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沐翱,跟别人产生了争执却没有拔剑相向,这是不是说明,沐翱也变得稳重不少呢。
执废想着,却没有发现那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谁?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有些威胁的危险目光在打量着执废,执废缩了缩,一是被人这么盯着不舒服,二是天气确实冷。
执废还在想着刚才他们之间的对话,沐翱的样子很奇怪,让他有些担心,执废急于去找沐翱,只对那人摇了摇头,那人见他不像是会说谎的人,也就没有刻意与执废为难。
出了长廊,就看见沐翱坐在石阶上。
嘴里叼着不知从哪里拔下来的草,沐翱看着天空,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是我哥。”
执废良久才反应过来,“啊……”一直以为沐翱是个孤儿,没想到他还有个哥哥的。
坐在沐翱身边的石阶上,森森的寒意从下往上窜,沐翱像是陷入了很久以前的回忆里,目光有些呆滞,“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没想到他们都还活着……”
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碎屑般的雪花,卷成一个个的圈,混着落叶。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们立了军功,跟老将军回了皇都,今天是进宫面圣的……他们,现在是大皇子的人了。”
啊,这也就是沐翱好不容易见到了亲人却又跟他们争执起来的缘故吧。
执废看着思考中的沐翱,沐翱却歪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殿下,说好了,我不会离开你。”
那个时候的沐翱,像是在做一个庄严的承诺,偏偏又用那么随意的口气,仿佛理所当然一样。
过节的气息,似乎也感染到了冷宫,绿芳忙里忙外的打扫屋子清洗衣物,闻涵说是放假回家,却还没在家过了节就回来了,用他的话说就是,“等过节那天再回去不迟,反正那里也不像一个家。”
执废摇摇头,不置可否。
绿芳本来在院子里忙着的,听她叫叫嚷嚷的就知道有人来了,不客气地推开了执废的房门,还没来得及放下卷起的袖子,便对执废说,“你绝对猜不到来的人是谁。”
绿芳笑眯眯的,不知道那客人是不是给了她什么好处,执废想着,腿已经迈开步子来到了厅子,一名身长玉立的少年背对着门口站着,身后跟着两名穿着盔甲的侍卫,表情严肃。
执废看着其中一名侍卫只觉得眼熟,仔细观察了一会才发现哪天见过他。
“大皇兄……”执废恭敬地对那少年说道。
执仲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一向神情严肃,很有兄长的风范,有时候让人感觉不近人情,一双明亮的眼睛,宝相庄严,很正直的感觉,这也是执仲一贯的性格,对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力求公道。
这些年执仲的面部线条变得深刻许多,人也深沉了许多,褪去了年幼的稚气,已经成长为合格的王者继承人,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帝王风范。
过了年,执仲也要到十八岁了,如果那时候父皇还不宣布太子人选的话,执仲就要搬离皇宫在宫外建府受封王爷称号,但这应该不是执仲想要的,他从小到大的奋斗目标都是那个唯一的宝座。
执废不懂他们那些勾心斗角,也不想懂,政治上的东西都很模糊,一旦被卷进去,就再难以脱身,可以的话,他还是离得远远才好。
执仲扯出一个生涩的笑容,“快到冬天了……”随即用眼神示意那两名侍卫,两人立刻从角落里拖出一袋袋的棉絮和锦被,交到绿芳手上,然后站回原来的位置,不动声色。
执废看着绿芳高高兴兴地抱着他们送过来的被子棉絮进了房,眨了眨眼,又疑惑地看向执仲。
而执仲却什么也没说,不愿多作停留似的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经过前院的时候正看到沐翱从外面进来,与执仲身后的两人对视一眼,便不再看过去,径自走到执废身边。
“大皇子的新侍卫,杨甫议,杨甫思。”听不出沐翱的语气,是欢喜还是悲伤,“他们……都是我哥。”
执废看着沐翱,有些好奇,但更多只是随便问问,“那你呢?你原先……是叫什么的?”
沐翱笑了笑,“现在就叫沐翱,以后也还是,原先的名字早就丢了,有句话不是叫‘道不同不相为谋’来着?”
“殿下要是想知道的话……”
“啊,不用了,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
沐翱满足地笑着,像一只心情大好的猫。
大皇兄前脚走了没多久,后脚就有太监请执废去庄椿宫。
庄椿宫是三皇子执语的宫殿,执废统共也就去了那么两次,一次是赏菊,一次是赏雪。
年关逼近,过了年许多事情就该尘埃落定了。
三皇兄一向待执废不错,执废也就没推辞,事实上,也容不得他推辞。
庄椿宫离太学院很近,都会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廊,漆红柱子外的景色却显得萧条,小步跟上太监的脚步,不多时就到了。
执语正在廊下一方木桌上沏茶,招呼了执废过去,执废脱下鞋子坐了上去,清香袅娜的水汽渺渺晕开,执废只觉得心情都舒爽了起来,问那是什么茶,执语笑而不答,倒了一杯给他,只见杯中淡色的茶汤上飘着几枚粉色的花瓣,若有若无,更觉得清淡幽雅。
“桃花?”
执语笑着摇了摇头,用手点了点执废的脑袋,“现在什么季节,哪里有桃花?”
执废低着头,脸颊被水汽蒸出了些许不明显的红晕。
伸手指了指庭院中栽种的盛放中的植物,执语说,“喏,是那个,梅花。”
雪一般的颜色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花瓣里蕴着丝丝点点的瑰丽颜色,那就是梅花,清丽而高洁。
梅花茶也是这般清淡高雅的味道,回甘无穷。
“好喝吗?”
“……嗯。”执废点头,确实从来没喝过这样的茶,对于桃花梅花都分不清的自己来说,是不是有点牛嚼牡丹的感觉?
“三哥你跟他谈什么茶道,他哪里会懂,简直是焚琴煮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八皇子缠在执语身边,一把夺了执语的杯子往肚里灌,咕噜噜一口气喝下去,才满足地叹气,“好喝……”
执语也不生气,宠溺地摸了摸执彦的头,“你这般的喝法才是不懂茶道吧?”
执彦努着嘴,“刚急急的过来,渴了!”说罢又殷勤地动手煮新茶,眼角瞥过执废,有些得意,趁执废愣神的时候,隔开了执语和执废,坐在了两人中间,从诗词说到策论,全挑了执语爱听的话说。
执废看着满园的梅花,另外两人讨论着什么完全没听进去。
临走时,执语包了一包梅花干给执废,“想喝茶的话再过来。”
执彦也在旁边附和着,“比二皇兄的茶叶好喝多了……”
只能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再走回去。
冬风吹着衣角猎猎作响,呼吸全成了白雾,扩散在空气里,校场上竞相策马狂奔的几人互不相让,许久才缓缓停下稍作休息,场上的几位皇子是头一次比赛马术,就连执语也参与其中,相比常年都在锻炼的几人,自然是落了个最后,但也没有人会小看他,毕竟三皇子的策论比起其余皇子要高出一筹。
执废跑了个第四,算是个不错的成绩,他前面有执仲、执秦、执清,执铸只跟他相差了几尺,算是险胜。
累得倒在了地上的执废眯起眼看着晴朗的天空,调整着呼吸的频率,半晌,觉得渴了,伸手去摸挂在马上的水囊,可一打开,却发现喝完了,连一滴水都没留下。
不远处的执秦见了,勾起嘴角,解下了自己的水囊扔给他,“喝我的吧。”
执废有些惊讶,手忙脚乱地接过水囊,看向执秦。
执秦不似幼时那般艳丽无双,却出落得更加英气俊美,比起幼时的柔若无骨,现在的美丽是属于一个真正的男子的,眉眼之间依旧张扬着魅意。
执废不做多想的打开了水囊的盖子,咕咚咕咚几口喝光,缓了一会儿,只觉得晕晕乎乎,意识的最后一丝被剥离之前,执废苦笑了下,“二皇兄的茶果然不好喝……”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问一句,有没有人想知道沐翱原来叫什么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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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执秦抱起倒在地上的执废,手中的水囊松开掉落在地上,沾了尘土瘪了气,似乎有些破败的感觉。皱着眉头,执秦看着那张似乎熟睡了的小脸,深做一个呼吸,对其余的人喊道,“立刻封锁校场!一个人都不要放过,全部盘查!特别是草场上的人!”
远处的皇子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宋景满一脸担忧地奔了过去,执秦再次下了命令,语气有些焦躁,执仲和执语也赶了过来,执仲听了执秦略带激动的描述,马上沉着脸色下令部署,让宋景满对所有留下的人进行盘查,并亲自把太医请到校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