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慕轲有事离开了东宫,洛安歌一个人在书房里想找几本戏本看,可惜了,太子殿下的书房实在是正经,洛安歌找了半天,翻出不少政宗来,最后才找出一本勉强有趣的野史来。
洛安歌一边感叹慕轲是真的不防着他,居然放他一个人在书房呆着,一边翻着野史看了起来。
野史不比正史,真真假假难以辨别,当轶闻来看还不错,洛安歌一会儿看哪个朝代鬼神迭起,异闻无数,一会儿又看哪个朝代皇帝娶了男后,如何宠幸。
洛安歌心不在焉的看着,竟然也就不知不觉的到了日头西斜的时辰。
看了看外面的酡红夕阳,洛安歌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决定出去走走。
书房东侧就有一个小花园,一条曲折游廊横贯过去,一侧是花草树木,另一侧是片清澈见底的池塘,鱼翔其中,夕阳余晖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洛安歌拿着鱼食逗了会儿池中的锦鲤,微微扭头瞥了一眼后面。
那边有两个太监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也不说话也不上前。洛安歌不知道慕轲派这两个人来是服侍他的,还是监视他的。
想起慕轲,洛安歌就不由得想起了腰间的骰子配饰,他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刻着的小字一直是他心底的一粒沙子,硌得难受。
其实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儿,洛安歌不记得了,也就不想再去回忆。现在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这份从天而降砸到脑门上的莫名情缘,洛安歌实在是不想要。
于是洛安歌的手一松,随手将玲珑骰子扔进了池水之中,扑通一声溅出些水花便沉了底,倒是把刚才来吃食的鲤鱼们惊散了。
后面的两个太监不知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仍旧默不作声的站着。
把这玲珑骰子扔了,洛安歌感觉心里轻快了不少,好像把自己和慕轲的联系斩断了似的,拍了拍手便往回走。
都这个点儿,该吃饭了。
第十五章-算账
晚膳是洛安歌一个人吃的,他以为慕轲是因为什么政务绊住了脚,还没回东宫,不过等他回了卧房时,才发现慕轲已经坐在窗边等着他,准确的来说,是要跟他算账。
因为洛安歌看见桌子上放着那个玲珑骰子,白玉骰子已经擦干净了,但月白色的穗子还有些潮湿。
洛安歌喉咙动了动,莫名有种血雨腥风即将到来的预感。
慕轲抬了下眼,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过来。
洛安歌总觉得他在压抑着什么怒火,从本能上感到了危险,因而只是往前走了一小步,忐忑的捏着袖子,问:“怎么了?”
“怎么了?”慕轲冷笑一声,眼神阴鸷的盯着洛安歌,“你还敢问我怎么了?”
他拨弄了一下桌上的玲珑骰子,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慕轲的语气很冷硬,很严厉,好像一头即将发怒的野兽,洛安歌觉得自己若是说实话,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
于是洛安歌便斟酌的说:“那会儿在游廊处走了会儿,兴许是不小心掉了吧……”
“实话!”慕轲眼睛霍地一抬,洛安歌心里一慌,不由得就将实话吐了出来:“我,我扔了!”
慕轲猛地站起身,带的实木椅子哐啷响了一声,慕轲走近洛安歌两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力道之大几乎让洛安歌站不稳跟脚。
那双眼睛就如同有火燃烧一般,死死的盯着洛安歌的脸,一字一句质问:“为什么扔了?!”
洛安歌心里有点儿害怕。他是打心眼里惧怕这位太子殿下的,韫乐的生杀大权握在他手里,洛安歌不能不怕。
可是怕极了之后,居然又有种荒诞感,这骰子是他自己的东西吧?为何要旁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再加上洛安歌心气高,被这样一推一搡,心里早已有了委屈,便一把挣开慕轲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故意讽刺的笑道:“太子殿下,这玲珑骰子是我的东西,不想要了就扔了,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未落,慕轲忽然抬手给他一耳光,这一巴掌几乎没有留情,打得洛安歌踉跄了一下,半边脸立刻便红肿了起来。
洛安歌愣了一下,只觉得脸上刺痛难忍,脑袋嗡嗡作响,嘴里一阵腥气翻涌。
“你!”洛安歌再怎么样也是皇族的人,就是落魄了,也不会是丧家犬。他从骨子里是有血性的,当下便恼羞成怒,捏紧了拳头,扑上去要报这一个耳光的仇!
慕轲轻而易举的擒住了他的手腕,借着力道把他往后一推,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指了指门口,“滚出去!”
洛安歌火气也上来了,狠狠地跺了跺脚,骂道:“滚就滚!我不稀罕和畜生住在一块儿!”
骂完怕慕轲又要打他,就赶紧利索的转身跑了出去。
慕轲看着他的背影迅速的消失不见,脚下动了动,似乎想去追他回来,可是到底还是停住了,按了按额角,皱着眉坐了回去。
他就那么一直坐着,没有看桌上的玲珑骰子,而是死死的盯着洛安歌消失的门口,默不作声一动不动,沉寂的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洛安歌出了大门之后,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东宫多大啊,楼阁亭台,殿堂屋房,一间接着一间。可洛安歌不认路,他在这里住了几天,几乎没有出过寝房的这个小院。
他茫然的在大院门口站了一会儿,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瞧了瞧四处黑漆漆的夜,最后裹紧了身上的氅衣,在寒风中回到屋檐底下,慢慢的坐在了墙角。
洛安歌觉得自己很可怜,就因为一个小小的挂饰,在夜里被赶出房门,寒夜漫漫,连张保暖的毯子都没有。
洛安歌缩了缩身体,耳边充斥着夜鸟的叫声与风声,最后终究是困意敌过了寒冷,靠着墙沉沉的睡了过去。
就隔着一道墙和一间外室,屋里面的人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慕轲连亵衣也没换,只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盯着桌上的玲珑骰子出神。
脑子里却在想刚才被自己赶出去的人,他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寻到偏房去睡?今夜寒冷,宫女会不会给他准备棉被?
慕轲想着想着,就坐不住了,有点儿后悔自己刚才动手打了他。洛安歌就这样跑出去了,脸上的伤怎么办?
慕轲蹭的一下站起身,想要去外面找他,可目光扫到桌上的玲珑骰子时,忽然又顿住了。
良久之后,慕轲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返身脱了衣裳上床。
“活该!”
……
洛安歌就这样一直睡到了五更,还是王公公过来巡视的时候发现了他。
王公公身为东宫的总管,按规矩是要每早在主子醒来之前,就得先在门口候着的,怕得就是万一主子起了却叫不到人。
王公公迈着碎步过来,一眼就看见墙角处睡着个人,过去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急道:“洛少卿,您怎么在这儿睡了?快起来,多凉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便去扶洛安歌起来。
洛安歌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了王公公一眼,又闭上了。
声音虚弱,“公公,让我睡会儿,困……”
“那也不能在这儿睡啊。”王公公扶着洛安歌,轻声劝道,“杂家扶您去偏房睡吧,这还有好大一会儿才天亮呢。”
洛安歌也觉得冷了,便闭着眼点点头,任由王公公带自己穿过回廊,去了偏房。
王公公把洛安歌安置到榻上之后,便叫宫女去拿了厚被子,煮了姜汤,劝着洛安歌喝下之后,才又回到了太子门前,听后吩咐。
洛安歌喝了那碗姜汤之后,只觉得困,一挨枕头就没了意识。
那边王公公在门口候了半个时辰,慕轲也穿戴整齐出来了,四下看了看,便问道:“洛安歌呢?”
王公公连忙回道:“回殿下,正在偏房睡着呢。”
慕轲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至少没让那小东西在外面过夜。昨晚那风刮得冷,他真怕洛安歌的身子会受不住。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在屋里生闷气,难以入眠,那东西却盖着被子呼呼大睡,慕轲又有些愤恨了。本想去看看他的,这下也不想去看了,转身往前走,淡淡的吩咐道:“准备轿辇,去上早朝。”
第十六章-四皇子
上早朝的时候慕轲的脸色就阴沉沉的,下了朝也没有丝毫的缓解。旁人都不晓得这是发生了什么,只是太子殿下周身一副生人勿近的可怖气场,也无人敢去问。
回东宫的路上,慕轲远远地看见一个身着赭色衣裳的少年向他奔来,模样很是俊俏,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像。
那少年奔到慕轲跟前了才站定,眉梢一挑,有些埋怨的道:“哥,我都好几天没见着你了,今天可算把你堵住了。”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四皇子,慕远。
慕远与慕轲都是皇后所出,是血脉一统的亲兄弟,故而比其他皇子之间都亲厚些。慕远上个月才满十九岁,还未弱冠,脸上还有几分稚气尚未消退。
慕轲看了他一眼,稍微缓和了下脸色,暂且先把洛安歌往心底压一压,“我最近有些忙,疏忽你了,不过这个时辰你不应该在南书院读书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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