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也就是他们的夫子,常相离,站到了他们面前。
常相离粗看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看起来十分年轻,实际上他已经是而立之年了。听说他曾是某一年的探花,做过两年翰林院编修,皇帝赏识他的才华,让他做了皇子们的太傅。常相离的五官很深刻,目光如炬,偏偏又那么冷漠,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以后算作跟学生们打了招呼,然后让学生们翻开桌上的什么书的第几页,讲解了起来,也不管第一天上课的皇子们听不听得懂。
年纪较大的皇子们自然是听得懂的,书籍都是与《论语》相似的治国安家修身的内容,执废触类旁通,也是懂的,但四皇子、五皇子他们就明显没办法,听着听着要不就睡着了,要不就逗自己的伴读去了,常相离也没有说什么。
执废的位置靠窗,一转过头就可以看见湛蓝的天空,点缀着淡淡洁白的云朵,与前世所记忆的天空没什么不同。身边的闻涵皱着眉头盯着书本,他虽然在家里读过几年书,但也显然没办法跟上课程的进度。
常相离并非不会在课堂上提问,他总是提问大皇子、二皇子他们,接触得久了解越多,两个最大的皇子总能回答得头头是道,让常相离颇为满意,相反,只要他转头去看执废,眉头就会紧锁。
执废已经习惯了,因此看到常相离的样子也不恼,也不哀伤,就是闻涵眉间的皱纹越来越深了。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明天我要就今天的内容检查功课,几位皇子闲时也莫要荒废功课才是。”
“是,夫子。”几个人垂首应后,早上的课就算作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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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起有必要交代一下各位皇子的情况,免得大家看文的时候会困惑^_^
大皇子,执仲,8岁
二皇子,执秦,7岁
三皇子,执语,6岁
四皇子,执默,5岁
五皇子,执清,4岁
六皇子,执铸,4岁
七皇子,执废,3岁
这是目前皇子们的年龄……
补充一下,闻涵7岁,沐翱10岁
离下午的骑射课还有两个时辰,执废和闻涵与在门口等了好久的沐翱一起在太学院的葡萄架下用午膳。午膳是母妃一手准备的家庭式菜肴,简单又美味,三个孩子每个人都有一份,平等对待,端着食盒坐在树荫底下,真有种野餐的感觉,执废看着两个少年在碗里扒拉扒拉的样子,舒心地笑了起来。
沐翱的吃相不若闻涵的斯文,他从小习武也没怎么学宫规,吃相还真是……粗犷。
虽然这么想,执废却不打算说出来,沐翱还是大大咧咧的好,要他斯文岂不是比要他的命还难受?这么想着,见到沐翱嘴角沾的饭粒,忍不住伸手捏了下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啊,不够我这里还有。”沐翱的脸有些红,怔怔地看着执废,傻傻的样子哪里还有初见时候的轻佻,执废笑着凑过去把碗里的菜饭分了一些给他。
“殿、殿下……小的不能吃殿下的饭……”沐翱颇为难地推搪,他不敢真的推开执废的手,没办法只好向闻涵目光求助。
闻涵也唯唯诺诺地劝执废。
“我吃不来这么多,你不吃,母妃的心血不是要浪费?”执废不管两人的阻拦,反正这里还是他说了算,“还有不要自称‘小的’,要叫‘我’,母妃不是也让我们像兄弟一样相亲相爱吗?”
沐翱闻涵被执废堵得没话说,私下里练习了好多遍才将称呼问题解决了,执废不喜欢他们比自己低人一等或者自己就高人一等的感觉,大概就算是重活几次也不会习惯吧,沐妃也是平易近人,支持执废的想法,就连绿芳虽然口上“奴婢奴婢”的,实际上最没大没小的就是她。
如果日子就这样耗过去该多好,虽然身在帝王家,但要执废忧心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一件也无,每天悠然自得的,偶尔给皇兄们欺负欺负,听夫子难得的两句唠叨,或者听宫人们的墙角,也不失为一种恬淡舒适的生活。
闻涵是伴读,早上的课结束以后就可以不用陪着执废了,可他不知道是一根筋还是保护欲作祟,竟也要跟着执废去骑射课,当然,他是不能跟着上课的,只能在一旁远看,而下午的课沐翱就能一展拳脚了,只不过他是被集中到旁边的训练场去训练,和执废这些皇子不能接触。
执废出生的时候先天不足,前世的父亲是医生,小时候体弱多病的庄闲曾经跟在父亲屁股后面耳濡目染,也多少知道一些病理药理,这一世的身体和前世一样肺功能和气管不好,很容易得哮喘病,一般执废都会尽量避免大量的运动,三岁前只走走爬爬,倒没生过什么大病。
负责教皇子们骑射武功的是禁卫军统领宋景满,高高瘦瘦,皮肤经常年日晒而黝黑,肌肉饱满结实,年约四十,看上去更像个文人学士,倒不似舞刀弄枪之辈。
执语、执默的身体虚弱在宫里是早有耳闻的,宋景满上课的时候就让他们坐在树底下观看,偶尔让他们扎扎马步,也是在树荫下、屋檐下这些凉快的地方,倒是对执废没有额外宽容,一上来就是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先不说执废的身体情况,单就是第一节课扎马步扎半个时辰的在宫里是闻所未闻,宋景满是出了名的老滑头,看不起出生卑微的皇子,反正作弄作弄他们还能让上位者高兴,有何不可,只要不玩死了就不算自己的错。
当然,执废是不可能扎够一个时辰的马步的,他最多就坚持了十分钟,两条腿就拼命打颤,站都站不稳,最后只好光荣加入树荫下休息二人组。
场上的执清执铸两兄弟虽不是同一母出,但感情却很好,性子也活泼,对武学很有天赋,上蹦下串的,什么兵器都想耍一耍,什么功夫都想学一学,男孩子的天性就是好动,这情景让执废不禁想起了小时候一群小伙伴玩耍的情景。
小时候的庄闲是很少有身体好的时候的,身体好的时候他就会和小伙伴们做游戏,在草坪上玩捉迷藏、踢足球甚至只是追着跑,往往回家的时候才发现衣服裤子都沾了泥,脸上也都是汗津津的。
执废找了个空地方坐了下来,不远处执语手中握了一卷书在看,执默则瞪着黑不溜秋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
执废对他笑了笑。
似乎被执废的笑容鼓励,执默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不敢靠得太近,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执废好笑地看着他,最后没办法只好先开口,“四皇兄,是有什么要跟执废说的么?”
“七、七皇弟……”小小胖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有点害羞地递给了执废,“给、给你……”
“给我的?”执废有点惊讶,接过布包展开,是一块杏仁核桃酥,不由得又抬起头看了眼执默,“让我吃?”
执默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这是第一次收到来自“兄长们”的礼物,执废在心里小小感叹了下,还好没有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讨厌自己的吧,拿起那块核桃酥,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因为很用心地吃,所以没留意此时执默已经走远了。
酉时将近,所有的皇子及侍卫们都可以下课了,执废的肚子却疼了起来。
沐翱离执废最近,他一下课就奔到执废身边,见到年仅三岁的小主子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一张小脸因痛苦扭曲在一起,衣服也被滚得都是泥巴,马上就懵了,猛地回过神来立刻抱着执废就朝冷宫奔去,出了校场在门口遇上闻涵,闻涵见了执废的样子也吓了好一跳,恨不能替他承受胃肠绞在一起的痛苦,小跑着跟上沐翱的步伐,还在一边说着安慰执废的话。
执废只捂着肚子,他痛得满头大汗说不上话,肚子里像是有几把剪刀在剪他的内脏,咬牙哼哼着,痛感模糊了他的时间概念,只觉得夕阳下沐翱的影子很长,他缩在沐翱的怀里,用力汲取他胸膛里的温暖。
一到驰骤宫,沐翱飞奔到他们的“小家”,一进门就大喊“娘娘!娘娘!”“绿芳快来!”。
沐妃和绿芳听见这一声声的喊叫都吓坏了,连忙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软榻上的执废忍痛的表情,双双惊叫了一声,绿芳拉着闻涵去请太医,沐妃和沐翱则一人换下执废的衣裳,一人抱着他上了床,用厚厚的棉被盖住他。沐翱将执废半坐着支起身,背靠在他身上,沐妃喂了些温开水给执废,小脸上痛苦的表情似乎减了一些,又将人平躺放好,在屋里等着太医。
绿芳和太医来的时候就看见在屋里来回踱步的沐翱和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的沐妃,神态倨傲的太医慢慢腾腾地走到床边,从被窝里抓起执废的小手把脉,又瞧了瞧执废的脸色和舌苔,才捻着胡子说,“没有大碍,不过是吃坏了肚子,以后莫要让七殿下吃坏了的食物。老臣开张单,绿芳姑娘去太医院配药即可,这副药每天两次,一天一副,见好就停。待七殿下烧退了,给他煮点稀粥吃,这段时间忌荤腥。”
众人听了,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了地,配药的忙着配药,绿芳从袖口里拿出几个银钱塞到了太医手中,道了好几声谢谢,直到太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见手里的这点银子连平日里喝酒的下酒菜都不够,不禁有点做白工的感觉,但好歹也是这宫里的御医,不好说什么,只好象征性地收下了银子,跨上医箱便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