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这次不一样。”洛华趴在桌案上,双眼失神,喃喃说道,“定是我做了什么他不喜的事了,让他厌烦了。”
“小公子,这绝无可能的。”巧红见少年越想越偏,心里有点着急,“您和主子相处就如往常一般,主子怎么会突然冷落你,这、这一点理由都没有啊!”
听了巧红这话,洛华重重叹了口气,他心里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确实,除了上次夜里的事外,他与荣荣也未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
毫无理由。
但是他就是能明显感觉到荣荣对他冷淡了许多。
“算了,你说得是,兴许只是他太忙了。”洛华一面自顾自得说着,一面执起笔来,匆匆誊抄起来,“对,都是我胡思乱想而已。”
“是了,您莫钻进那死胡同里。”
巧红站在旁边研墨,瞧了会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随后又放弃了。
少年的心思根本就未在书本上,以往工整的字迹也变得漂浮歪扭起来。
看起来一切按部就班,没有什么变化。
其实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小公子如何?”在曹宇准备的书房内,封景荣每日还是不忘询问府内的动静。
“主子,一如往常。小公子每日作息不变,习字,温书,午后会在院子里和婢女出门转转……”
听到这些话,封景荣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即使他见不着,只要知晓男人过得好,他便也知足了。
“如此便好,让赵管家好生照看他,能顺着他心意的皆顺着,万不能亏了他。”
“是。”
封景荣垂下眼,接着再次让自己沉心在繁多的公务之中。
如此过了几日,自从那晚以后,封景荣便有整整七日都未回府了,而洛华的情绪也慢慢变得不对劲,愈发烦躁不安起来。
今儿,当再听说丞相大人依旧不回的消息后,少年似是无法再忍受扮做掩耳盗铃的样子,将手里的笔直接拍在了桌上。
“小公子,这般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巧红心里一颤,她隐约瞧见少年红着眼大步走了出去,心里暗道大事不好了。
“小公子!小公子!小公子,这天已黑了,仔细摔着了!您等等奴婢!您且等等啊!”
少年根本听不见身上巧红的呼喊,直往一间屋子赶去
这些日子下来,他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股怒火,不知根源,也无处发泄。
此时已是晚膳后,赵管家结束了一日的活,终于得了口空闲,回到自个屋子里准备好生休息一番。
谁想他这屁股才坐上榻上不久,屋子的门就被人硬推了开来。
“是哪个不长眼——”赵管家蹙了蹙眉,要知现下主子不在府里,这相府上上下下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所以他头一想的就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才,走错了屋,闯到他这里来了。
然刚欲破口大骂他,就见一少年沉着脸,气势汹汹得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小公子……”少年这张脸本就长得精致明艳,不同凡响。
此时虽是生着气,但也让人瞧着顺眼,与平日比起来,竟然还多了份罕见的姿色。
赵管家难免微微失神,不过好在他一把岁数在这,也算见多识广,很快就垂下头收回了心思,躬身问道:“小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府里哪个不知好歹的惹您不快了?您千万不用动怒,气着了身子。这种小事您与老奴说一声,老奴定替您将其好好处置便是了!”
洛华站定,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封景荣在哪?”
“封、封……”赵管家差点就被少年的话绕进去,回过神来,脸上赘肉一颤,“小公子,您、您怎么能直呼丞相大人的尊名呢!这实在是不敬啊!”
“我问你知不知道封景荣在哪?”洛华沉着声,又说了一遍,如此语气竟然也有了几分威慑来。
“这、这……小的不知。”赵管家额头微微冒汗,他算是个人精,但也摸不清主子对少年的心思,更不知如何应对眼下这种状况。
主子的去向是说不得的,这是之前就有交代过的。
实在是难办。
要是这人当真不得宠吧,赵管家好歹也有一把阅历,自以为是好拿捏这一个少年的。
但关键是——
主子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像不宠少年的模样。
就是主子人不住在府里,今儿个早还不忘差人专门来给自己提个醒,说是绝不能怠慢少年半点。
这、这实在是让他两头难办啊!
“你不知,那你告诉我他每日不回的消息你是从哪知晓的。”洛华的手微微攥紧,情绪略微有点激动。
“回小公子的话,这事自是有专人传话来的。”赵管家终是不敢得罪少年,只有打着太极,在旁圆说着,“小公子,您也知老奴这到底就是个下人,这搁在主子面前,您就是那捧在天上的月亮,老奴就是那摔在地上的草根,老奴与您的身份是根本就不好比的。您说说,主子去哪他都未告诉您,那怎会告诉我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呢?”
赵管家一番可以说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谓是滴水不漏。
少年就站在那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赵管家见对方没有动作,似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于是接着好言好语道:“这般吧。您放心,若是老奴得了什么主子的消息,定一刻不缓送到您那耳边。若您要是还是有何担忧,那明儿还有人送信来,老奴定帮你上前好好询问一番,您瞧着这样如何?”
赵管家以为自己这缓兵之计应是将少年秦旭稳住了,谁想过了一会儿,少年突然冷笑了一声。
“问有何用?他若是不想说,又有什么法子。”
“小公子——”赵管家叹了口气,欲再好好相劝,然少年已不给他这个机会。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若是他想藏起来,我便是怎么也找不到的。”少年的声音微微有点哽咽,“既然如此,明儿你传句话给他。”
“小公子请说。”
“你与他说,他洛不想见我,我走便是了。”洛华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将心里的话说完,“我本就是承了他的恩方能待在这儿的,他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小公子,您这说得是什么糊涂话啊!”少年的话让赵管家大吃一惊,“这……不可乱说啊!你可不能与主子这般置气啊!”
“你将话带于他就是了。”说完少年转身就走了。
“这、这到底闹得是哪一出啊!”赵管家叹了口气,挠了挠自己因操累而稀疏的头发。
这时,他心里又细细品了一遍少年方才说得话,方觉得愈是不对味起来。
“糟了。”赵管家猛得一拍手,就赶忙追着少年的身影而去。
他一路慌慌张张跑出去,就听着一阵马匹嘶鸣的声音。
“怎么在马厩那!”赵管家不敢停歇,又穿喘着气往马厩那跑去。
然而他到底是岁数大了,跑了几步就已经使不上劲来,等他拖着沉重的身躯赶到时,就瞧着素日走马的小门已经敞开了。
“人呢!人呢!”赵管家朝着两边呆若木鸡的伙计喝道。
“骑、骑骑……骑着马跑了!”那伙计是个说话结巴的老实人,说了半句就已经红了脖子。
“那你怎么不把他拦下来啊!”赵管家当真是怒火中烧,指着那伙计道,“你这个糊涂混账!竟然就这么将小公子放出去了!”
“我、我我我我——”
赵管家缓缓吐了口气,他已没心情听那伙计的话了。
眼下可如何是好?
小公子那细皮嫩肉的身板瞧着也不像会御马的,这中途要是万一出了个什么闪失,按着以往主子对小公子的宠爱,到时候主子雷霆之怒怪罪下来,他就是一条老命赔上那怕都是不够的。
不行!他现在得赶紧将这天大的事告诉主子,不能瞒着。
对了,还有让所有府里的人出去找!
得月楼的雅间内,封景荣正与朝中的几位要员商谈着年初国库清算的细则。
“赈灾两百万两太少了,若是闹起春涝来,这点银两根本于事无补,将——”封景荣正同几人说着,这时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断了他。
“何人?”屋内一人开口问道。
“丞相大人,急讯。”屋外的人说道。
“我这有要事,无论何事,之后再说。”封景荣冷声说道。
“丞相大人,您说过,府内急讯优先报之。”屋外人说道。
封景荣的眉头微微蹙起,站起身来,恭声说道:“诸公,稍等。”
“丞相请便。”众人应道。
封景荣推门走出了雅间,只见一黑影已跪在了地上。
“何事?说。”
“府内急讯,小公子策马离府了。”
“你说什么?”墨绿色的瞳孔猛的收缩,封景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慌乱。
“小公子策马离府了。”那人又说了一边,接着他的衣襟就被人猛得拎起,一阵狰狞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跟前。
“他人呢?怎么会出府的?为何会骑着马?他去哪了?”男人哑着声一连串的逼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