺有趣’、‘今晚出场的姑娘长得不错’,无一不藏着心思。
在招人惦记这方面,骆少爷居第二,只怕无人敢认第一。
韩将宗确实有些陈醋上头。
跟骆深的悠闲自在想比,他腿上伤没好,有事的时候撑着,没事的时候趴在床上休息。
高低立现,衬托的他有点艰苦又有点惨淡。
但是他长在这里二十年,早已习惯了,并没有因为去洛阳短短时日就养成骄奢习惯。
不习惯的唯有一样,骆深离自己太远。
伸手够不着,心里就放不下。
不过,信中提到缺盐那里,‘咱们家’这三个字,着实让他心中升起涨暖感觉,离京二十载,第一回 有了归属感。
韩将宗又看了几遍‘咱们家’三字,勉强把前账记下,留作日后再算。
对折把信叠整齐,拉开衣领一侧,压在里兜深处。
“他还说什么了没有?”韩将宗问。
丁锐站在门边,胆战心惊看他脸色接连变化,最后停在了有点不爽但是又勉强按下不提的细微表情上。
丁锐小心翼翼回想洛阳那贵公子说过的话,首先想起来他精致样貌和金贵穿着。
……同样是□□凡胎,怎么人家一举一动就贵不可言像飘着仙气呢??
他魂飞万里,想起那崭新一锭银,高兴的差点笑出声。
韩将宗看他一副被勾了魂魄的模样,眼皮极其不明显的往下缓缓沉。
丁锐一抬眼,正看到一双如鹰如钩的眼,被眼皮压住一半,正注视着自己,当即后背如毒舌盘踞而上,油然窜出一阵凉意,自脊背直冲天灵盖!
“扑通!”
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视线仍如芒棘在背,顷刻间就把人骇出一身冷汗。
丁锐手伸进腰间钱袋,把银子掏出来,匆忙说:“这是、是骆公子,给我的赏钱……”
韩将宗盯着那银锭一角,脸更黑了。
丁锐吓得发抖,心说这不是你让他打赏我的吗?怎么一副我抢了你的钱一样的表情?
相似小说推荐
-
师弟总能找到我 (猫珏) 长佩VIP2020-02-20完结收藏: 9688 评论: 1573 海星: 8585有了爱徒的崽,师弟却说是他的。提示:狗血生子年下强制爱...
-
将军的卑微替身 (小阿瑶) 书耽VIP2020-02-01完结人人都说顾将军骁勇善战冷血无情可桃灼眼中的顾将军却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付了心也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