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进门开始,他便是一直跪着的。
或是为了呼应当今天子的怒火,方才还日头正盛的天色陡然黑了下来,乌云压空,紧跟着一声雷鸣。
轰隆隆——
伴随着雷鸣声,是贺珏最后一句话,“若包庇徇私,李贵,朕要你的脑袋!”
下雨了,瓢泼大雨。
永寿宫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掌掴声,贺珏凛然看着屋檐下的雨帘,靳久夜不在永寿宫,连永寿宫的宫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若是去了玄衣司,他好歹会吩咐一声。但这次,很反常,竟然寻了一个时辰,尚未得到消息。
张小喜冒雨奔了回来,浑身淋得湿透,还未开口,贺珏便问:“是在玄衣司?”
“不,不是的,陛下……”张小喜脸上满是雨水,话也说不大清,“听玄衣司的人说,影卫大人被寿康宫带走两个时辰了。”
“带走?”贺珏注意到这个词。
张小喜应道:“是的,寿康宫那人说,影卫大人犯了宫规,太妃要惩治他。”
第24章 他伸手握住了贺珏的手。
四个时辰前, 正是凌晨时分。天尚未亮,一道黑衣人影矫健地翻进了永寿宫。
靳久夜躺在床上,霎时睁开了眼, 他察觉到了, 但却没有任何动作。来者是玄衣司暗侍卫林季远, 没有危险。
“头儿, 查到了, 大理寺昨日接到一起命案, 受害人没了左手。”
靳久夜在林季远进门之前,已然起身等在了房中, 房中烛火通明。他平日里有个习惯,夜晚也是要亮灯的。
黑暗会让他无法入眠,他会习惯于潜伏在黑暗中。
“凶手有行迹吗?”
林季远道:“属下从伯父那儿调的卷宗,凶手蒙面, 统一装束不辨男女, 共有三四个人,持短刀利刃, 动作训练有素,下手十分利落。”
这形容与那日的劫狱杀手十分相似,尽管他们只是来带走了一只死尸的左手。
靳久夜点点头,“受害人还活着吗?”
林季远道:“是飞天盗贼金小手, 这小子招惹了另外的案子, 那案子扯不清楚, 底下的府衙就提到了大理寺。”
“那金小手现在何处?”靳久夜问。
林季远道:“被大理寺押着,属下这几日都在大理寺跟新案子, 一直没有头儿你要的消息,直到昨晚上。他被咱们逮住的时候, 左手还淌着血,整个人跟呆了似的,属下来之前特意看了一眼,没开口说一句话。”
“带上玄衣司调令,将案子接过来。”靳久夜吩咐道,可忽然间他又改了主意,“我亲自去一趟,将人提过来,调令要走流程,时间久怕夜长梦多。”
“谁敢去大理寺撒野?”林季远没有那般急迫,瞅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头儿不若再休息会儿,属下这就回玄衣司拿调令,明儿天一亮,人准保出现在玄衣司地牢。”
“不必。”靳久夜直接拒绝,他有不太好的预感,“你先回去,我自己去大理寺,这个时辰,你使唤不动他们。”
李王刺杀案影响颇深,只因凶手已死,前朝这才安定下来,可若是背后牵扯的这一桩新案子不尽快理清楚,恐怕又会造成动荡。
“头儿……”林季远有些担忧,他分明看到了屋内靳久夜换药留下来的纱布,他的伤还没好。
靳久夜扫了他一眼,“服从命令。”
“是。”林季远无奈地应下,跟随靳久夜一同施展轻功离开永寿宫,分别时靳久夜叫住他,“以后不许再到永寿宫来,这是后宫,注意自己的身份。”
林季远惊愕片刻,心中涌出无限失落,“头儿是要属下避嫌吗?”
靳久夜闻言皱了皱眉,不懂这话从何而来。
“后宫,不是前朝臣子该来的地方。”
“可……”林季远还想说什么,靳久夜已然先行一步,将人撂下很远了。
望着远处那矫健如飞鹰的黑影,林季远停驻了许久许久,哪怕靳久夜早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可他仍然觉得那人在天幕星辰照耀下,显得那般夺目,是心之向往所在。
靳久夜行至太和门,只听耳后哐嚓一声,利剑出鞘,袭击而来。
他避身躲过,回头一望,是林持。
羽林卫十数人在林持的带领下,已将他团团围住。
“影卫大人,你不能出宫。”林持收回剑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靳久夜冷面肃然,“我有要事,此刻必须出宫。”
林持正色道:“夜未尽天未亮,影卫大人还是等些时候,臣去向陛下请命。”
“我出入皇宫,是陛下特令,今日为何拦我?”宫墙他不知翻了多少遍,羽林卫就算有所察觉也不曾阻拦,以往一直如此,今日却不知怎的变了卦。
林持道出缘由:“如今影卫大人是陛下的妃嫔,原本连后宫都不应出的,可因你身份特殊,才走到了这太和门。更何况,陛下说过,近两个月影卫大人要在宫中静养,若要出宫,得有他的命令。”
靳久夜闻言,默了片刻,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林持以为靳久夜快放弃的时候,黑衣冷面的男人凛然开口:“我想出宫,你们拦不住我。”
“是。”林持叹息一声,“臣等皆不是影卫大人的对手,可职责所在,还望大人手下留情。”
以往他们视而不见,一则是因为陛下的纵容,二则是因为根本拦不住。
不消片刻功夫,靳久夜就出了太和门,身后羽林卫哎哟一片。
他直奔大理寺,大理寺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林寺卿被叫起来时还没睡上两个时辰,昨儿半夜他那好侄儿非要查金小手的卷宗,缠了他半宿,这会儿天不亮就起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靳久夜一进大理寺,便看到林寺卿一脸颓然地站在大门口,老头子胡须尚未打理好,官服也未穿正当,想来是匆忙之中赶来的。
“影卫大人来了。”他拱手行礼,态度十分恭敬,“季远那小子跟了我好几天,我便知是玄衣司的差事,果真今日影卫大人亲自前来,是为了金小手吧?”
靳久夜点头,“我来提人走。”
“玄衣司要提人,老朽不敢不从。”林寺卿道,“只是那人,影卫大人是提不走了。”
靳久夜快走几步进到内堂,撇开人群,看到仵作正在收殓尸体,而那人……林寺卿走过来,指着那尸体道:“他便是金小手,已然死了,是自杀的。”
“迟了。”靳久夜的预感一向没错,这也许是多年来面对危险与追杀时养成的直觉。
“就算死了,人我也要提走,按老规矩,尸体由玄衣司检验,你们不必动手。”
“案子也一并移交过去?”林寺卿眼里透出希冀,很明显不想沾惹这件麻烦事。
但靳久夜却道:“我只查金小手和伤他之人,以及他为什么会自杀。”
林寺卿听到这,叹息道:“这案子太复杂了,玄衣司不接,大理寺怕是很难查清楚的。”
靳久夜心中一动,按以往的习惯,他兴许就接下了,可现在……他摇了摇头,仍是拒绝,“不接,今日出宫,还得回去请罪。”
说到请罪,林寺卿惊了一惊,再想到此人目前的身份,自然不敢再有指望,只能认命领下这差事。
靳久夜上前,粗略检查了一遍金小手的尸体,这人是舌下藏了小刀片,利落地割了自己的脖子。
凶器就遗留在现场,按照伤口的深浅程度及运行方向,初步可以判断是自杀。
“有人证吗?”靳久夜一点一点拆开金小手左手上缠着的纱布,查看他的左手伤势。纱布浸满了血,已经凝固了些,不大看得出原来的白色。手法是玄衣司暗侍卫常用的,应当是林季远绑的,不想叫他流血流死了。
林寺卿拖了两个看守衙役过来,“昨儿夜是这两个当值,由他们看着金小手,就在这儿。”
“既是疑犯,为何不押在大牢?”靳久夜的目光落在那两个衙役身上。
俩衙役早就听闻玄衣司影卫大人的威名,亲眼见到这人,顿时双腿一软,下意识就跪了下来。
林寺卿立时踹了这俩怂包一脚,“做什么慌乱?从实招来!”
其中一个衙役道:“是白医官要求的,她不喜大牢阴暗潮湿,要为金小手诊治,就得在明亮干净的地方。”
“是杨家那个白医官?”靳久夜对此也有耳闻。
“正是,昨儿晚上也同玄衣司的林侍卫禀告过,林侍卫也是同意的。”
“嗯。”靳久夜表示知道了。
林寺卿在旁又补充一句:“金小手涉及那案子,就是跟杨家有关的。影卫大人应当知道,杨家乃公卿之家,白医官又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不必多说,人死的时候,你俩在哪儿?”靳久夜不想听这些世家的弯弯绕绕,径直打断林寺卿,而林寺卿也不敢恼怒什么。
衙役犹豫道:“我……我们一时没察觉到,那金小手动作太突然了。”
“说实话。”靳久夜多锐利的一双眼睛,什么漏洞都逃不过去。
衙役被这一喝,腿又软了,可已经跪无可跪,其中一人搀扶着另一人,勉强开口:“是,是我打了个盹儿,然后他那会儿去撒了个尿,因而没察觉到金小手的动作。可谁想得到,那人竟在身上藏了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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