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看看。”顾淮笙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去看看。”
赵越看着他,沉默须臾松开了手:“我陪你去。”
“好。”顾淮笙点头。
眼看着两人就这么去了,老管家刚放下的心又给提了起来,给急的,礼数都不管了,冲过去一手一个就给拽住了。
“王爷大人,这屋子都是些腌七八臜的东西,不能去啊,这要万一……”
“没事。”赵越道:“我们会小心的。”
“可是……”老管家还是不放心:“那蛊虫可比毒药可怕,防不胜防啊!”
“无妨,老管家不必担心。”顾淮笙道:“我们就进去看看,不乱动东西。”
老管家还是觉得不行,可两人坚持,他也没办法,只得放手让两人去了。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便壮着胆子跟在了后头,哪怕他想到蛊虫就头皮发麻,但为了小主子安全,还是要跟着的。
屋子的房门是虚掩着的没上锁,一推就开。还没进门,就扑面一股呛鼻药味儿,竟是比之前赵九那院子还要浓郁些。
两人并没有立刻进,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待那股味儿散差不多,这才提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淮笙,你别走太快,走我后面一点。”赵越进门就把顾淮笙往身后拽。
可顾淮笙哪里肯,别说就一些死物,真有危险,他也只会挡赵越前面,而非缩其身后寻求保护。所以赵越的话他压根儿不听,侧身错步,就从赵越身后绕到了一边。
“哪有那么夸张,咱们就随便看看又不乱碰,还能真怎么着啊?”顾淮笙目光掠过那一排高架上的瓶瓶罐罐,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但仔细追寻,又恍惚只是错觉般,无迹可寻:“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赵越跟老管家都跟在顾淮笙后头,两人都都亦步亦趋,生怕顾淮笙出事的劲头,直把他给逗乐了,不过理解赵越担忧的心情,顾淮笙也没说什么。
“你想找什么?”见顾淮笙一进门,注意力就全在那一排一排的瓶瓶罐罐上,赵越不禁狐疑地皱了皱眉,怎么看,顾淮笙这都不像是随便看看的样子。
“不,不知道。”顾淮笙还是摇头:“就想看看。”
赵越闻言眸色一动,想到什么,回头冲老管家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老管家是不想的,但看到赵越不容置喙的表情,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待屋子里就剩下两人时,赵越才走到顾淮笙身边:“你……是不是想到什么跟前世有关的事情,所以纠结上了?”
顾淮笙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直觉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我,只要找出来……”
“找出来?”赵越见顾淮笙忽然停下,不解的重复了一句,饶是他再懂顾淮笙的心思,这会儿也给绕的有些云里雾里。
“赵越。”顾淮笙转头看向赵越:“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我其实,对于前世之事,有一段残缺的记忆,那一段记忆,无论我这么努力都想不起来,做梦都没梦到过,我曾经以为,可能是,是鬼门关溜达了一遭,给溜达忘了,但我刚才却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是跟这里有关。”
赵越闻言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不会还在纠结,前世岳丈跟小叔没有出现的事吧?因为跟今生偏差太大,所以你才觉得是自己记忆缺失?”
“不是。”顾淮笙坚定地摇头:“我很确定,我是真的,忘记了一些事情。”
“就算是……”
赵越话没说完,顾淮笙就被靠窗方桌上的一本黑皮册子吸引了注意力,目光一凝,便转身走了过去。
见状,赵越忙跟了过去。见顾淮笙伸手就要去翻册子,他一把给拽手拦了下来。
“等一下。”看了顾淮笙一眼,赵越这才松开对方的腕子,自怀里掏出手帕,将顾淮笙右手缠起来,确定不会直接触碰到册子,这才点头道:“可以了。”
顾淮笙笑了笑,随即便转头,动手翻开了册子。
第一页,入眼便是生僻花草虫子的图案。
再看注解,尽管都是一些苗疆文字,形似梵文难以辨认,但单从图案就不难猜出,这应该是一本苗疆医书,亦或者,是巫蛊秘书。
“你认识苗疆字?”赵越见顾淮笙看的专注,惊奇的问道。
顾淮笙摇头:“看不懂。”
话是如此,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却翻过一页就会仔细看半天,图案和字形的对比,都看的无比认真。
“这册子我虽然看不出来具体记录的是什么,但看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顾淮笙看了几页后,忍不住感叹:“要不要送去翰林编修那边,让他们好好研究研究?”
赵越犹豫须臾:“那就带走吧。”
顾淮笙笑着点了点头,又粗略翻了几页,便合上了册子,解下手帕,将册子仔仔细细给包裹起来,准备收进怀里时,被赵越截胡夺了过去,转手就塞进了衣襟。
“哎……”顾淮笙想要拦都没来得及。
赵越无所谓道:“你收的,我就收的。”顿了顿道:“还要再看吗?不看就出去吧,这里药气太重,待久了恐对身体有害。”
顾淮笙却是又转头四下张望了一通,确定没什么发现,这才点头跟着赵越往门口走。
然而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到一个角落,让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赵越一脸疑惑的跟着停了下来:“怎么突然不走了?”
然而顾淮笙没有回应,竟是掉头就朝那边走了过去。
赵越循着看了一眼,虽然没发现什么异样,但还是跟了过去。
第144章 释然
“发现什么了?”赵越看看顾淮笙,又看看木架上那些瓶瓶罐罐:“你说,我给你拿。”
“我自己够得着,干嘛要你帮忙拿?”顾淮笙给乐的,伸手就从木架上拿下一白玉小瓶来:“你看,是不是给你当初在刑场上给我服用的那个很像?”
赵越看着,当即瞳孔一缩。
“你那药……”顾淮笙看向赵越:“也是这种瓶子吧,瓶颈跟瓶座的图腾,跟这个一模一样,要说哪里不一样,也就你那个没字,这个字,就是字不认识。”
顾淮笙正嘀咕着,就听赵越低沉吐出两个字:“粟眚。”
“嗯?”顾淮笙本来都低头打量瓶子了,听到这话猛地抬起眼来。
赵越望着顾淮笙的眼睛:“此药名为粟眚,起源于苗疆,但失传已久。”说着叹了口气:“不是像,我给你服用的,就是这个。”
顾淮笙眨了眨眼,等着赵越下文。
赵越却拿过他手上的药瓶放回木架上,拉着他就出了屋子,一路脚步匆急,直到走出老远,才慢下脚步来,脸色却苍白的厉害。
“赵越……”
“粟眚致幻,能麻痹人的神经,以致痛觉消失……我当初,知道你怕疼,就特地自家里拿了这个药。”赵越艰涩地吞咽了下喉结:“而它之所以失传,就是因为弊大于利,被禁了,此药,轻则让人记忆缺损,重责,损其心智。”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忘记了一些事情,就是因为服了这个药?”顾淮笙忍不住回头朝小屋的方向望了一眼。
赵越点了点头,盯着脚尖,没有看顾淮笙。
“还好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不是痴傻,要真傻了,那王爷可不就倒霉养儿子了?”见赵越情绪紧绷,顾淮笙故意开玩笑逗他:“白天追着王爷喊爹,晚上爬爹的床,脱光了缠着爹爹要这样那样,啧啧,光想着就过于刺激,要不咱们回头试试……”
顾淮笙话没说完,就被赵越捂住了嘴:“闭嘴。”
顾淮笙看着赵越瞬间由苍白变得烧红的脸,目光下移往某处一扫,看到那明显的反应,眉头一挑坏笑起来。
一把拉下赵越的手,顾淮笙啧啧有声:“这就有反应了,王爷也太不禁撩了。”
赵越恼羞成怒地瞪着顾淮笙,须臾目光柔和下来,竟是一把将顾淮笙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对不起。”赵越声音充满了自责痛悔:“对不起……”
“不怪你,你那不也是为了给我减轻痛苦么?”顾淮笙安抚地拍了拍赵越的背:“难怪你想起前世,也一样对我父亲之事一无所知,看来也是因为这个药了,你,你被迫收了麻朵之后,不久便身中蛊毒,虽发现及时未曾危及性命,但蛊毒无解,其痛苦,将伴随一生,那时候,你应该就是用这个药抑制的,对么?也正是如此,你家里才会有,然后拿去刑场,是不是?”
虽然话题转的突兀,但赵越还是点了点头。
顾淮笙便笑了:“咱俩还真是注定此爱绵绵无绝期,都这样了,居然也没忘了彼此,以至于执念深中,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一杆子把我给送了回来。”想到那段缺失的记忆,不禁叹气:“我偏偏就把我爹给忘了,真是不孝。”
赵越揉了揉顾淮笙的头:“忘就忘了吧,世间之事,幂幂之中自有定数,所幸这一次,你想要护着的,在意的,都还好好活着。”
“嗯。”除了这么想,也没有办法,顾淮笙也只能这么自我开解了:“走吧,大哥他们应该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