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我跟你走。”洛安歌低声道,“但是我走了,韫乐怎么办?”
“你不是有个弟弟吗?我会奏请父皇,封他为藩王。”
兴许是因为洛安歌的示弱,慕轲的心情很好,说话也和颜悦色起来,“我会派些官吏过来,帮忙打理政务农务,放心,现在韫乐的百姓就是懿国的百姓,不会亏待他们的。”
“我知道了……”洛安歌心里不只是什么滋味。原来江山易主,真的只在一朝一夕间。
忽然的,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洛安歌一愣,抬头正对上慕轲的眼睛。他不适的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慕轲握的死紧。
“安歌,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慕轲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洛安歌的身子忽然僵住了,无奈的放弃了挣扎。
洛安歌被慕轲毫不费力的拽进了怀里,对方身上很暖,胸口很结实,可洛安歌却觉得彻骨的寒冷,兴许是因为心理作祟,他总觉得慕轲身上有股挥之不散的血气。
“休息一晚,我们明天就回京城。”慕轲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抱了一会儿,便放开了他。
第四章-洛宵征
翌日清晨,官道上黄尘漫漫,四匹千里良驹并驾齐驱,拉着华丽的马车不紧不慢的前行,马蹄声清脆不绝于耳,后面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长队,骑兵在前,步兵随后——庆历九年,懿朝大军得胜,班师回朝。
车厢内很宽敞,设有矮榻和木几,洛安歌靠在软枕上昏昏欲睡,他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便是懿国的皇城,而身边坐着闭目养神的便是懿国的太子慕轲。
兴许是因为昨晚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原因,洛安歌现在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想起自己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风吹的很冷,一会儿一想起自己的弟弟洛颜予,不免为他担忧。
洛颜予只比他小一岁,洛安歌与他并不是很亲厚,可到底是亲兄弟,洛安歌很担心他将来被封为藩王之后,会不会被懿国的使臣欺负。
在洛安歌记忆里,洛颜予就是个怯弱的孩子,不过所幸他身边的大太监从光是个很得用的人,应该能帮上他。
洛安歌一方面对殉国有很深的执念,另一方面却又很开脱。若是懿国真的能把韫乐子民当成自己的百姓来对待,那么这也许并非坏事,至少懿国在农商各种方面都很强大,能让韫乐子民安居乐业。
只是……国亡君死,天子守国门,洛安歌没有守住国门,他认为自己是该死的。
洛安歌悄悄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慕轲,小小的叹了口气。他又何尝愿意顶着亡国之君的名头苟活于世,只是面前这畜生拿韫乐皇族的性命威胁他,洛安歌不敢贸然求死。
想到这儿,洛安歌更头痛了,偏偏这马车行在颠簸路上,颠得洛安歌五脏六腑都难受。
大约是看出洛安歌脸色不好了,慕轲便起身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热茶,没说话,只是往那边推了推。
洛安歌恹恹的扭开头看窗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皇族自有皇族的傲气,不可能对有灭国之恨的人有好脸色。
一丝不悦的情绪闪过慕轲的眼睛,不过他很快掩饰过去了,尽量温柔的开口:“宵征,别闹脾气。”
自己的表字从慕轲嘴里这样柔情的念出来,洛安歌只觉得后背发毛,连忙拿过那杯茶一口喝了,以防慕轲再叨叨什么有的没的。
慕轲大约是养了会儿神,现在很精神,在马车上也没什么可做的,便和洛安歌攀谈起来,“洛安歌,字宵征,宵征?是这两个字吧?我应当没记错。”
洛安歌咬了咬嘴唇,没什么好气的回道:“是,太子殿下真是好记性,竟连一介小国君主的表字都记得。”
慕轲琢磨了一下这俩字,“宵征,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夜里急行都是为了官家,也确实挺符合你的性子,只是这表字一听就太劳累了,不太好。”
洛安歌翻了个白眼。自己的表字如何,哪用得着你来多嘴?
不过他不由自主的开始回想慕轲的表字是什么,以前听自己的伴读说过,好像是叫凌绝来着?凌绝,倒是也很符合慕轲这个高高在上的姿态。
洛安歌不觉出了神,忽然又听见慕轲说:“不过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宵’字的。”
洛安歌勉强扯着嘴角笑笑,明嘲暗讽道:“能得殿下青眼,洛安歌有幸了。”
“客气了。”慕轲也不紧不慢的跟洛安歌打着太极,“宵字很好,古人云春宵一夜值千金,不如以后我就叫你宵宵?”
正巧马车轮子压过了一块石头,车厢猛地颠簸了一下,洛安歌秀眉紧皱,连忙把脑袋伸出车窗外,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慕轲无语,这个称呼真的有那么恶心吗?
其实洛安歌恶心也并非是因为那个称呼,当然也有那么半分的原因。不过主要还是因为马车走得太快,路太颠簸,洛安歌平日里都是坐四平八稳的轿子,这娇贵的身子骨实在是受不住马车的晃荡。
慕轲一声令下,马车轰然停住了,车夫掀起帘子探头进来恭敬的询问:“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准备巾帕进来,还有拿一件干净的衣裳。”
“是。”车夫连忙下去了。
慕轲回过神来,帮洛安歌顺着后背,有些无奈,“怎么回事?好好的坐着车也能吐了?”
洛安歌脸色堪比纸白,咳嗽了两声,忿忿的瞪向慕轲,心说还是不是因为你这张脸老在我面前晃荡,就算你长得英俊潇洒,我也看着恶心。
“是不是车走的太快了?你忍一忍,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驿站了,届时再让你好好休息。”
巾帕和衣裳都拿来了,慕轲沾湿了毛巾给洛安歌擦脸,洛安歌眉头一皱,一把推开了他,恼怒道:“你别在这儿装好人,给谁看呢?!”
灭国之恨就在眼前,洛安歌可承受不起这么尊大佛的照料。
慕轲顿了一下,然而并不恼,只是伸手开始解洛安歌前襟的小扣。
洛安歌大骇,连滚带爬的往角落里躲,死死的捂着自己衣襟,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惊恐地瞪着他:“你你你要干什么!色狼流氓无赖!”
“我没打那龌龊主意,只是你衣裳脏了,给你换件新的。”慕轲更加无语了,自己明明只是好心,怎么看在洛安歌眼里就成了色鬼流氓了?
慕轲伸手将洛安歌抓过来,要给他换衣裳。
洛安歌死命挣扎着,一边骂一边踢打,好像慕轲要剥的不是他的衣裳,而是他的皮。
慕轲闪躲不及被他踢了两脚,脸色阴沉了下来,一把扭住洛安歌纤细的手腕子,使了三成力气,“再动!再动把你绑起来扔到外面,让你跟着马车跑!”
洛安歌一怔,又疼又怕,吓得瑟缩起来,慕轲趁机把他的外衣脱了下来,换上了干净的新衣裳。
换完衣裳又拧了两把他的脸,示意他老实点儿,才让外面的车夫继续赶车。
于是懿朝的大军又前进起来,只是这次速度慢了许多,马车平稳的向前走着。
有知道内情的几个副将窃窃私语,说是太子殿下怕那人难受,才让行军的速度放慢了一倍不止。那车厢里坐的哪里是敌国的俘虏,明明是个千娇万宠的贵人。
第五章-回到皇宫
军队浩浩荡荡的走了十几天,终于回到了懿朝的驻地军营。大军得胜而归,自然要举行庆祝仪式,犒赏三军,而慕轲便带着洛安歌与自己的一队亲卫,回到了懿国皇城。
在路上的这些日子洛安歌都已经没工夫悲戚自己的亡国之恨了,他被马车折腾的够呛。
从前在韫乐的时候,尤其是十四岁登基以前,少有坐马车的时候,后来成了君主,偶尔出去微服私巡,马车也是慢慢的走。
洛安歌这是第一次乘坐行军的马车,几乎日日吐得昏天黑地,不成人形。
慕轲只好每日放他出来骑一个时辰的马,可谁成想这娇贵的东西,不但晕车,连马也晕!
慕轲都开始怀疑这身娇肉贵的小东西是怎么养到这么大的,还敢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跟他叫板?怎么那风没把他吹晕过去呢?
总之这么一路折腾着,慕轲他们总算是回到了皇宫。
马车入了玄武门,便要换乘轿辇,慕轲下了马车,正要回身把洛安歌也拉下来,却见这人死死的扒着车门框,哆哆嗦嗦的瞪着他。
“你你你想把我带入皇宫做什么?莫非要严刑拷打刑讯我韫乐的秘辛?我告诉你,我洛安歌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还要考虑考虑的,你就算威逼利诱也没用我告诉你!”
“……”慕轲伸手去拽他,眼神冷若冰霜,呵斥道:“我对你韫乐的秘辛没兴趣,给我下来!”
洛安歌被拽得踉跄了一下,直接撞进慕轲的怀里,还没等慕轲好好享受一下美人在怀的温软,洛安歌就已经一把推开了他,警惕的盯着他。
“那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我过来?还有,我在这儿算个什么身份?你让我住哪儿?”
洛安歌一边问,脑子里一边掠过越王勾践被迫住在石屋,还要喂马做苦役的历史,不由得心里一紧。要让他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洛安歌来做杂役,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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