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女点了他睡穴,他便一下子歪倒了,小叶子把他扶躺下,仔细地给他掖了掖被子。
正月十三,水怜寒提前往猎户石屋走去,虽然白衣没有说是哪一个,但既然宁缺曾经告诉过白衣那么多他们的事情,那么白衣说的石屋也一定是他们曾经共同呆过的地方。
天空又变暗了,雪花飞飞扬扬地飘了下来,水怜寒裹着大氅低头赶路,越走人迹越少。
迎面来了一队送亲队伍,水怜寒往边上靠了靠,身体几乎贴着路旁的树,靴子埋进了久积不化的雪里。
突然一声几乎有些尖利的“怜寒”传来,水怜寒一下子握紧了手中之剑。他猛地朝声音来源处看去,一个红衣的新娘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那声“怜寒”在风雪中其实甚为模糊,水怜寒只是因为太过小心才转身去看,可是奔来的新娘一叠声的呼唤却让他瞬间就认出了来人。
那是过柔,提着裙子如同红蝶般在皑皑的白雪中朝他扑了过来。
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她。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他抱叶涩离开的时候,他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事实,对她也无话可说。一起生活的那十年里,过柔确实对他不错,只是他根本不敢用真心去对待任何一个人,所以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对她说一句带着温情的话。
再见也没有说,过柔就这样看着他抱着叶涩离开了。
当初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丝留恋,但在隆冬的此刻,看着过柔朝他跑来,他心口却突然漫上了一丝温暖。过家兄弟再可恨,也与过柔无关。过柔,不过是被他迁怒了而已。
过柔一下子抱住了他!
她于风雪中,一眼就认出了裹着大氅的他。不是因为看到了他的脸,而是那身形早已在心中临摹了千百遍。
水怜寒僵在那里,他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动作。
有人拔出了武器,这是送亲的队伍,大部分都是过家的人。都是,想将他置之死地的人!
水怜寒推开了过柔,他问:“过云呢?”
这是何等不解风情的问话,但是性命攸关他怎能不问?
过柔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眼中还转着泪,鼻头通红,急急解释:“这些都是我的人,你知道我还是有一些手下的,我要出嫁了,三哥就让我把他们带走,让他们保护我。”
水怜寒沉默了半晌,问:“夫家是谁?”
过柔抽噎了一下,小声道:“岳庐张家。”
这个张家只是小门小派,但是在如今可谓门派割据的情况下,这张家得了地靠九霄玄宫的便宜,也在江湖中传了些名气。但过家山庄再怎么说也是雄踞一方的大派,与张家结姻确实是过柔下嫁了。
不去分析过云为何如此,水怜寒道:“嫁过去后,好好过日子吧,谅张家也不敢欺负你。”
过柔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打转,她实在是、实在是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水怜寒,本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的。
“怜寒,对不起。”
她得道歉,得为了哥哥,为了过家向他道歉。虽然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她得道歉。
水怜寒怔了一下,心脏一阵抽痛。因为过云,他再也无法对过柔温柔以待了。
“天冷,回马车去吧。”
过柔不想回去,这次分别,她嫁为人妇,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有人忍不住走了过来,应是来接亲的张家的人,见她跟一个男人谈这么久放心不下了。
“你要去哪里?”过柔忍不住相问。
水怜寒不知如何作答,过柔又追问:“他呢?叶涩呢?”
水怜寒闭了闭眼睛:“我们暂时分开了,事情办完了我再去找他。”
过柔扁了扁嘴,心里委屈。又有人走了过来,水怜寒道:“走吧。”
那人手里捧了杯热酒,对过柔道:“小姐,天寒地冻的,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再聊吧。”
过柔别过头去,咽下喉中的酸涩,深吸一口气,脆声道:“山水有相逢,怜寒,喝杯酒再走吧。”接过那杯温酒来,吩咐道:“再去拿个杯子。”
杯子很快拿来了,过柔把手中的酒一分为二,把手里的半杯递给水怜寒。她是知道水怜寒怕酒里有毒才刻意这样做的。
水怜寒明白她的心思,不禁唏嘘,过柔是真的长大了。
雪花飘进了酒里,融化。如同本质相同的人终会走在一起,不同的人再勉强也无法水□□融。
半杯温酒入喉,咸湿的热液从眼角流出。怜寒,愿你一生顺遂;愿余生,还能相见。
第32章 因果
风雪变大了,温酒入喉,只暖了片刻的心。
过柔把杯子递给随从,抬眼看着水怜寒,微微一笑:“怜寒,”她突然意识到了水怜寒的名字竟是如此得凄冷。为什么要起这样的名字?如果她是他的父母,一定会在名字中给他寄予所有美好的祈愿,一定不会让他……
“怜寒……”
看着他的目光突然迷离了,过柔身子一歪,水怜寒伸手去接她,却不想踉跄了一下,连他自己都跌倒了。
“怎么回事?!”过柔浑身酸软,悚然一惊:“酒里……”
水怜寒颤巍巍地拄着剑站了起来,他面向走来的人,眼中没有一丝惊惧。
有人将过柔架了起来,过柔突然嘶声尖叫:“三哥!你利用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不会杀怜寒!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他?!我的婚事,难道连我的婚事都……”
她的脸比漫天的白雪还要苍白,激动和寒冷又给她的脸抹上了红晕,使此刻泪流满面的她看起来特别狰狞,可是水怜寒却觉得她仍旧是美丽的,原来自始至终她一直都对他怀着善意。
过柔的嘴被捂住了,她被绑起来塞进了马车里。车夫吆喝一声,随从们跟着马车启程了。
过云摇摇头:“胳膊肘往外拐,这可是不对的。”
他的眼上蒙着一层厚重的黑布,慢慢把剑拔了出来:“水怜寒,为了对付你,我特意锻炼了自己的耳力。你听,风声多大。为了听清每一道声音,这段日子我一直都过着盲人的生活。其实做盲人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你要不要试一试?”
没走的人围了上来,水怜寒把饮天剑拔了出来,可是握剑的手在打颤。
过云侧耳听了听,笑道:“怎么了?这么不胜酒力?”
他往前走了几步,离水怜寒一丈处停下,用剑在空中划了下道:“我累了水怜寒,所以做了个决定。首先,肯定不能让你死得痛快,所以酒肯定不能致命。再说了,我的好妹妹,我还舍不得让她死。其次,那颗珠子还要不要,也不是那么难以抉择。我不要,别人也得不到,反正我已经有了一颗。来赌吧水怜寒,我割你三百六十刀,最后一刀要你命。要是想拉几个垫背的,就把珠子拿出来;要是不想,黄泉路上就请自己走吧。”
过云做了个手势,手下们同时弯弓搭箭。
谨慎的过云不让任何人太过靠近水怜寒,弓GN弩在此刻是最好的利器。
经过训练的手下能精准地射中水怜寒的手臂和腿,等他彻底站不起来,他就稳操胜券了。
弩NJ箭在风雪中稍微有些偏离,但因为是近距离发射,误差可以忽略不计。
水怜寒在被瞄准的刹那动了,黑色的剑气莲花般盛开,如同旋转的刀片将弩NJ箭弹开。
紫目红瞳捕捉住所有跟他对视的人,饮天剑格挡住了慢剑的攻击。
过云命令过手下从出场开始便要盯紧自己需要射中的位置,也即是只能盯着水怜寒的胳膊和腿,不得与他对视。可是总有人会以为自己能一击得手,总有人会去忍不住看猎物的表情,也总有人会一失足成千古恨。
过云是谨慎的,所以他在发出攻击命令的同时自己也出手了,他不能让水怜寒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事实上证明他做对了——水怜寒根本就没有喝过柔的酒。
一再的失败让过云不敢再托大,水怜寒没喝酒是最坏的打算,此刻的他无比庆幸自己按照最坏的打算做出了行动。
“你变了,水怜寒。”
过云的靠近让手下们无法再用弓GN弩,纷纷换了兵器,盯着水怜寒的下三路辅助过云进行攻击。
“以前的你至少还有信任的人,可是现在你还信任谁呢?没有了,哈哈,水怜寒你真可怜。”
过云说得没错。如果伏伯还没有死,过柔的酒他是一定会喝的,可是现在就连最干净的雪他都要考虑一下可不可以吃。
可是水怜寒,还是输了。
手被毒蛇咬了一口般疼痛入骨,紧接着整个手臂从指间麻木到了胳膊。饮天剑掉落,一下子砸进了雪里。
过云一剑插入了水怜寒左手心,将他钉在了雪地里。
水怜寒终于发出了一声惨叫。
过云这次是真的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不动内力不发作,这毒简直是为你量身制作。”出手攻击水怜寒也是为了等待此刻,过柔衣服上涂的毒才是他的杀手锏。
水怜寒是剑客,是个身负仇恨随时可能遭受袭击的剑客,他从未戴过任何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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