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候着那一众小宫女都吓得缩了缩脖子,慕轲心情不错,温和的吩咐道:“没事,他发脾气呢,等会儿进去收拾收拾,给他换床被子。”
小宫女戚戚的点头应下了,仍觉得不可思议。屋里面那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敢这样和太子殿下叫板?!
里面洛安歌看着掀翻的小桌,弄污的床榻,忍不住无言的捂住了脸。
他向来觉得自己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怎么会因为慕轲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发这么大的火儿?
洛安歌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过错不在自己身上,归根结底就是太子是个坏人,恶棍,登徒子,要不然自己也不会总跟他发火儿。
想通了这一点,洛安歌就舒服多了,不一会儿有几个宫女进来收拾床榻,换褥子被子。
洛安歌斜倚在床柱子上看着她们忙活,忽然的又想起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那块玲珑骰子。
洛安歌记得慕轲没有戴在身上,也没有还给他,这么说,应该是他收起来了。
洛安歌盯着小宫女们收拾屋子,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天外。
扪心自问,有关之前的种种,洛安歌是真的不想记起来的,先别说那人还是敌国的太子,是灭国的仇人,就算想起来了又怎么样?他洛安歌是抱着殉国的心思的,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慕轲用宗亲吊着他。
洛安歌不愿苟活于世上,可黄泉路上横杀出一个慕轲来,拦着他不让他过奈何桥,他能怎么办?
在东宫中,太子的恩宠就是天,若是普通人入了东宫,不论男女,都是要想方设法的争宠的,可洛安歌偏偏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激怒太子,好求得畅快一死。
想着想着,洛安歌便开口问道:“你们在东宫呆了几年了?”
几个宫女一怔,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小心回应:“回少卿的话,有三年了。”
“三年……”洛安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们太子脾气怎么样?”
“这……”小宫女迟疑了,妄仪殿下的罪名谁担的起,故而没一个人敢说话。
洛安歌只好柔声安慰她们,“没事,你们跟我说实话,我不会说出去的,真的。”
他这样劝了半天,最后还是那个宫女试探的说道:“回少卿,奴婢觉得,太子殿下的脾气不算很好……”
洛安歌一下子来了精神,“是怎么个不好法,忤逆了他就要被砍头的那种?”
小宫女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没那么厉害,只是太子殿下行事一向严厉,不甚宽容,所以奴婢们都是有些怕的。”
“哦,原来如此。”洛安歌点点头。
这样就好办了,既然慕轲性子严苛,那他就要使足了劲儿在东宫大闹一场了。
第二十二章-不速之客
太子下了早朝之后,便被皇帝陛下所召见。慕轲本想回东宫,转脚便去了璇龙殿。
雍徵帝并未在客堂等他,而是在御花园的元清亭里坐着,正和皇后对弈。
皇后一见慕轲过来,眉间就显出几分孩子般的喜色来,连忙招乎慕轲,“轲儿快过来,你父皇委实太过分了,下个棋也丝毫不让,快来帮母后支支招,要不然又要输了。”
雍徵帝无奈的笑了,眼角的细纹中都泛着宠爱的意味,“皇后若想是赢,跟朕说一声便是,何必去求助太子。”
皇后嗔怪的看了皇上一眼,得意道:“轲儿与我是一条心,皇上是怕敌不过我们母子二人的智慧吧。”
这下,太子和皇帝都忍俊不禁了。
雍徵帝笑了两下,便对慕轲道:“朕也很久没和你下过棋了,过来切磋两局罢。”
一旁的大太监从善如流的对皇后道:“皇后娘娘,绣阁那边新出了几个布匹花样,想请娘娘去看看,好挑选几匹裁春裳呢。”
皇后一听便来了兴致,棋也不下了,起身对雍徵帝道:“那我去看看?”
雍徵帝笑回:“去吧去吧。”
等皇后一行人走远了,慕轲才坐到了她的位子上,一旁侍立的宫女将散乱的棋盘收拾了,黑白棋子分装两盒。
慕轲执白棋先下,雍徵帝执黑棋。
中午和风习习,日光暖融,倒是驱散了不少冬日的寒气。
下了几着之后,雍徵帝冷不防地问道:“听说前几日/你们在郊外开了猎场?”
“回父皇,确实如此。”慕轲面色平静,右手平稳的将棋子落入棋盘。
雍徵帝细细打量着太子的神色,继续道:“这倒也没什么,只是朕记得你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慕轲淡淡的笑了下,“有些好奇罢了,这次去了一见,果然没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不慌不忙不骄不躁的样子让雍徵帝很满意,他今日也并非要兴师问罪,一位明君,只要才能威名足够,运筹帷幄,其他的一些小小的癖好,无论是食色或是嗜血,其实也不那么重要。
想到这个,雍徵帝便记起了锁在东宫那位亡国之君,“那洛安歌现在虽已失势,但好歹也是韫乐的先王,你找个机会,让他来见我一面。”
慕轲不紧不慢的下了棋,面色如常,“回父皇,洛安歌现如今身子不太好,恐怕出不了东宫。”
依照洛安歌那个一心找死的性子,若是见了皇上,说不定会扑上来扯他一把胡子,好早日驾鹤西去,去殉他的国。
不过慕轲这话也并非假的,洛安歌确实身子不好,又刚受了风寒的蹂躏,现在正弱着呢。
雍徵帝却是想到了另一层面,他膝下育有五个皇子三位公主,早就是过来人了,太子又正是年轻的时候,雍徵帝就顺理成章的认为是慕轲在床上欺辱了洛安歌,致使他都不能下床来觐见。
只是万事要有度,虽只是个男宠,依着洛安歌那层身份,也不好闹出人命。
雍徵帝轻咳了一声,隐晦的提醒道:“太子,年轻人好玩是常事,可也要注意分寸,你现在还是要以学习政事为主,孰轻孰重,自己要掂量清楚。”
慕轲有些莫名其妙,他自认为自己一直勤于政事,并无疏忽,也不知为何雍徵帝忽然提起这个。
不过他还是恭敬的回道:“是,儿臣都记得。”
这局棋已经下到了尾声,二人的棋路都是诡异多变,琢磨不透,不过慕轲还是占据了上风。
虽在上风,慕轲却并不急攻其死穴,而是放水了好几招,最后竟是打了个平局。
雍徵帝忍不住叹息,这能赢棋倒并不是很厉害,可想赢就赢,想平就平,这就不容易了,必须得把控整个棋局才行。
雍徵帝慢慢的把棋子捡回来,有些唏嘘道:“朕记得几年前你还赢不过朕,这才几年啊,你的长进不少,令人刮目相看啊。”
慕轲笑了笑,波澜不惊,“父皇谬赞了。”
东宫内,洛安歌被拘在内院实在闲的无趣,干脆把屋檐下的鸟笼拎了进来,教那只翎羽五彩的大鹦鹉说太子的坏话。
正教它说太子有病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脚步杂乱。洛安歌愣了下,以为是慕轲下了早朝回来了,便没在意,继续去逗他的鸟。
不过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太子进来,洛安歌有些奇怪,披上氅衣推开房门,往外走了两步,正好撞见四皇子领着一队人往里面闯。
王公公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在苦劝:“四殿下,太子殿下现在不在东宫啊,您这样擅自闯进来,不是让我们做奴才的为难吗?再说您就是进来了,也见不着太子殿下啊!”
太子宠爱与自己同母的四皇子,这是宫人皆知的事,所以王公公也不敢硬拦,竟让他这样闯了进来。
慕远冷哼一声,扭头看见了站在廊下的洛安歌,顿时火冒三丈,抬手指着他骂道:“谁说我是来找大哥的,我是来跟这个奴才算账的!”
洛安歌斜倚在大红的廊柱上,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眼神朦胧的看着慕远,“您是谁?”
“……”慕远气得脸色通红,几乎跳脚,“我是谁!我是你那日意图谋害的四皇子!”
“哦。”洛安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漫不经心的道,“那天离得太远了,我眼神不好,没瞧见您的尊容。”
“你!”慕远被呛住了,眼神不好?你眼神不好还把箭射的那么准,你就是存心气人的吧!
慕远在嘴上说不过他,干脆抽出腰间的长鞭,在空中甩了个脆响,咬牙切齿的威吓道:“你给我跪下,今日大哥不在,可没人护着你了!”
洛安歌没跪,反而在红木栏杆上坐下了,半靠着廊柱,歪了下头,心不在焉的挑了挑眉梢,“要我跪你,凭什么?”
兴许是因为洛安歌太单薄了,长得又极其好看,裹在暗红氅衣里那么一瞥,就摄人心魂,慕远一时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恼怒道:“我贵为皇子,你一个下人,自然要跪我的!”
一旁的王公公赶忙过去解释,“回四皇子,这位是韫乐的先王,现任职太子的书阁少卿,为太子直属管制,不是下人。”
慕远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洛安歌脸上。这人就是韫乐前君主?听闻他比自己还大一岁,可那张脸却很显小,还带着少年的稚气,眸眼中却带着不符合年纪的颓然和沧桑。是因为刚刚遭遇变故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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