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闻言一喜,转身就去开门:“那可真是太好了,盈盈姐受了伤,连个安身养伤的地方都没有,若不是手上有几个银钱,便是连大夫都请不起,那可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顾大人可真是怜香惜玉啊!”一道冷厉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奴儿一跳,抬眼就见便见赵越一身绛紫朝服堵在门口,脸上没有表情,眸却寒芒似剑。
奴儿虽然来楼里不久,却也是听过烎王大名的,且曾在去街上帮楼里姐姐们跑腿儿买胭脂水粉之时,有幸见过一面。这会儿自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正要下跪行礼,就被推搡到了一边,当赵越目光冷冷扫过来,便绝锋芒触肤,吓的他奴儿一抖,缩了起来。
顾淮笙看到赵越有一瞬间的怔愣,但随即就抚着折扇笑的春风惬意,眉眼间风流尽染。
赵越原本眯眼冷睨着奴儿,见状眼底寒意更甚,眉峰一挑就要训斥,只是话未出口,便被顾淮笙抢了先,非但如此,顾淮笙还伸手一拽,将那孩子拉到身后护了起来。
“哟,这不是烎王么?什么风,竟是把您这尊大佛给吹来了?”顾淮笙还是那副耍赖没个正形的样子,只是笑意间多了一些以往不曾有过的敷衍假意:“莫不是,也是为探讨技艺而来?这光天化日的,王爷未免也太猴急了些。”
“顾淮笙!”赵越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那日失言是我不对,可你这般赌气,未免也太小儿稚气了些,身为朝廷命官,却数日浸yin烟花之地,不成体统,你可对得起身上官服?”
“哦……原来,你是来找臣吵架的?”顾淮笙也不生气:“成不成体统,那也是我顾淮笙的事,与你烎王何干?至于官服……”说着伸展手臂转上一圈:“此乃常服,又何来亵渎一说?有何对不起的?再说,我这还养伤呢,圣上都没怪罪,用的着你烎王指手画脚教我为官之道?”
“你……”
“臣急着去见老相好呢,就不请王爷喝酒了,失陪。”顾淮笙拉着奴儿胳膊就绕开赵越走向门口,却在擦肩而过之际,不着痕迹塞了个东西到赵越手里,脚步未停地拉着奴儿径自离开。
赵越被手心的东西硌得一顿,倒是反应迅速,手一缩,便将东西拢进了宽大的袍袖里。心里疑惑闪过,转身正欲把人叫住,却发现,那人早已不见了影儿。
倒是云墨走了进来,抱拳行礼:“王爷,顾大人带着那个小倌儿去了东阁那边,可要属下跟过去看看?”
赵越沉吟着摇了摇头:“不用。”说罢,便带着云墨离开。
还未走到楼梯口,就见老鸨战战兢兢地在那探头缩脑的望着,赵越原本不想搭理,可经过对方身边时,却还是停了下来。
那老鸨也是机灵,不待赵越开口,便一脸讨好的凑上前来,抖着嗓子问:“烎王可有什么吩咐?”
赵越面色冷冽:“你最好祈祷,顾大人无事,倘若他喝了你们楼子的酒水出个什么好歹,本王拆了你这葶香阁!”
“哎哟!”老鸨吓得腿软,扑通就跪下了:“王爷息怒,咱们楼子开门做生意,顾大人来者是客,他要进来,奴家也不敢拦着啊,那酒水……”
老鸨极力解释,然而赵越却根本不听她的,只留给她一道挺拔冷然的背影,便径自步下楼梯,眨眼便出了葶香阁大门。
“妈妈怎么办?”等赵越离开,缩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黄衣姑娘才过去把老鸨搀扶起来:“这烎王发话咱们开罪不起,可顾大人,一样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咱们要真把人撵出去,楼子不会被砸,可往后也少不了麻烦。”
“可不是,真是神仙斗法凡人遭殃。”老鸨一脸晦气地拍打膝盖,也是愁得不行:“不过这事儿妈妈我不好直接出面,你去把奴儿叫来,顾大人眼下正稀罕着,由他出面,兴许……”
“女儿方才好像看见奴儿引着顾大人朝盈盈那边去了。”黄衣姑娘凑到老鸨耳边小声道。
“去盈盈那边了?”老鸨皱眉:“奴儿这小贱蹄子,他想做什么?”
黄衣姑娘摇了摇头。
老鸨甩帕子就朝东阁走:“走,去瞧瞧。”
而另一边,顾淮笙已经到了盈盈的住处,看着破旧的屋子,和榻上鼻青脸肿虚弱昏沉的美艳女子,原本就冷的脸色便愈发冷冽了几分。
“顾大人,盈盈姐继续这么下去,迟早会死在这儿的,您,求您救救她吧!”奴儿眼看着盈盈比之前更加虚弱了些,急得眼泪差点出来,扑通就跪在了顾淮笙面前,一个劲儿地朝他磕头。
“起来。”顾淮笙把奴儿拽起来:“去回春堂,把岳大夫请来。”
盈盈被两人动静惊醒,睁眼看到顾淮笙先是一愣,随即眼泪就扑簌簌流出了眼角,想要行礼,却是连起身都做不到。
“顾,顾大人……”
顾淮笙拍了拍奴儿肩头,示意他快去,这才走到床前:“你安心躺着,一会儿大夫就来,你不会有事的。”本想找条凳子坐坐,看到那厚厚的一层灰便打消了念头:“你也是,遇到难处,怎就没想到给我递信儿?”
“大人……”盈盈张嘴,泪水氤氲的美眸里满是担忧:“得知,得知大人受伤,盈盈甚是担忧,早知大人竟是那样的心思,当初就……”
“咳!”顾淮笙咳嗽一声打断盈盈:“隔墙有耳。”顿了顿才放低声音:“其它的以后再说,你先养好伤,对了,你可想自己做这葶香阁老板?”
盈盈一愣,但反应过来后却摇了摇头:“大人曾经说过,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
“可……”顾淮笙正要说话,就被敲门声打断,遂转头喝问:“谁?”
房门应声而开,正是老鸨和那黄衣姑娘走进门来。
第16章 不要命了
看到二人,顾淮笙眉心一挑,嘴角噙着的笑意依旧,眼中凌厉含霜,只轻飘飘扫去一眼,便教二人心尖儿一颤。
“顾,顾大人……”
老鸨这会儿哪还记得追究奴儿带顾淮笙过来一事,紧张得险些忘了赵越的交代。可眼下顾淮笙明显因为盈盈丫头的事情动了真怒,若是直接赶人,怕是也讨不到好去,简直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一时间,老鸨给为难的冷汗都出来了。眼珠子一转,便把身边的黄衣姑娘推了出来。
“妈妈这是找我来的?”将一切看在眼里,顾淮笙敛眸一转便想到了什么:“可是,烎王有什么交代?”
“这……”
二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多嘴,她们倒是想点头,可不敢啊,万一顾大人因为这事跟烎王吵嘴,最后遭殃的还不是她们。
“得,爷不为难你们,这就走,不过……”顾淮笙折扇敲了敲手心:“奴儿我赎身带走,一会儿他请大夫回来,你让他自行去将军府寻我便是,至于盈盈,给我好生伺候,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她要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
老鸨和黄衣姑娘皆是一懵,心道这顾大人不是喜欢烎王非君不嫁么?怎么又……莫非来一回楼子,又跟老相好死灰复燃了?
顾淮笙却懒得跟她们废话,扔去一个钱袋,便径自离开了。
没隔两天,顾淮笙对烎王求而不得,青楼买醉与老相好旧情复燃,还带了个小倌儿回家的事,就又一次传的满城风雨。
不止市井之间传的沸沸扬扬,达官贵族之间亦然。
便是宫里那位也有所耳闻,在一次早朝结束后,便刻意留下赵越一起用膳,借机提了这事儿。
“你跟顾侍郎,是到底怎么回事?”老皇帝放下筷子,接过常朔递来的手帕掖了掖嘴角,这才抬头看向对面从始至终没有动过几筷子的赵越。
赵越垂下眉眼:“顾大人向喜玩闹。”
“哦?”老皇帝放下手帕:“顾侍郎的确打小顽劣爱闹,但却是个心有沟壑,懂得分寸拿捏的,朕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倒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清奇的一面。”
闻言,赵越抠了抠膝盖,低着头没接话。
老皇帝习惯了他这个闷葫芦样,也不计较:“说起来,老三因为性格要强,脾气太冲,跟你俩打小就合不来,顾侍郎更是跟他见面就怼水火不容,不想危急关头,竟是顾侍郎舍命相救。”
赵越眸色一敛,抬起头来:“皇上……”
老皇帝却抬手打断了他:“朕原本以为,有了这过命交情,你们与老三的关系该是融洽了,前些个儿还与萧贵妃闲聊过此时,甚感欣慰。”顿了顿,老皇帝话锋一转:“不过,听闻老三去宣旨之时,似乎,又闹了些不愉快?”
“没有的事。”赵越矢口否认,别的却是一个字也不肯多提。
“没有么?”老皇帝睨赵越一眼:“朕倒是听老三抱怨,是你不乐意让他把顾侍郎接三皇子府去,难得对他发了脾气……罢了,你回去吧。”
赵越行礼:“臣告退。”
从宫里出来这一路,赵越都在心里反复斟酌老皇帝话里的深意,越是琢磨,越是眉头深锁。
转过回廊下得玉阶,看着御花园姹紫嫣然,赵越脚步微顿,忽而轻嗤一笑,加快脚步朝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