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恶虎道:“是的。”
透过屏帘,见到后面是一张紫檀书案,数架高大的书橱立于案后方,上面垒满千百卷书籍,张恶虎找了良久找不见画卷,走出走廊,朝楼上叫小白羊下来找。
孟翠桥道:“找不见么?”
张恶虎道:“我的东西都是小白羊收拾,不知他放去哪儿了。”边说手仍不停翻找,忽在书橱侧面的小门中找到一幅画卷,道:“收得这样好,可能是这幅了。”打开一瞧,却“咦”的一声,脸上表情甚是惊奇。
孟翠桥见他这般惊讶,便走过去看,跟着“啊”的一声。
这幅确实是美人画像,但画中人白衣如雪,长发披肩,手持软剑,竟是孟翠桥的《天下第一花魁图》。
孟翠桥见他拿出来的竟是自己的画像,还道他故意买来,编故事逗自己玩,脸蛋微红,嗔道:“你怎么去买这种画?”
张恶虎道:“不是我买的。”
这时白映阳走下来,听见二人对话,笑道:“是我买的。”
张恶虎道:“你为何买小桥儿的画像?”
白映阳道:“上次在赋音楼阁,我听那姓燕的小子说《天下第一花魁图》到处都有卖,好奇心起,就去字画铺转转,果然见到许多这样的画像,每一幅还都不大一样,我觉得这幅最好,就买下来了,可贵得很啊,要一百两,我磨得嘴皮子都破了,掌柜硬是一文钱不肯少。”
孟翠桥奇道:“你买来作甚?”
白映阳笑道:“我觉得你生得好看,买回来细细欣赏,不行么?”说着走到书案左侧,自案边一口碧环陶瓷画缸中,抽出一幅画卷,对张恶虎道:“这幅画你常拿来看,我就没收起来,放在画缸中,已跟你说过,你老忘记。”
张恶虎接过,把画卷在书案上铺开。
孟翠桥走近一看,见是一幅横绘的白衣人舞剑图,他赞道:“这画真好,画工不比吕画师差,上面的人好像活了般,是白公子的画像吗?”
张恶虎怔道:“什么白公子的画像?”
孟翠桥道:“这画的不是白公子吗,你瞧瞧,鼻子、眼睛都像极了!”
张恶虎看了看画卷,又看了看小白羊,笑道:“还真有点像,从前我倒没注意。”
孟翠桥笑道:“白公子,照我看啊,这幅画和你可能有莫大的渊源,你快拿了去,仔细调查一番。”
白映阳笑道:“这幅画与你有莫大渊源,你才该拿了去,仔细调查一番。”
孟翠桥格格而笑,对张恶虎道:“这是幅美人舞剑图,哪儿有内功心法?”
张恶虎道:“不止一幅,里面还有。”说着把画卷继续展开,原来是幅长图,除了第一幅,后面仍有姿势各异、连绵不绝的白衣人舞剑图。
孟翠桥一看之下,脱口而出道:“这人是在练内功心法。”
张恶虎鼓掌笑道:“你学有所成啦!”
孟翠桥道:“你说什么?”
张恶虎笑道:“连日来我教你吐纳的诀窍,那便是修习内功的基础,你学有所成,一连续瞧这些画像,即瞧出一套练内功法门。”
白映阳道:“这些画我反反复复瞧了许多年,什么也瞧不出来,他怎么一瞧就瞧出来了?”
张恶虎道:“你不肯好好练功,自然什么也瞧不出。”
孟翠桥又惊又喜,就要按着画上练习。
张恶虎却把画卷起来,说道:“你修为尚浅,不可操之过急,免得伤了身子。”
孟翠桥是聪明人,自知其中道理,当下点点头,忽然瞥见画卷落款是“白仙翁”,不禁一凛,道:“这幅图就是《天曲宝鉴》么,原来是被公公拿走了……”
张恶虎和白映阳齐问道:“什么是《天曲宝鉴》?”
孟翠桥道:“你们看这幅画的落款,写着白仙翁,他是武林中一位武艺高强的前辈。”
张、白二人笑道:“白仙翁能画出这些武功秘籍,自然是武艺高强的前辈。”
孟翠桥道:“那你们知道他的事迹么?”
张、白二人茫然摇头。
第37章 《天曲宝鉴》
话说许多年以前,虚幻庄有一户姓白的人家,养有一位公子,生性好武,年幼时拜附近山庙的一名道士作师父,练得一手好剑,一十八岁时行走江湖,想闯荡一番事业。
只是白家原非武林世家,江湖又代有才人出,道士所教剑法固然好,但并无过人之处,故白公子闯荡多年,虽小有名气,却是万花丛中一抹红。
白公子自不愿作那沧海一粟,可时不与他,又自视甚高,不肯攀附名门,终是翻不起大风浪。
白公子除喜练剑,还对丹青颇有心得,每逢心情不佳,便提笔作画,以解烦忧。
某夜,他在家中花园凉亭赏景,但见圆月挂枝,一时兴起,旋即提笔挥洒,顷刻便画出一白衣人,手持软剑在月下狂舞!画毕,举杯相对畅饮,大笑睡去。
朦胧中,忽觉有人立于身畔,登时觉醒,一跃而起,但见眼前站着的人,发如乌瀑,身似披霜,手持软剑,正微笑看着他。
白公子见其肌肤莹白,身笼薄烟,竟不似凡尘中人,忙跪下叩拜,口称上仙,对方却不答应。
白公子曾听人说道,见到仙人需回避,否则便是冲撞仙驾,于是赶紧退去,藏身树后。
须臾,忽闻有剑气划破长空之声,白公子按捺不住,伸头偷看。
只见白衣仙人夜幕下疾剑游走,动作灵动,姿态优美:如大鹏展翅、如凤凰腾空、如猛虎下山、如白蛇吐信……不到片刻,已使了十数招,软剑如鞭,灿灿生辉,晃得四周冷光万道!
观至酣处,白公子忍不住大声喝彩:“好!”
白衣仙人充耳不闻,好似并未听见,手中软剑依旧不停。
白公子越看越觉那是一招招精妙的剑法,慌忙取来纸笔,蘸墨摹画,将白衣仙人一招一式绘于纸上,偶有画不及时,白衣仙人好似知晓一般,将招式反复施展。
如此一连数晚,白公子日间睡觉,夜间观白衣仙人舞剑作画,直至画稿完成之日,白公子由头看至尾,只觉剑招精妙绝伦,难以破解,大喝一声:“妙极!”
话音刚落,白衣仙人身形渐渐隐去,最终消失在夜幕中。
白公子忙奔至月下,猛感一阵眩晕,随即人事不知。
待得醒来时,天已大亮,早有书童清池端来茶水,欢喜道:“谢天谢地,少爷,你总算醒来了!”
白公子奇道:“我怎地了?”
清池道:“少爷,你一连七、八日,日间都昏睡不止,夜里起来在凉亭,有时练剑,有时作画,家人担心有事,请来大夫诊治,只道是患了离魂症,故不敢唤醒。如今你自行好转,当真好极!”
白公子心想:“莫不是那白衣仙人托梦于我,教我剑法?”
见书案上摆放了许多纸张和一幅画卷,忙叫清池取来看,果是自己所绘的招式图样,拼接起来,并无错漏。又打开画卷,画上之人正是那夜他所绘,手持软剑,面蕴微笑,与那白衣仙人一般无二。
白公子大奇:“莫非世上真有仙人,托身我画中?”思索良久,不得要领,只好作罢。
自此以后,白公子对这套剑术潜心专研,短短数年,剑法与内功突飞猛进,在江湖上一时无两!因其素喜白衣,举止如仙,到老仍是潇洒绝俗,江湖人称“白仙翁”。
到得晚年,白仙翁洗手归隐,因他无妻无子,一生未收徒弟,只得书童清池长伴身旁,他便将此剑法连同画卷一并传与清池。
清池将剑法重新编排整理,命名为《天曲宝鉴》。
不久白仙翁逝世,享年九十九载。
第38章 “画中仙”(下)
故事说完,张恶虎道:“难道真有仙人入梦,教这白仙翁剑法?”
孟翠桥道:“我也不晓得。”
白映阳听得津津有味,去看画卷道:“明明是剑法,为何你们却瞧出内功心法?”
张恶虎道:“这画卷上的招式是内外均修的,可不止是招式,我的内功就是从这幅画上悟出来的。至于剑法,我也从中学到不少妙处,已加在‘鸳鸯连环刀’中。”又叹道:“只可惜这图不全,后半截图画遗失了……”
白映阳拉孟翠桥的手道:“小桥儿,这故事你从哪儿听来的?”他听张恶虎叫“小桥儿”,于是老实不客气,跟着一起叫。
孟翠桥道:“各大茶楼酒楼都有说书人说书,我闲暇时常去,这《天曲宝鉴》的故事,是在说书人那儿打听到的。”
白映阳道:“还有说这些故事的?”
孟翠桥笑道:“有趣的故事多得很,你若喜欢也可去听。”
白映阳愁眉苦脸道:“我自然想去听,可娘娘不让我到人多的地方,除非老虎陪我去,偏生老虎又不爱听说书。”
张恶虎不常听故事,他总认为那是说书人编来糊弄小孩儿的,有闲功夫还不如练武。
孟翠桥奇道:“婆婆为何不让你去人多的地方?”
白映阳道:“她说我阴气重,去人多的地方不好。”
孟翠桥想起张夫人说白映阳有阴阳眼,身上阴气重,若无张恶虎这个至阳之人挡煞,他独自去人多的地方,让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