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也喝了,情也煽了,眼前的人儿就是半滴眼泪也没有,这种时候自己怎么能强行的上去安慰,真是让人头疼。
不对,谁说不能强行上去安慰,既然珝公子心中的愁苦不能轻易发泄,就更要安慰才能纾解啊!想到此处,桓玄不再犹豫,站起身来,走到珝公子面前,伸出双臂,拦住了他。
谢珝的身子似乎一惊,却也没有挣扎,由着他这样搂着。
桓玄见怀中之人没有推拒,便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发髻,慢慢的向下顺着,抚过一些,便又回到原处继续,来回的往复。
另一只手则是放于他背心处,轻轻的拍着。动作之轻,如春风拂面,动作之柔,如摇婴入眠。
桓玄将下颌抵在珝公子的发间,想了想,道:“万事有我,彖之莫要悲伤,今后安心罢。”
此言一出,没有想到,谢珝竟然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腰上,不轻不重,就那样环着,片刻后,终于隐隐的抽泣了起来。
桓玄的心,随着那声声的呜咽翻滚喧腾,已经裂成了一片一片。甚至自己的眼圈也红了起来,像是要滴出血来,他用力的搂住哭泣不止的谢珝,像要把他就这样嵌进自己的身体。
两人就这样相拥而泣,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停止了哽咽,身体全部的重量压了下来,像是睡了过去。桓玄抱住他,以为他睡着,微微的与自己拉开些距离,想看看他的睡颜。
谁知这一看,蓦然间,吓了一跳。
谢珝竟然双眼紧闭,嘴角有汩汩鲜血涌出。
想必他不是哭的太累睡了过去,而是哀痛至极,呕出了血来,昏死了过去。一时间可急坏了桓玄,忙喊内使传医,又将谢珝平放在怀里,按压他的人中,呼喊他的姓名,可是这人就是不见转醒。
桓府中一直为陶姜先生请着专职的调养大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人便到了。
诊脉后,先生告知桓玄,病人乃急火攻心,五内皆伤,而引起的吐血之症,要好好调理,不得过度悲伤,养心血为上。而按压人中未转醒,是因为饮酒过度,服以药剂,十二个时辰便可苏醒。
桓玄这才放下心来,让众人都退下了,为谢珝褪去外袍,抱到了自己的榻上,又整理了一番,等下人煎好药,一勺一勺的喂他服下,看着他面色缓和了,才翻身上榻,挨着他,看着他,直到清晨才迷糊了半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小老对不起你们,好好的一段旖旎风光又显现出了逗比的势头,会补偿的,一定会补偿的。
最近几章都是打情骂俏,撒一点点小糖,以免后面给大家药的时候,咽不下。
第35章
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十个时辰后,谢珝果然醒了过来,只是他的醒不是由昏睡转醒,而是梦魇中惊醒。
坐在书案边的桓玄,先是被低低的几声呜咽吸引了注意,便赶快向榻边走了过来,见那人紧紧闭着双目,眉头锁在了一起,面色苍白就喊了大夫快快前来。
谁知谢珝慢慢从呜咽变成了呼喊,那声音是从他的喉头发出的,尖利又响亮,随着喊声而动的还有那双想抓住什么的手,一下下的向上抬着。他浑身僵直,微微抽搐,面色惨白,口出尖叫,这样的一幕幕,让人不得不觉得又惊愕又心疼。
桓玄受不了他这样的惨状,想唤醒他,却发现无果,不管是呼喊他的名字,或者摇晃他的肩膀,都没有反应,可是不能让他继续在这样的噩梦中受折磨了,如何是好呢?
桓玄索性,将他整个上身抬了起来,扑在自己身上,把他的下巴放到自己肩窝,双手搂住他的背,将人环抱在自己怀里,一手按摩着他的脖子,一手顺着他的背。
怀中之人真的很轻,比看起来轻,比想象中轻,比去年见时轻。好像一个大力就会捏坏一般,要多一点温柔才能不使他支离破碎。
桓玄一边顺着他的背,一边低声的重复着“彖之,我在,彖之,有我在。”
不知是姿势的变化,还是这低声的呼唤起了作用。桓玄突然感觉到怀中的人,慢慢的有了反应,先是停住了尖叫与呼喊,变为轻轻的喘息,最后变为一声叹息,又安静了一会儿,竟然轻轻的回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呢喃没有停,抚摸也没有停,一声一声很温柔,一下一下很平缓。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一个听着,一个说着,一个静着,一个动着,却不像是一方在被安慰,好像两个人心中的伤口都在慢慢的愈合。
这样的旖旎被匆匆跑进殿的两个人打破了,前一秒还拉着大夫跑着进来的内使,下一秒连大气都不敢喘,又忙着想把上气不接下气,马上就要断气的先生撵出门去。僵持之间,就听到上面平静冷峻的声音道:“进来罢,赶快替珝公子把脉。”
珝公子的脉象并无大碍,饮多后酒转醒,便没有关系了,只是肝滞郁结,血脉不畅,气虚体弱,五内受损,除了静养还需食补为佳。而对于现在调养的重中之重则是,开阔心胸,停止哀伤。
桓玄安排了大夫开几道药膳,就不要再煮汤药了,吩咐厨房每日按按方烹制珝公子的饮食。又想着周边有哪里可以四处走走,散散心,可以替人开解。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一个人,虽然见过面,只是不知道珝公子是否接纳,还是等几天再找他罢。
刚回内殿,就看见谢珝已经起身了,不知是要寻什么,晃晃荡荡的在榻边走着,脚上连鞋再袜都没穿,就那样赤着,一步一趔趄,像是刚刚学步的娃娃。
许是因为刚转醒,意识还不很清明,脚步乱着,衣衫也松着,不过这此情此景,也很有可能是自己刚刚安慰他时弄松的。可是,那内衫的衣领已然敞开了,若隐若现的露着里面雪白的一片,被垂下的长发凸显的更加耀眼。
桓玄看直了,半晌忘了动。
突然,谢珝脚下一软,眼看整个身子就栽倒在眼前的案几上。他这才箭打般冲了过去,扶住了谢珝,又寻问下地来要做什么。那人确实有些虚弱,感觉到有人扶持,便靠了过来,随即抬抬手,指向了茶盏。
桓玄这才想到,方才叫喊了那么久,自己竟然忘了喂他一口茶吃,心道该死。望着胸前依偎的人,站稳都成了问题,便略一躬身,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向榻边走去。
果然没有什么重量,轻的好似一片羽毛。而这片羽毛,正搔着他的心,痒的发疼。
想必怀中之人,走到茶盏边已是用了全部的力气,这会儿,毫无反驳的让他就这样横抱着,还像是怕自己会坠下般,勾住了他的脖子,甚至头也歪在了他的颈窝,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桓玄对于这样的亲昵的动作很是生疏,因为从来没有做过。于是便不知道放下一个人时,要注意自己的衣袍是否被压在了对方的身下。想着要为珝公子取茶来,就轻轻的放下他,忙忙的起身,结果瞬间就被自己的衣襟扯了回来。
如果说刚才珝公子的脸离他有半尺远,那么这个动作后,只有半寸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是一愣,连疲惫的谢珝,眼睛都睁大了几分,露出了惊异之色。桓玄就更不用说了,刚刚被羽毛挠过的心,即刻就要一跃而出,在喉间蠢蠢欲动,他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像是要把那颗心脏向下赶赶。
情到动时方恨经验少!
桓玄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处子,除了心在上下翻滚的跳跃着,浑身上下一动不动,像是完全沉浸在这种对视中,不知道下一秒应该做什么,有什么反应。
敌不动我不动,可总要有个人先动。
谢珝愣了愣,见那眼光虽是要将自己吞噬,却没有其他的动作,便把自己的手腕,从桓玄身下一点点的抽出,又推了推他的肩膀,再向茶盏略指了指,用殷切而委屈的眼光望着他。
桓玄这才反应过来,弹也似的从榻上跳了起来,转身倒茶去了。谢珝望着他的侧脸,发现那家伙的耳朵红的像被炭火烫过了。
茶吃了,两人不能继续如此的相对无言,等饭的时间,桓玄便差人拿了几个软枕,将谢珝的背支起来,让他能舒服的靠坐着,又搬来了一方榻几,摆上了笔墨纸砚,任他在自己的榻上,随意泼墨,自己则倚在床沿,低低的跟他说话。
没有想到,珝公子首先提出来的,是唤小童前来服侍。
谢珝在王恭府的时候,家中没有什么仆从,都是王恭亲自照顾徒弟,不过,待徒弟大些了,这位置便换了过来,徒弟日日服侍着师父。而自从到了六|四阁,谢重便安排了这个小童服侍,日夜起作,都不分开,陌生环境里,支拿取用,也是十分方便。
这名随身带来的小童,在桓玄没有回兵时,也跟着主人住在正殿里,只是加了一张小榻而已。随身服侍一位口不能言的人,当然是时时在身侧才最是方便。
月余,这正主儿回来了,死活要跟自家主人住在同一榻上,被百般拒绝后,又想出分榻不分房的馊主意,正殿再大也容不下三张睡榻,这可怜的贴身小童就此彻底下岗,被安排到偏殿去了。
桓玄平日里也都是内使服侍起居的,可是同屋而居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心上之人,怎能让下人代劳。不过,这好端端的要亲自伺候一个大活人,确实也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