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我们没得吃?”
谢琅扭头看去,见其二十出头,“家里有孩子没?有老人没?”
对方噎住,周围人笑出声来。
谢琅来的时候从山脚下砍了一根竹子,便让闲着没事干的人帮他削竹子串肉。
肉烤好,谢琅先给他家小七一块,接着给泥瓦匠人,然后才分给村里的老人和小孩。
老人和孩子散去,两头鹿就只剩一点骨头肉。
谢建业很心疼,“你怎么就全烤了啊。”
“灶房里还有两个鹿腿。”谢琅提醒他。
谢建业:“其中一个是给人家王公子留的。”
“你家还有三个,心疼把你的给我呗。”谢琅递给里正一块骨头肉。
里正笑道:“这话在理,我爱听。”
谢建业瞪他一眼,就转向谢琅,“你还不如跟以前一样小气呢。”
“那可没人帮我建房,我也没空上山打鹿,你也别想分到三个鹿腿。”谢琅再次提醒他。
谢建业这次当真说不出话了。
里正忍不住笑道,“三郎以前不搭理你,你说三郎这孩子脾气大。现在搭理你,滋味如何?”
“没你手里的鹿肉味道好。”谢建业没好气道。
谢琅站起来,擦擦手,“你们别叨叨了。”随后问泥瓦匠人,“晌午不做竹笋汤,喝清水行吗?”
“都行。”领头的泥瓦匠开口,“对了,三郎小兄弟,我们村的春娥,就是小七他姑姑的婆婆,听我们讲豆子可以做豆腐,也要做豆腐。
“春娥担心抢你们生意,不愿意做,就和她婆婆吵了起来。我今天来的时候春娥的丈夫叫我问问你,会不会抢你们的生意。”
来帮忙建房的村民连忙找谢琅。
谢建业忍不住问:“春娥做出来没?”
“做也抢不了。”谢琅见他们这么着急又想叹气,好在这次忍住了,“别说春娥,咱们村的人都做,该是谁的还是谁的。”
这话里正不懂,“说详细点,让大家都听听。”
“做豆腐那么苦,没有伯文哥的力气,又不像我大哥和二哥打过铁,不出三天就得累得腰酸腿疼。”谢琅道,“赶上阴天下雨卖不出去,再愁出病来,赚的钱不够买药,谁还做。
“我娘以前说,想赚钱就不能怕苦怕累,还得一直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豆腐做的比别家好也没人买。人嫌你不守信。”
谢仲武的妻子做出豆腐也没藏私,村里人谁去她家学她教谁。最后只多了三头驴,就是因为大部分村民怕坚持不下去,赚不够本钱。
谢琅的一番话说到所有人心坎里。
谢建业也不担心谢春娥抢生意,因为她快生了,她丈夫一个人挑着豆腐去城里卖,一天最多卖四板,跟谢大郎的一板车没法比。
赶明儿谢春娥生了,她公婆再累得直不起腰,她丈夫别想再去城里,只能做一点在村里卖。
这点泥瓦匠人也懂,“他家如果也买头驴呢?”
“春娥的公婆身体不行,等春娥的男人去服役,她有驴也没法去城里卖。”谢琅道。
每年五六月份,二十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的男子都要去给官家做一个月工。
众人听到这话就问谢建业,“你多大了?”
“我也得去。”谢建业最近满心满眼全是豆腐,也把这点给忘了,“我明儿就教大郎他娘赶驴驾车,让她们婆媳几人去城里卖豆腐,我家那闺女在家里做豆腐。”
近来发生太多事,里正也把服役的事忘了。谢建业说完,他就开口说:“明天跟我去南边把村学建起来,我就找夫子来给孩子们上课。”
“什么样的夫子?”谢建业的妻子姚桂芝忍不住问。
里正:“比我懂得多就行。”
“我娘家有一个,明儿回娘家问问?”姚桂芝说着就看谢建业。
谢建业:“你娘家离这边十多里路,人家不一定来。”
“一天一个时辰,没钱的都想来。”谢琅突然开口。
里正浑浊的双眼露出精光,“对!教半天没人不乐意。大郎他娘,明儿去问问。束让他提,我觉得差不多就让他来给咱们村的孩子上课。”
姚桂芝笑道:“那我明儿就去。”说着往家去。
谢建业站起来,“天还没黑,你急什么?”
“给我娘切鹿肉。”
姚桂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谢建业忍不住嘀咕,“就跟她娘家人亲。”
谢琅无语,亲娘不亲,谁还亲。
担心忍不住怼他,谢琅去给泥瓦匠烧水,随后拎着洗菜的脏水冲茅房。
便池谢琅没让泥瓦匠插手,他等泥瓦匠人走后,去江山图里挑一块青色石头,挖个槽磨的光滑直接放厕所里,然后在上面撒一层土,看得不真切,好让人误以为是青砖。
砌墙的时候,泥瓦匠人在厕所的位子给留了一个孔,谢琅把石头放进去,刚好接到外面的粪坑里。后来他又在茅房里铺上砖,导致来帮他盖房的人进门先上厕所。
一天冲两次,还得在上面撒一层尘土,谢琅心烦,还不能露出一丝不快,别提心里多憋屈。
从厕所里出来,谢琅就想把脏水桶扔了。又担心别人误以为他耍脾气,谢琅干脆拿着铁锨出去。
“三爷。”
小七跟上来。
谢琅停下来,“粪坑满了,我挖粪,你别过来。”
“我陪三爷。”小孩伸手就抓他的手。
谢琅见他这样,心里的郁闷之气倒散了,“别嫌臭。”
“我不嫌臭。”小孩很认真很认真的说。
谢琅走到外面,挖一铁锨粪,小孩就捂鼻子。
“小七的鼻子不舒服?”谢琅故意问。
小孩慌忙放下手,“没有,我好着呢。”
行,我看你能忍多久。
谢琅憋住气,又挖一铁锨,微风拂过,臭味直直地飘向小七。
小孩抬起胳膊,对上谢琅的视线,“三爷,我去和虎子玩儿。”不待谢琅开口,拔腿往屋里跑。
往外走的里正连忙扶着他,“慢点。跑这么快做什么。三郎,刚吃过晌午饭你挖什么粪。我们都在院里坐着。”
“满了。不挖就流到谢广家门口了。”谢琅指一下便池出口处,让他自己看。
里正见那边全是水,“那些孩子真能拉。”
谢琅心想,都不如你,一天三顿在我家解决。
“可不是么。”谢琅嘴上说,“您嫌臭就把门关上。”
里正抬了抬手,“不了。我在河边下了几个篓子,得去看看有没有抓到鱼苗。哎,那边是不是大郎?”
“哪儿?”谢琅顺着他的手往西南看去,“打头的好像伯文哥。”抬头看一下太阳,差不多刚到未时,“怎么这么快?”
里正担忧道:“没人买?”
谢琅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走得挺快,驴很轻松,应该卖完了。”
“我过去看看。”里正大步迎上去。
谢琅转身继续挖粪,拿起铁锨,又觉得卖豆腐是村里的大事之一,他不能这么冷淡。
卖豆腐是他提议的,他应该比里正激动。
铁锨放到墙边,谢琅跑过去大声喊,“卖完了?”
“卖完了。”谢伯文“吁”一声,停下车,“我们去巧了,有个人家办事采买,看到我带过去的竹笋豆腐汤就说,车上的豆腐全包了。”
“对,不是等我们,他早回来了。”紧随其后的谢二郎说。
谢琅笑道:“那就好。对了,你家的驴借我用一下,我去城里一趟。”
“你也卖豆腐?”谢大郎脱口而出。
谢琅不想搭理他,干脆看向他二哥,借不借?
谢大郎说出口就觉得不可能,见他这样便问里正,“他干什么去?”
“三郎今天走运弄了两只鹿。”里正说出来,几人同时惊呼一声,“给王公子留一个鹿腿,三郎本打算明天跟你们一起去城里,给王公子送过去。”
谢伯文把缰绳递给他,“用我家的吧。我去给它弄点水,再弄点草。”
“我家有草。”谢琅家有牛,备的草料比他家还多。谢伯文就让他弟把豆腐板拿下去,他把驴车赶到谢琅门口。
谢琅连看都没看小七的大伯和二伯一眼,转过身才问,“那两家也卖光了?”
谢伯文点头,“卖给酒肆的。还生他们的气?”
“没良心,不想理他们。免得以为给他们个笑脸,就原谅他们了,跑过来跟我攀亲。”
谢伯文下意识想回头,头一动又转回来,“是不能走太近。要钱不要命,指不定哪天就在背后捅你一刀。”
“是呀。”谢琅见他把驴拴好,“你家还有个鹿鞭,给我,我拿去城里一起卖了。”
谢伯文不懂:“什么鹿鞭?”
谢琅解释一番。
谢伯文听得直皱眉,“谢广个混账,怎么这么不懂事。要你三只鹿腿还不够,还要鹿鞭,看我不揍他。”
“我要给的。”谢琅连忙说。
谢伯文:“那也不能要你的。到城里先问问那个王公子,他不要你再拿去卖。那是好东西,富贵人家都喜欢。”
王公子?卫青?鹿鞭?
谢琅不禁露出坏笑,“真不要?拿去药铺能卖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