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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 完结+番外 (俞夙汐)


  为免多事,越凌近时便也极少召南宫霁入宫,私下亦嘱其前来时须避开朝臣。这一来,堂堂蜀王世子入宫,回回倒似做贼。
  当下,越凌正伏在案上默数着日子:再有两日便是上元节,总算又能相见了!两情若是相悦,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矣。
  说来这年头上,不能堂而皇之出宫去,越凌心中便极不平!南宫霁到底怕他生恼,已将实情合盘托出了:他竟纠集允熙允则一干人欺上瞒下,在外置宅以供饮宴!更可恨的是,他等常常一处饮乐,竟是独瞒着自己!想来气恼甚甚,便恨不得将那平乐居封了!
  再回想之前自己果真以为那是南宫霁的外宅,便不禁汗颜:年前与他私会其中,万一不巧教允熙等人撞上,则他这天子的颜面何处安放?真正混账!一气一恼间,随手摸到一物,便恨恨摔掷到地上!
  莫说当下惊得伴驾的黄门失色,便是当值的裴元适亦一脸惊惶,不知那支朱笔又如何招惹了官家?!正待弯腰捡起,却闻身后传来幽幽一声叹息:“元适,你说,若在外间置座宅子,需多少花费?”
  裴元适一怔,已拾在手中的笔不知是放回去好呢,还是就这般拿着好!一阵静默后,迟疑道:“这个。。。待臣去打听打听?”
  南宫霁这段时日虽未入宫,却也未尝闲下,日日在外奔波,你道他是游乐?非也!实是为寻扇而去!
  数日下来,汴梁城倒是逛了大半,扇子却未看到几把!也难怪,这扇子本是应季的物什,数九寒天,寻常百姓买此物作甚?因而当下市上尚存的,要么是陈年旧货,乘着年节摆出来折个价;要么是专营此业的扇铺,此中所售自多是上乘之物了。
  令其这几日随在家主身侧跑断了腿,加之于此本就不赞成,因而常出怨言。南宫霁倒不以为意,这几日看下来,他已打定了主意:汴梁的上等倭扇希贵,因而这门生意着实有利可图!而此事要成,自然少不得李琦!只他回蜀过年,须待上元节后方回。南宫霁以为,若是赚钱营生,李琦并无缘由拒绝!
  只当下他尚拿不准的,是另一事:那宋美人看去克己复礼,能否应下此实是存疑。不过好在,那宫女知春口舌伶俐,像是极善说服的;二来,宋美人既已不得不变卖首饰维系日常,其境之囧实已昭然!况且画扇这营生也不见得比她变卖首饰更为不堪。思来当下,她最犹疑不下的,当是此一点:身为宫妃,与外臣往来营生,已越宫规,而教外得知,更有辱名节!只此一点,倒也由不得南宫霁去评说了,凡事有利便有弊,利弊之间,便由美人自己去权衡罢。
  上元节当日,南宫霁得旨入宫,原是宣他前往后苑伴驾,不料先到好一阵,却不见御驾降临,大约个把时辰,又宣他去福宁殿面圣!如此一番下来,搅了兴致不说,还催生了怨言。只是见到心中之人那一刻,满腹不悦便又即刻烟消云散了。
  虽非有意,越凌却是怀了几丝歉疚:方才豫王越植来见,说了好一阵话,因而误了时辰。
  南宫霁笑道:“这倒有趣,素闻豫王寡言,今日却怎改了性情想起与兄长诉衷肠了?”
  越凌以为他尚惦记前事,便道:“他自小便那般,乃是随了他母亲的恭谨罢!旁人皆说他老成,然吾想无非生性如此,原也无多大坏心。”
  此话不提便罢,一经提起南宫霁便难掩满腹牢骚:当初之事是非曲直,本是各人心知肚明!如今便念他小儿黄口,事过了不提也罢,然那日宣佑门外,自己已然委曲求全,他却视若罔闻,拂袖而去,看去反是记恨上自己了!这可不是无理取闹、颠倒黑白?
  越凌见他脸色阴郁,心中便有些不安,道:“他今日前来,乃求去为先帝守陵,说甚‘回想当初,自觉多有失处,愿以此生孑然、常伴青松白蜡,侍先帝陵寝以谢罪’。”
  南宫霁冷笑:“官家如何说?”
  越凌有些局促,支吾道:“这。。。你也知他方才封了王,而朝中。。。若果真遣他去守陵,岂不教人说朕薄情?”
  静默片刻,南宫霁起手拂去不知何时由瓶中飘落案上的一片残花,嘴角勉强撑出一丝微笑:“官家珍视手足,先帝若知,必也欣慰了。”
  越凌凝眉望着眼前人:玉树似出尘,无风自飘逸,斜倚听花语,温良孰及君?(1)
  一时无言。犹自沉吟良久,才一字一顿道:“霁,此生,任孰人也不能再教你我生离!除非。。。”一顿,眼中浮现几丝黯淡:“你要走。。。”
  一阵沉寂。
  那人终是笑意复显:“陛下不教我走,我怎敢走?!”
  越凌终于舒颜。那人却话锋一转:“说来,吾倒有一事要请教官家。”转身踱开两步,“官家说,在这汴梁城置间宅子,是城南好呢,还是城西好?”
  越凌不屑一嗤:“说了也白说,你有那闲钱?”
  那人大言不惭:“现下没有,他日终会有!吾倒觉城西似有些冷清,官家说呢?”转过一沉吟,却又一笑:“要不。。。乘着上元良宵,官家与臣一道出去走走,瞧过再说?”
  上元夜,汴河两岸,彩灯连缀,蜿蜒如龙。
  携心上人夜游观灯,原是得意事,然身后紧随一干无关之人,却难免扫兴。南宫霁暗中发誓,待来日置下那宅子,甚么上元节仲秋节,皆只可容他二人良宵共度!
  且游且赏,不觉已行至州桥下。忽而何处传来一声啼哭,甚是凄厉。循声望去,见一四五岁幼童,由一瘦削汉子抱着正哭泣。那汉子看去并无心哄劝幼子,倒是急着赶路。正此时,忽有一青衣人自后赶上,挡住其去路,喝令放下那幼童。
  动静颇大,立时便吸引了那些个喜瞧热闹的聚拢过去。南宫霁亦上前两步,细听下文,竟是说那瘦汉子是个拐子,那孩子便是他方才乘着他家大人不备,偷来的!那瘦汉自是不认,与那挡道之人争吵起来。
  只听那瘦汉道:“无凭无据,凭何说我是拐子?我还说你是拐子呢。”
  那人怒道:“一派胡言!吾怎会是拐子?吾乃西京府推官!”
  那瘦子讥道:“推官?推官便是你这般?倒是拿出凭据来教俺瞧瞧。”
  南宫霁听到此时人群中也渐起奚落之声。难怪,一身布衣,身无长物,甚是连个随从也没有,要说此人是朝廷命官,孰人肯信?转头望了眼越凌,果见他亦一脸迷惘。心内不禁一声暗叹。阔步踱进人群,朗声道:“吾可作证,此人确是朝廷命官,孰若有疑,便一道去往开封府查实即可!”
  言罢转身朝那青衣男子拱手一揖:“张兄,别来无恙?”
  注释:
  (1)这个不是诗,所以无需用韵调去要求。


第49章 营生
  丰月楼雅间内,越凌百无聊赖玩转着手中的杯子,看那两人推杯换盏,心内实则甚感无稽:这胆大包天的南宫霁,不仅与宗亲过从甚密,且还私交外臣!而他这天子非但视若无睹,竟还陪坐宴饮,岂非笑话?若说那便罢了,当下最为可恨的实是:这厮故友重聚,竟将当朝天子置若罔闻!
  正是暗自腹诽时,对坐之人却举杯敬上。越凌正自不悦,拂袖道了句:“吾不擅饮!”便起身踱到窗边去了。全不管身后二人如何难堪。
  张放本是豪爽,南宫霁不曾言明身边那人的身份,他便也不曾多问,心道既是南宫霁的友人,则脾性自然也为相投!却孰料这小郎君看去温文尔雅,实则性情却甚乖戾,教人无所适从!因是甚为纳闷:凭他与南宫霁多年交情,深知其性,乃是豪爽不亚自己,却怎会招惹上如此一人?
  为免难堪,南宫霁只得代饮了这杯,算作圆场,且道:“今夜不醉不归!”
  张放笑道:“今夜且留我三分清醒,明日一早,还须打马赶回洛阳去。”
  南宫霁道:“难得重聚,怎又急着走?”
  张放道:“此回入京探兄,原是今日便要赶回的,不巧因事耽搁了,才不得不待到明早。”
  南宫霁面露憾色:“今此一别,下回再见不知又是何年哪月。”
  张放笑道:“半载不见,南宫兄怎变得这般善感了?莫非是常年花丛流连,也沾得了那悲春伤秋的习气?”
  越凌耳中忽掠到这一句,竟是嗤笑出声。
  南宫霁虽难堪,然望了望窗边之人,却还笑道:“任他世间千红万紫,吾只藏幽兰于室。”
  孰料张放竟一时会错意,道:“乍见甚欢,倒忘了贺你为人父之喜了!新荷诞下是男是女?她母子如今可安好?”
  南宫霁脸色霎变,执杯的手一时也僵在了原处。
  关乎他那早夭的孩儿,越凌也略有所闻,是件憾事!今日始闻其详,倒又是一番感慨,想来人生在世,便总免不得这样或那样的不得意罢。
  到当下,南宫霁似已醉了,拉着张放呢喃:“若是当初新荷未尝跟我,或今日不至这般。。。”
  张放闭目一叹:“汝出此言,教她母子九泉之下如何瞑目?!”且又宽慰了其人一番,便转言他处去了。
  二更刚过,张放便要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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