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废转身,不再看她,“三天后,请你务必把这些告诉父皇……”
想了想,执废又说,“还有,他不会高兴看到你自尽的。”
十九浑身僵了僵,等到她缓缓站起身来时,执废已经离开了,朱唇勾起,无奈而自嘲地喃喃,“果然是父子啊……”
37
回到山上,天上已然看不到太阳的影子了。上山时,因脚步虚浮而踉跄了一下,眼前已是账房的小屋子,执废喘了口气,正伸手要去开门的时候,砰地一声,眼前蓦地多出了一条肌肉匀称的古铜色手臂,直直地拍在门上。
执废咽了口唾沫,喉结难过地动了一下。
身后却传来了低沉有力的声音,“……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那人松开手,执废缓缓转过神来,故作镇定地直盯着那人的眼睛看。
“你在说……什么……”
夜风吹响了周围的树木,枝桠与枝桠之间影影绰绰,初生的月颜色暗淡,不甚真切。
男子一双锐利鹰眼,目光如炬,“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耳边嗡嗡声,执废急促地呼吸着,像是没听清他的话,“你找……错人了……”
“没有。”男子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执废。
“有!”
不顾一切地朝那人吼着,吼完以后执废才发觉自己太慌张了。
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了许久,执废移开视线不敢与那过于炽热的视线接触,便听到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头顶上方传来,“你可是担心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执废抬头,难道不会吗?
“萨日苏,”他突然说道,“我的名字。”
下意识地向后挪,却发现身子已经抵在了门板上,执废好“哦”了一声,复又将视线偏到一旁。
“不说点什么?”萨日苏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片视野,天未全黑,风却有些冷,“本来该是在祭山的太子,如何做了这小小山寨的账房?”
执废咬紧下唇,半晌,才对他说,“那又如何,你要是告诉了戎篱或是沈荣枯,就是大功一件。”
男子叹息一声,“萨日苏不会做这种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次,我不会说。”
“但是他日在沙场上相遇,萨日苏绝不手软。”
铿锵有力的字眼,萨日苏腰杆挺得直直的,一种无愧于天地的感觉。
执废看向那双清明的狭长黑眸,淡淡笑了,“有机会,一定要领教将军的神武。”
“哦?如何知道我是将军的?”萨日苏赞赏地看了眼执废。
执废拨了拨被风吹乱的碎发,绕到耳后,“沈荣枯会大摆宴席,来客身份定是不小,我看你那主人非王则侯,若身边只有一名侍卫跟随,如何能安心?”
萨日苏哈哈大笑,“好!我果然没看错人,实不相瞒,我跟随的人正是我戎篱的三王子,说起来,还和殿下有一段渊源。”
执废张了大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萨日苏看了看天,夜幕上出现了稀疏的星,“外面冷,你进去罢。”
执废便开了门,笨手笨脚地摸到火折,燃了灯。
他发现,萨日苏虽然是敌人,却也是个君子,他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次日,戎篱访客离开山寨,无论是三王子力瓦还是沈荣枯,见到执废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情,与往日无异。
韩大力气冲冲地推开执废的房门,见那个书生模样手脚纤细的少年好好地端坐在案几旁看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老子醒来以后见不找你,可让人好找!”
执废不解地看着他,“我下山找了十九,哨卡的兄弟是第八洞的,他没跟你说?”
韩大力有些气急,“那、那那也不能……不能不跟我说一声!”
执废好笑地摇了摇头,“韩兄当时烂醉如泥,如何跟你说?”
脸上一红,韩大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脸憋得越来越红,八尺高的汉子愣愣地站着,执废想起他的醉态,又是一笑,这一笑,倒让韩大力更是窘迫。
门外有来催促韩大力的八洞兄弟,貌似这天是下山劫货的日子,寨子里每十天劫一次货,全凭运气,反正拔天寨占尽地利,各条货渠都相近,十天一次也成了规矩,运气不好的外商也要认命。
韩大力既惦记着任务,又担心地看了看执废,心里堵着很不舒服,可又偏生发泄不出来,老脸通红,偏偏执废面前无计可施,最后,狠狠地跺了跺脚,“子非!等哥回来!哥有话跟你说!”
说完便夺门而出。
执废只觉得荒谬,不知所云,关了门,刚待转身便落入了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
“小七……”带着宠溺与嗔怪的口吻,低沉而魅惑,“又是戎篱将军又是山寨洞主的,小七过得还不错嘛……”
虽然话里全是讽刺,那人却一手不安分地收在执废腰间,一手放肆地顺着脖颈滑下背脊,指尖在每一段骨节都揉按少许,不知是触及到了什么穴位,执废竟觉得不仅身体发软,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那只手所触之处像是燃了火一般的热,眼里蒙上些许水汽,执废怔然看向男子,露出一丝疑惑。
正要问出的话却被堵在唇舌间,还不等执废反应,霸道而充满了攻击性的吻便铺天盖地而来,咬、扯、吸、吮的感觉在唇上绽开,越来越狂暴粗野。
“呜……!”
执废勉强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在他唇舌间驰骋的男子,那人双眸里似有把火焰在燃烧,疯狂得让执废有些害怕,一开始的紧张与无措被强压下来,执废双手抵在那人胸前,用力地推开他。
摸了摸红肿的唇,执废深深皱着眉头,抬眼看时,心里却像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
不可一世的帝王,眼里竟然露出了受伤的神情。
殷无遥舔着唇,舌尖带起暧昧的银丝,敛下溢满心上的酸,“他们,是不是也这么对你做过?”
那夹得更深的眉间,却是执废突然涌起的一腔怒火,紧握的拳微微颤抖着,指节泛白,对方俊美依旧的脸上尽是戏谑嘲讽,动了动唇,执废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足够让殷无遥听见:“他们,和你,不是一种人。”
说完,执废转身要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是因为殷无遥突如其来的吻,还是因为他那些伤人的话?
像是要逃离那人身边似的。
手才轻轻触碰到门边,就被一道霸道的力道扯了回来,执废重重地跌在殷无遥身上,铁壁一般的双臂牢牢箍着少年,温热的气息喷在执废耳边,“别想再逃……”
疯狂而不容拒绝的吻雨点般地落下来,这次却不似方才那般用力,却渐渐抽走了执废身上的力量,额头、眉毛、眼睛、鼻尖、脸颊、微肿的唇……执废挣不脱,跟一个已经失了理智的人讲道理,对方也是不会听的。
少年报复性地咬了一下,点点锈味化开,殷无遥怔了一会,却更加疯狂地攫取着对方口中的芬芳,呼吸越来越沉重,眼里满是对方的影子,心里空虚得发紧,恨不得将人狠狠揉进骨血中!
看着原本清明的一双眼睛此时因为自己而露出点点迷惘,殷无遥涌起一股欣悦,他缓缓撤离了唇舌,将头埋在执废颈间,紧紧地将人环住,“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为什么……”
执废怔怔地看着头上的屋顶,一边肩膀承受着殷无遥的重量,手却再提不起任何力气推开对方,他这声“为什么”既是不解于殷无遥的吻,也是疑惑于为什么自己并不排斥他的吻。
殷无遥用力呼吸着执废身上的淡淡清香,好一会才慢慢松开,一双黑眸恢复了深不可测,可是望向执废时添了几许温柔。書香門第
“想知道朕的毒是谁下的?”殷无遥揉了揉执废的发。
不似以前那般抵触,多日不见,执废像是成熟了不少,似乎也开始无意识地接受了自己,这让殷无遥很高兴。
特别是他有意无意地说着讽刺他的话,那生涩而愤怒的反应,更是让他一颗心不断狂跳。
比决胜在即的紧张感更让人着迷。
执废不知殷无遥心中所想,只诚实地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他。
“给朕下毒的人,是小七。”帝王平缓而无波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响起。
执废睁大了眼,“我?”
“唔……”殷无遥显得有些委屈,“父皇生辰,小七还未给父皇送贺礼,听闻涵说有一物是小七要呈给父皇的,朕便取了来看。”
执废想起了什么,“三皇兄说那是南海灵香,沐翱也打开看过,并没有事啊。”
刚说完,就看见殷无遥得逞般的笑容,笑得狡猾,“执语要想下毒,不会这么简单……”不禁又伸手揽过执废的肩,两人说话间已经坐在了小屋窄窄的硬床上,“此毒名为‘迷梦醉香,’由两种毒合成,‘迷梦’便是南海灵香,‘醉香’则是一味常见的房趣之药,二者单独使用并无毒性,混用则为至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