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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国 (来罗)


  沈孟虞只见皇后脸色突然变了一变,再转向他和萧悦时,已带上三分歉意。
  “今日得与少傅席间叙话,本宫久居深宫,不通外事,倒是受益颇多。”陈皇后放下玉筷,扶着宫女的手臂站起来,柔声告辞,“本欲多留少傅片刻,再谈些东宫琐事,然宫中突发急事,亟待本宫回去处理,本宫无法,也只能先行一步。悦儿他便拜托少傅代本宫送回东宫了。”
  “皇后请放心,臣身为师长,定时刻陪伴太子左右,护太子周全。”沈孟虞亦起身回了陈皇后一礼,与萧悦二人一道,将皇后舆驾送出水阁。
  萧悦站在水阁门口,他目送着母亲的舆驾穿过廊桥,消失在岸边,他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忐忑不安地问沈孟虞:“方才在席上,我看少傅您一直未怎么动筷,可是母妃备下酒菜不合您胃口?若是不喜欢这些菜色,不如回东宫,我让小膳房再为您做上两样?”
  “殿下不必如此麻烦,”沈孟虞实话实说,只微笑道,“我大病初愈,胃口本就比平素差些,宫中食馔精美,我今日已是多用了不少,殿下无需担心。”
  沈孟虞唇边笑容温煦,脸色半日过去未见苍白,脚下也是无碍。方才他与皇后交谈中,萧悦一直在旁边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此时听沈孟虞主动出言让他放心,他不好再将忧色写在脸上,遂也只能乖巧地点点头,唤上松烟方祈等人,打道回府,送沈孟虞出宫。
  此时已值深秋,芙蓉池中红花碧叶早早凋枯,大多数连着底下的根茎都被人连根拔除,唯有池中一角尚留有一片枯荷,静听雨声寥落。
  荷叶染上秋色,纤细的空枝顶起耷拉成伞状的叶片,任池中水枯水涨,不弯不折,一眼望去,虽连缀铺满荷池,却又遗世孤高独立,明明是温润君子莲,在这一刻,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沈孟虞经过这片枯荷岸边时,脚步忽然慢下来,只转头盯着池中的枯叶出神。萧悦正与他说起行宫秋猎时发生的事,察觉到他的异样,也跟着停下脚步。
  然而他还没开口,却见沈孟虞已先一步收回视线,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些,语气也从松快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殿下可有兴趣与臣在这芙蓉池边走上一走,臣有些话想对殿下说。”
  “嗯?”萧悦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心中甚至有些雀跃,“好,那就不必让松烟他们跟着了,就我与少傅二人可好?”
  “好。”沈孟虞打算与萧悦说的内容确实不好让旁人听见,他随着萧悦的话回头看了方祈一眼,只拿眼神示意他不必担心自己,按萧悦的意思行事便是。
  太子发话,下人们不敢反抗,只老老实实往池边其他地方散去,远远地注视着沈孟虞二人,聊作保护。
  那厢沈孟虞见再无旁人在场,他向萧悦伸出手,领着萧悦走到一处枯荷最多的池边,抬起一手遥遥点在这片枯荷中最高挑的那枝荷叶上,示意萧悦与他一同欣赏这一幕繁华不再的风景。
  “殿下可知,当年安帝还在时,我沈家是何等模样?”沈孟虞问道。
  萧悦对此一知半解,见沈孟虞有意讲古,只睁大了眼睛,侧耳倾听:“少傅请讲。”
  “当年我沈家三代帝师,辅佐帝王,五名长辈位列机要,参知政事,乃是簪缨世家,朝廷肱股,天下人都敬重的吴兴沈氏。”
  “先太后出身沈家,有意提携亲眷后辈,当年怀安侯与先帝年纪仿佛,二人虽是甥舅,却常在一处玩耍,十分投契。太后见他们要好,便向安帝讨了恩旨,封怀安侯为太子伴读,日日入宫伴驾,读书习武,掏鸟摸鱼,斗蛐摘花,只要是少年人喜欢玩的,他们从不曾错过。”
  “那一日也是在这岸边,他们二人正说起这池中的莲花既已开落,约莫是轮到莲蓬成熟的时候了,他们正打算唤身后的宫人下去摘两朵莲蓬上来,谁料……”
  谁料还没开口,只听“扑通”一声,池中水花四溅,竟是太子一个不慎,失足落水。
  “殿下!”
  沈孟虞来不及去捉萧悦身后一闪而过的人影,他顷刻之间的反应,与当年的怀安侯一样,也是入水救人。
  农人敬水,为求五谷丰登;工匠敬水,为冶重甲青锋;商贾敬水,为求航路安平。士人敬水,或沃三寸不烂之舌,或浣丰神如玉之容,或点茶与友,或奉酒尊前,便是全天下都找不出像吴兴沈家这般一门畏水,敬如鬼神,亦避如鬼神的世家。
  顶着身畔冰寒刺骨的池水,还有心中对这水下世界恐惧的阴影,沈孟虞在密密麻麻的枯荷叶底摆动手脚,捉住萧悦因溺水而胡乱挥舞的手脚,从身后托着他,奋力蹬划,向荷叶缝隙间露出微光的地方游去。
  入水前深吸的一口气撑不了多久,被池水包裹的手脚好似陷在泥浆中,越来越重,就连腰上的伤口也仿佛吸了水,拖着他不断往下沉沦。沈孟虞费尽全身力气将萧悦托出水面,在萧悦被救起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手上一松,再无什么可以依凭的东西,天地朦朦胧胧归于混沌,黑暗无声袭来,万籁俱寂。
  他突然看见了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考虑是否要控制住想写人工呼吸的手……


第50章 如梦非梦
  沈孟虞正站在由光汇成的桥上。
  光是倒退着出现的,由微茫到繁盛,从米粒之辉到萤火之光,从红烛纸灯到金乌炎炎,光越来越亮,脚下的路也越来越清晰。
  身后是层层涌起的潮水,没至头顶,令人窒息,眼前是灼灼发亮的光芒,白光眩目,无法直视。沈孟虞站在桥中,他不敢回头,只能闭上眼睛,迎着那近乎要把他烧化的光芒向前走。
  被后羿射中的九只金乌哀鸣着坠落,凄厉的叫声划破耳鼓,脚底的温度滚烫如烈岩,每一步都仿佛行走在火焰山巅。沈孟虞紧紧握着手边的栏杆,艰难地在光芒中穿行,一步一步,即使被身遭的外物影响,有些磕磕绊绊的,他也只能在这片光明中寻找出路。
  路很长,长得似乎没有尽头,沈孟虞不敢睁眼,只能凭借身边的环境来查探状况。空中金乌哀啼渐隐,脚下红岩热度渐消,终于,在他右手去抓栏杆,却忽地落空的那一刹那,他仿佛穿破了什么时空的魔障,先前困住心房的压抑感骤然消失,风流云散,万物闻声。
  他睁开眼,满目青碧,接天莲叶嚣张地霸占整个芙蓉池,深深浅浅的翠色还保留着昔日的容颜,就连跪在岸边哀哀恸哭的女子,朱颜未改,鬓间也不见一丝花白。
  那是……沈太后?
  沈孟虞从不知今夕何夕的幻觉中走出来,自池中重重莲叶间飘向岸边,双脚落在实地上,却仿佛仍在半空,一点也不踏实。
  他试着伸了伸手,不出所料,他的手掌直接穿过女子珠翠掩映下高耸的发髻,浮在空中的手臂虚幻得如同一只鬼魅。
  他怎么就成了鬼?
  沈孟虞有些茫然,他转头看向岸边刚被救上来的两个少年。其中一个眉眼熟悉、气息全无的少年正是他熟悉的怀安侯沈淮,而在沈淮身边,被他救起、正努力伸手去抓他的少年面目被笼在一团云雾中,即使沈孟虞心底知道那是少年时的先帝萧谌,但他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竟记不起先帝的面貌来。
  “小舅舅。”
  他听到萧谌带着哭腔,嘶哑地唤了一句。
  “小郎,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你……”沈太后跪在幼弟渐渐冰冷的尸身旁,她不敢用手去碰幼弟的脸,只能将自己侥幸留得一命的儿子抱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哭声越来越大,来自四面八方,或男或女,或尖或沉,号啕悲泣之声充斥着沈孟虞耳膜。令他心头生悸,下意识捂住心口的位置,试图闭上眼,在这片沈家众人送灵的嚎哭声中寻得片刻安宁。
  然而当他睁开眼时,时间已在他这一眼中被揉碎打乱,夜已深,灯已阑,偌大的灵堂中只有一名身着白衣、发上悬麻的少年跪在棺前,口中念念有词,似在问灵。
  那是萧谌。
  沈孟虞依旧看不清萧谌的脸,他只是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那萧谌靠着棺材说了会儿话,又揉揉膝盖站起来,向阴影中的后堂走去。
  不多时,萧谌手上端着一套笔墨从后堂转出,他将一张画纸于堂中的水磨青砖上铺开,俯身三拜,置于灵前。
  萧谌点亮油灯,他跪在棺前,也不用下人在旁服侍,只是自己用手肘压住凹凸不平的纸页边缘,提笔沾墨,竟就这个姿势在纸上上开始作画。
  一笔眉,一笔眼,勾出笑靥,晕开酒窝,仿佛是长眠于池底的少年被人唤醒,鲜活的灵魂从棺内钻出来,附在纸上,笑意盈盈地伸手就要拉伙伴一起游玩,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已踏上黄泉,再无归期。
  这是宗祠里收着的那副画像。沈孟虞心中一愕,凑上前去。
  少年年纪尚小,笔力稍欠,然而大抵是因为对描绘的对象太过熟悉,一笔一划胸有成竹,下笔不见滞涩,一气呵成,倒也能将十分灵动之色留下个七八分,人影跃然如真。
  沈孟虞正在心中感叹先帝的画技天然拔群,若是日后反复磨炼,许会成一代大家,冷不丁萧谌挥笔立就一张人物丹青,也不待笔迹全干,竟就这样托着一纸淋漓的画作站起来,抬步向堂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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