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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 完结+番外 (俞夙汐)


  南宫霁讪讪一笑:“今日重逢,旧事便莫多提了,且先行乐要紧。”言罢,便举杯敬那二人!
  一宿饮乐,酩酊方回。
  第二日醒来,已是晌午,但见新荷陪侍在侧,心头不禁一热,然转见她那已微隆起的肚腹,却又瞬间阴了脸,沉声道:“府中无人了么?竟要你来伺候!”
  新荷接过下人递上外袍,一面伺候他穿上,一面柔声道:“知道郎君宿醉,陆娘子甚忧心,本要亲来伺候,偏生前日里受了风寒,卧床不起,而奴家这些时日总在房中静养,已是无趣得紧,遂与娘子讨了此差,想着出来走一走,也正好解解乏闷。”
  南宫霁自她手中取过腰带,一边识眼色的仆从忙上前接手。
  新荷遂笑道:“郎君果真是恼了奴家了么?”
  南宫霁故作厉色:“恼你是轻,实则应罚你!你如今只可教人伺候,怎还能来伺候人?”
  新荷嗔道:“郎君此话也太小瞧奴家了,奴家哪得那般娇贵?说来农家女子,将至临盆还下地呢,我不过是略微动一动,哪就那么容易伤着?”言间轻抚着隆起的肚子,脸上满是将为人母的温恬。
  南宫霁仔细端详着她,笑道:“乡野村妇之流,汝怎可与之相较?”略一顿,却又蹙眉:“说来,我怎觉你这两日又清减了,似乎精神也不如前。”
  新荷摸了摸自己的脸,似是一怔。此刻身后的婢女禾儿却已抢言道:“这两日陆娘子染疾,我家娘子日日伺候在侧,连晚间也要陪着,再说前些日子。。。”
  见她口无遮拦,新荷忙打断道:“莫胡言!我与陆娘子亲近,寻常无事也常往宝华阁走动,莫说如今娘子卧病,吾便时常去探她一探,或陪侍一阵,也是应当!且陆娘子也总劝奴家好生歇着,只是奴家偏享不得那个福,一日不走动便浑身不舒爽!实则日日憋在房中才果真会憋出病来。”
  南宫霁闻之倒也以为不假,因她似乎从来闲不下,即便如今有了身孕,凡事依旧不愿假他人之手;再思来,朝云本是甚喜她,且知她是有孕之身,哪还会使唤她?遂道:“你若果真无趣,出门走走倒也无妨,然那些个粗重活计,却不许再做!”
  新荷自是应下。
  当下南宫霁正洗漱,便见张令其来了。其人见了新荷,便笑道:“郎君这一宿醉,又教几位娘子好生操心。”
  南宫霁笑叱:“你这厮如今是愈发多话了,知我宿醉却还来打搅!”
  令其却有恃无恐:“小人无事哪敢搅扰?只是您那表兄李大官人,已来了大半日了,您要再不去见,他恐便要先行离去了。”
  李琦果真已来了一阵!时近晌午,令其着人与他送了些茶点以点饥解困,才令他不至因等得不耐烦而拂袖离去。说来经由这些年苦心经营,他如今总算小有所成,在成都开了几家药铺,年前又于汴梁盘下间小铺面,年初方开张,算是在此也有了一席立足之地。
  许久未见,表兄弟二人自要好生叙旧一番。李琦知南宫霁宿醉,不宜再饮,因是固辞宴饮,只教送上些茶果点心,二人品茗而谈。
  时过晌午,南宫霁倦色复显,李琦便欲告辞,孰料那人不许,定要拉着去游春踏青。李琦无奈,便提议到府后的湖边一行,赏花游湖,倒也惬意。
  乍暖时候,人易倦乏,南宫霁虽是晌午方起身,然宿醉后的倦意却不是那般轻易可褪。走在湖边,迎面丝丝凉风也难令他振奋精神。一阵,终觉困倦难抵,便进到湖心亭小歇。
  李琦凭栏而立,颠弄着手中的几颗柳芽,道:“听闻殿下府中侍妾有孕,实是喜事啊!不知可有向大王与姑母禀告此事?”言罢良久,却不闻身后动静!转身见那人竟已瞌睡,不由笑道:“殿下这两年虽说波折不小,然而心宽倒委实如旧。”
  南宫霁恍惚醒转,却是一脸茫然,全不知所谓。
  李琦摇了摇头,踱回桌前,坐下轻啜了口茶。放下茶盏时,已转了正色:“殿下可知,自你西放洛阳之日起,家中便不曾有过一日安宁!众人皆不知你因何触犯圣怒,更不知当如何应对!大王数回亲笔上疏不得究竟,姑母惊忧之下,乃是缠绵病榻至今!如今事现转机,这个中缘故,也是时可告知一二了罢,教我回去好有所交待!”
  南宫霁受此一番数落,一时垂头不言,自是心中有愧。良久,方是吞吐道:“西放洛阳,乃是先帝之意!因我。。。犯了一些过失。。。如今事过境迁,再提无益!表哥还是莫问了。”
  李琦凝眉似忖片刻,道:“纵然有过失,然先帝对你本是宽容,即便你当初私自离京,亦未见加罪,为何偏是此回不能恕你?甚不顾及我蜀中的颜面而定要放逐你?可见果真到了不能忍之境地!汝一介外臣,罪大不过谋逆,若是那般,这等惩罚却着实过轻,除非。。。”
  南宫霁心中一震,忙打断他:“表哥莫乱猜疑!此回,吾本是受小人所害,又自辩不得,遂背了些罪过罢了!而我不欲说,乃是因知晓过多,于你并无益!”
  话已至此,李琦知他断然不会再多吐露一字,遂也只得暂为作罢。
  拂面清风,迷眼乱花,春(坑)色如斯,就着一盏清茶,却似还少了些甚。
  湖边的绿杨阴里,不失时机传来一阵银铃笑语。翘首望去,数个婀娜身影,方上了曲桥,翩翩而来,渐行渐近。


第37章 难处
  春光大好,娘子们自也要出来踏踏青。
  朝云今日一席粉色外衫与墨绿纱裙搭得尤其好,不显轻俗,反觉雅致,配上发上几支小而别致的珍珠簪饰,果真似个初入凡尘的仙子!当下一手扶着丫鬟,一手挽着新荷,笑意盈盈,款步而来。
  南宫霁迎上前去,挥开使女,环住腰身已明显渐粗的新荷,并肩而行。朝云见状,只微微一笑,气度顿显;倒是新荷似乎不甚自在,面上已浮起一丝轻红,偷眼瞧了瞧朝云,见她神态自若,心下才略宽。
  新荷是头一回见李琦,举止颇有几分拘谨,倒并非是因怕生,想她当初在外谋生,甚么样的人没见过?只是今时不同过去,既已为人妇,自然要顾及身份,不能教人再轻瞧了去。说来,往事现下虽无人敢再提及,然在她心中却难抹去,也因此她在府中总觉低人一等,有时甚羡慕那些个丫鬟使女,纵然身份轻微,到底清清白白,此是她做梦都想得的!为防徒生闲话,她向来不去人多处招是非,便是府中家丁,她亦是能避则避,而今日若非是怕忤了朝云,她本也不欲前来。
  踏青赏花,总要附些风雅,论些诗词,可惜新荷不过一介农家女,便是当初所唱那些曲词,亦是外间口口相传记下的,尚有许多她不能会意,当下自也只能做一旁观客。只是陪坐到底无趣,不多时便觉乏倦了。
  那几人谈到妙处,李琦道:“诗词纵然再妙,却还须有歌儿美姬唱出才好。”本是随口一说,南宫霁与朝云并未在意,倒是几个小丫鬟别过头去似在偷笑。
  新荷原还是强打精神,然听此话,一时种种辛酸浮上心头,顿觉胸闷气短,头晕目眩,却是再也坐不住了,便起身告退。
  朝云笑着过来挽住她,道:“妹妹先别走,我还有一事劳烦呢。”言方落,已有使女捧着茶具过来了。
  南宫霁见此顿不悦,道:“她如今这身子,怎还教她做这个,但交于婢子们去做便是了。”
  朝云脸一红,似委屈道:“郎君误会了,此事怎还能辛苦妹妹,原是我想亲自为郎君与表哥烹茶,无奈技艺平平,怕郎君不喜,因而烦请妹妹从旁指点一二。”
  新荷闻言忙道:“此小事,怎作兴让姐姐动手,我本也是坐不住了,才想去走一走,这倒好,姐姐便将这活便宜了我,也教我不那么无趣。”
  朝云见她如此,倒是有些无措,好在郎君并未说不可,半推半就,也就依了她。
  若论烹茶之技,新荷确是高出朝云几筹,但看其烹茶的身姿动作,皆可谓无可挑剔!只是那一身装束不那么应景!南宫霁明明记得她早间尚是一身青裙,现下却换做了黄裳。她近时或因有孕之故,肤色本显暗沉,因是黄色并不配她。这便罢了,可能是担心外间风大,又在外套了件红袄,实有些不伦不类。
  片刻功夫,新荷已将茶与众人奉上,然不知是心中尚觉难堪,还是果真不支,到李琦跟前时,足下一软,竟险些摔倒!好在李琦眼疾手快,搀住了她,众人乃是虚惊一场。只是如此一来,众人便不忍再教她在此受寒吹风了,遂由朝云陪了先行回去。
  品过茗,李琦拱手向南宫霁道喜。
  南宫霁乃问何故,李琦笑掰着手指道:“其一,你将为人父,此乃人生之大喜;其二,妻贤妾惠,自更难得?!”
  南宫霁抚掌笑起。
  李琦继续道:“至于三喜,自是你劫后无恙,重返汴梁!”
  南宫霁自也称是。
  笑罢,李琦却复归正色,道:“虽说你与今上有同窗之谊,然如今已是君臣有别,今后如何自处,殿下可千万拿好分寸。”
  南宫霁点了点头,起身踱到一边,望着涟漪阵阵的湖面,长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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