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作青岁的少年鼓着腮帮子甩甩笔墨,委屈地看着执语,“殿下!我们为什么要去帮别人抄书啊……”
曾义眼中也有相似的疑惑,却从来不敢违逆主子的决定,也看向执语,执语望向窗前一株株明艳的海棠,“七弟因为父皇突来的宠爱而使得后宫嫔妃们感到不安了,萧妃的事情不过是个警告,可七弟什么也不知道,能帮多少帮多少吧。”
青岁嗤笑一声,“殿下什么时候有了这许多善心……”
少年挥洒着风流的笔墨,但笑不语。
亭中与年纪相仿的伴读下着棋,对方的龙被自己一颗白子生生断了去路,眸里含笑,执秦勾着唇角,“杜若,看来父皇的宠爱可不是什么人都消受得起的。”
杜若只看棋盘研究着大局走向,不时闭目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自古帝王心思难辨莫测,一句话既可救人也可杀人。”
执秦好奇地凑过去,在杜若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哦?那句话?”
杜若垂眸半晌,“不知。”
执秦像是失了兴趣,也不再深究这个话题,复又执起一子,将胜局定下。
作者有话要说:十五章那是缓冲,暴风雨前先给执废喘口气吧……
其实我蛮喜欢执废和沐翱的互动,忠犬攻果然有爱~
PS:二更!
17
十七 ...
门口绿芳和别处宫里的公公们在说着什么,闻涵在她身边接过高高的书册,听他们寒暄完,抱着那些书册走到执废书房。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扑鼻而来,闻涵小心地用脚勾了门,将手中的事物放在案几旁边的地上,执废也不抬头,“又是哪位皇兄送来的?”
闻涵嘿嘿一笑,“三殿下。”
执废“啊”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却没再多说。
闻涵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册,随手翻看了起来,“字还挺漂亮的,没想到三殿下也会送一份过来。”
执废吹干手中宣纸上的墨迹,也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又放了回去,“最没想到的是二皇兄也会帮我罚抄……”然后又淡淡地补充了句,“嗯……这都要怪那个父皇。”
执废被罚抄《礼札》的事情在宫里传开了,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一开始的几天就连去太学院的途中也会被宫人们奚落,或是指指点点,但后来自从二皇子送来了几卷《礼札》后,继二皇子的是大皇子执仲,再是现在的三皇子执语,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在帮执废抄《礼札》。
这天已经是三皇子第二次送书过来了,宫里的人听见了都很不可思议,对执废的嘲讽指点也日渐减少。
“又没有时间限制,为什么要帮我呢……”
一边写着,执废一边带着抱怨的腔调,闻涵则在一旁为他磨墨,“陛下去了万衡山这么久,后宫都听大皇子的,这只是表象。”
少年背着阳光的身影覆盖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歪着脑袋在想什么的执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要不是那个父皇,唉……要是他早点定下太子的人选我就不用被连累罚抄了。”
不过,这几天的罚抄倒是让执废除了太学院和校场以外没再去别的地方,后宫里争斗成什么样子也与他无关,让他得了不少清净。
日薄西山,一天又快过去了。
庄严的宫灯托起了一片明亮,长长的走廊似乎看不到尽头。
“哎呀呀,又迷路了。”
吁了一声,身体赖在粗粗的漆红柱子上,从腰上解下一只黄橙橙的葫芦,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
躲在柱子后面的少年有些好奇地看着,乞丐一般破破烂烂的衣服,邋遢不堪的穿着,皮肤沾了不少泥灰,一头鸡窝般的头发,身上除了那只葫芦就再没什么了。
“小娃娃,你看了老道这么久,还没算你钱呢?”斜眼过去瞄了瞄衣服普普通通的少年,老乞丐仰脖悠哉地喝着葫芦里的酒。
执废看着那人古怪的行径,却从没在宫里见过那老乞丐。
跟着绿芳去司内处取过冬的棉被,执废在外面等着,这次是自告奋勇的要为绿芳掌灯,闻涵和沐翱也说在屋子里抄了一天书出去走走也好,反正还有有绿芳跟着。
等待的时间很无聊,执废就在长廊处边摩挲着质地光滑的阑干,便抚摩着上面镂空的纹路,花鸟虫鱼的图案相交辉映,但又有多少人是真正愿意停下来去欣赏它们的呢?
然后,就看到了眼前百无聊赖地喝着酒的老乞丐,迷了路也一点不慌张,坐在阑干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两条腿,脚上的鞋子穿了几个洞,露出黑黑的脚趾,干瘦的手敲打在阑干的那些花纹上,嘴里哼着街坊乡里的淫词艳曲,依依呀呀的,好不惬意。
到底是迷路了,还是来皇宫旅游的?
执废走过去,不客气地坐在了老乞丐的旁边,也跟着他的频率晃着小腿,夜风吹来,丝丝的凉意抚在脸上,碎发随着风一扬一扬的,安静的长廊里只有一老一小两个人。
“老人家,你迷路了?要不要我帮你带路?”执废问他。
老乞丐慢悠悠地嘬着葫芦,咕噜噜吞了几口酒,浓浓的酒气喷在执废的小脸上,“哈哈!我来看小五的,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小五,唉……”
“小五?小五是谁?”
老乞丐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执废,手里的葫芦晃了一下,“你居然不知道小五!”
没头没尾的,我怎么知道小五是谁啊,执废白了一眼,鸡同鸭讲的,说也说不清,从阑干上跳下去,正要走,被老乞丐揪住领子提了起来,“哟哟,脾气还不小!跟小五一模一样,我喜欢!”
然后凑近执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匣子出来,“你见到小五就把这个给他吧——”
重重叠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执废看着手上的匣子,又抬头望了望老乞丐一瞬间飞走的地方,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梦,纳闷起来。
“这边搜过了,那边搜过没有?”“该死的!不要让他去后宫扰了娘娘们……”“唉,死老头子跑的还真快!”“……”
有人从执废这边跑过,问他有没有见到一个邋邋遢遢武功高强的老头子。
执废想了想,随手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一直有点好奇,匣子里到底有些什么呢,小五又是谁呢?
绿芳抱着两床棉被,走路显得有些困难,被子都高出了她的头,执废帮着拿了一床,虽然手臂还不够长,但还能勉强抱着,绿芳有点埋怨地看着他,“小主子刚才去哪里了,宫里危险不要乱跑呀,听说刚才还有刺客闯进来了。”
那样悠哉悠哉的刺客吗,执废浅浅地笑着,然后摇了摇头。
绿芳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今年拿到的棉被比去年的好一些,但还是不够一家分的,能照顾到母妃和执废已经很不错了。
“绿芳,”执废停下来问她,“你知道宫里有个叫小五的人吗?”
绿芳转了转眼珠子,皱了皱眉头,“没印象啊,我进宫这么多年也没听过一个叫小五的,小吴子倒是知道。”
执废顺着绿芳的话笑了起来,“是啊,我记得经常出宫采办妆红物什的那个公公就叫小吴子。”
绿芳的脸刷地红了,“殿下说什么呢……”
将脸埋进被子里,绿芳难得的害羞了起来。
“没有哪个侍卫是叫小五的,”沐翱疑惑地看着执废,挠挠头,“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啊,”执废抱歉地笑笑,“没什么……”
怀里的那方小匣子,紫檀木上精致的雕刻堪比阑干上的那些繁复镂雕,一枝盛放的桃花,虽然没有着色,却看得出来艳丽非常。
执废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收入里衣,然后撑着脑袋想着明天太学院不上课可以干些什么。
抄书已经抄得很累了,现在看着笔墨纸砚就有点晕,母妃说这是厌学的表现。
自从常夫子问了执废家国的问题之后,再也没有对执废提问过,一切还是和平常一般无二。
皇城内外上上下下收拾了一番,金碧辉煌的宫殿,屋角微翘的房檐,屋脊上各方灵兽的石像,小到一块地板砖,全都被重新洗刷过,为的就是在重阳节这天迎接陛下祭天归来。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礼札》还有十七卷没抄完,这其中几位皇兄们也功不可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慷慨地伸出援手。
皇子们列队在城门两旁早早等着,先行军已经接近皇城了。
随着帝王的车辇靠近,百姓们也开始翘首而待,都没见过传说中的帝王长什么样子,虽然同处皇城,但皇帝几乎是不出皇宫的,不少百姓们虽然跪下低着头,却仍用眼角余光瞄着城门口。
执废跟着别的皇子们一同跪下,石路硬硬的,冰凉的,膝盖触及地面的感觉异常熟悉。
皇辇来到城门口,稍作停下,几位皇子得了传唤,跟在马车后面又缓缓步行至宫门口,有先行军开路,这段路走得还算顺利。
天气正好,秋高气爽,蓝蓝的天空点缀了斑斑驳驳的云朵,天空蓝得不像真的,那种纯粹的蓝色,果然只有抬头所见的景色才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