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恶虎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
孟翠桥拉他手放在自己心口,在他耳畔呢喃细语道:“那你听得见我的心么……”
张恶虎感觉他的气息呼在耳中,不禁心神荡漾,又见他衣领微敞,玲珑精致的锁骨裸露在外,登时心猿意马。
孟翠桥与他浓情蜜意,身子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朦胧中见到仙人亭外圆月当空,口中低吟:“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张恶虎笑道:“我知道,这是李白的诗,我听小白羊念过。”
孟翠桥嗔道:“不许说他!”伸手环抱他腰间,忽碰到他腰间一刀柄,笑道:“你在家中还带刀子?”
张恶虎道:“娘娘把你叫去,我一人在房中闷得慌,就拿刀出来练功。”
孟翠桥道:“你练功时,心里是不是在想我?”边说边把刀子抽出刀鞘,是一把雁翎刀。
张恶虎原本使的是金丝九环大刀,但上回杀蛟龙时已然毁坏遗失,他一时找不到称手的兵器,就暂用保甲府配备的雁翎刀。
第35章 鸳鸯连环刀
张恶虎道:“当心刀子割伤手!”
孟翠桥道:“你不是练刀法吗,带我一起练。”
张恶虎见他眼神迷离,身若无骨,好像不抱着他就要摔倒般,便自后背握住他双手,挥动雁翎刀。
张恶虎练的这套刀法,共七七四十九路,是父亲张大虎所创,姿势优美,从第一招“情投意合”、“同心同德”、“花开并蒂”、“比翼双飞”、“琴瑟合鸣”、“缘定三生”、“天作之合”、“佳偶天成”、“永结同心”、“凤凰于飞”、“百年好合”、“夫唱妇随”、“相敬如宾”……到末尾的“白首偕老”,每招每式都有一个寓意极好的名称。
孟翠桥随着他带动,缓缓施展开,倒也似模似样,嘴里轻轻吟唱:“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不分散。”
张恶虎哈哈一笑道:“你可给我捉到一处错了,是‘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才对。”
孟翠桥道:“我永远都不想和你分散。”
张恶虎听他语气坚定,忽而想到他骗婚,暗忖:“莫非他心中早已……早已喜欢我,怕我知他是男子,不肯娶他,这才设计骗我娶他么?”想到自己为此还打了他一拳,颇感后悔,随即暗叹道:“我对他也是同样的心思,可他毕竟是男子,与我再好,终是假凤虚凰罢了。”他于风月之事一无所知,连敦伦仍一知半解,断袖之癖更是一窍不通,知道孟翠桥是男子后,晴天霹雳,只道再也无法与他共谐连理。
正自惋惜,听得孟翠桥道:“老虎,你这套刀法倒像极了一支舞蹈。”
张恶虎道:“这套刀法叫‘鸳鸯连环刀’。”
孟翠桥喜道:“这名字取得好,咱们一起练,正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边说边离了张恶虎怀抱,凭着记忆,自己又从头至尾地使一遍刀法。
张恶虎在旁瞧得目瞪口呆,这套“鸳鸯连环刀”虽精妙,但招式却极其难记,当初他跟父亲学,反反复复练了半个多月,才勉强记全招式,为此挨了不少板子。
温玉福花了三个月,只习得九招,就此恼羞成怒,再不愿学;张绣元一个月练一招,一共会两招,张夫人说女儿家不许舞刀弄枪,不让她再练;连天生聪明绝顶白映阳,常常陪伴张恶虎练武,硬是半招也没记住。
如今孟翠桥只是自己带着施展一遍,怎地一下子就记住了?劈、砍、斩、刺,除了动作迟缓无力,略微有些不到位之处,招式基本无大差错。
张恶虎看他使完,正想夸奖几句,却见他皱着眉头,又把刀法从头到尾使了一遍,当即走上前问道:“有何不妥么?”
孟翠桥沉吟不语,半晌才道:“老虎,你可不可以使一次给我瞧瞧?”
这套刀法张恶虎自幼便学,练得滚瓜烂熟,当下依言接过雁翎刀,重头施展一遍,速度自然比孟翠桥更为迅捷,顷刻间,已把七七四十九路刀法使完。
孟翠桥问道:“这原来是二人合使的刀法吗?”
张恶虎大奇道:“咦,你怎地知道?”
孟翠桥道:“我瞧你使刀时一直留有空位,有些地方好像不太连贯,‘鸳鸯连环刀’,既有鸳鸯,想来应是二人一起使,方得连环。”
张恶虎笑道:“是二人使的,以前我和爹爹一起练,配合起来当真精妙无比!”顿了顿又道:“本来爹爹也想教会小白羊,让他跟我一起使,可他硬是学不会,爹爹过世后,再没人陪我练啦。”
孟翠桥小嘴一扁道:“鸳鸯是夫妻,白公子不是你妻子,学不会的!”
张恶虎不知他在吃醋,心道:“学不会是小白羊无心习武,跟是不是夫妻有甚关系?”
孟翠桥挽他手臂央求道:“老虎,你教了我吧,我陪你一起练。”
张恶虎朝他上下打量,他记心如此好,倘若习武,说不定一学即会,道:“我可想不到你学得如此之快,只带了一遍,你就记住了。”
孟翠桥得意洋洋道:“我以前跟艳妈妈练歌舞,我有诀窍!”
张恶虎道:“原来你当是在跳舞。”
孟翠桥笑道:“都是记姿势罢,差不多的。”
张恶虎道:“可也是,跳舞、练武,都有个武字。”
孟翠桥噗呲笑道:“这两个字可不一样。”
张恶虎是个武痴,武艺又高强,收徒弟是完全没问题的,可惜他恶虎保长威名远扬,鬼才敢来拜他为师!他倒是教过白映阳、温玉福、张绣元、芙蕖、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武艺,可惜前三人一个没天分,一个不用心,一个被阻挠;芙蕖倒是有天份,但还得服侍白映阳;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中也有几个不差,可惜除了纪忠棠,其他各有各不学的理由。
张恶虎一身武艺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切磋,着实闷得慌,现今孟翠桥主动要求练功,正合他意,道:“要我教你也行,你可吃得苦?”
孟翠桥道:“我不怕吃苦。”
张恶虎道:“你千万别说大话啊,到时若觉得苦了,凭你哭闹,我是绝不怜悯的。”
孟翠桥笑道:“你别小瞧人,我什么苦都不怕。”
这句话他说得出,竟然真的做到了。
孟翠桥从未习过武,故一切都得从基本功开始练:跑步、负重、踢腿、站桩、俯撑、蛙跳等。
张恶虎平日里见他举止优雅斯文,品味极高,是好享受之人,又生得柔弱,他说要练武,想来多半一时兴起,过得几日定要叫苦不迭,不肯再练。
岂知孟翠桥练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却依旧咬牙硬挺,半分抱怨也没有,一个多月过去了,竟也练出些许成效,张恶虎内心不由对他生出佩服。
张夫人偶尔来芙蓉斋,见此情形,还道儿子又欺负媳妇,待菡萏解释大少爷是在教孟少姨娘武艺,她又喋喋不休道:“妇道人家,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白映阳劝道:“老虎力气那么大,即便他无心伤害姨娘,万一他哪天太高兴了,抱姨娘时用力过度,岂不误伤妻子?倒不如姨娘学些武艺,身子强壮了,再不怕老虎误伤,你也不必担心老虎去欺负他啦。”
张夫人听得有理,这才不阻止。
张恶虎大为感激,对白映阳道:“好在有你,不然娘娘不许小桥儿练功,每日过来巡视,这可受不了。”
白映阳嘻嘻一笑,自此之后,他每日都来芙蓉斋,坐在厅中喝茶,时不时从窗缝偷看二人练武,偶尔把张恶虎叫进去说话,然后两人就在屋内哈哈大笑。
孟翠桥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夜里询问张恶虎,对方又说不出个道理来,于是无名火起,只觉这姓白的小子十分可恶,故意来消遣自己。
又过得月余,张恶虎让孟翠桥开始练鸳鸯连环刀。
孟翠桥本来就已把招式记全了,只稍再过几遍,便再无差错,不过使刀要做到每一招都力道到位,却着实不易,他只得一遍遍反复练习。
张恶虎道:“不必着急,你每日只专心练一招,四十九天后就全熟了。”
春去夏至,天气逐渐炎热了,这日午后,孟翠桥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照常在院中练刀,突然头重脚轻,浑身乏力,两眼一黑,一跤栽倒在地。
藕子、藕心慌忙把他扶进屋救醒,原是中暑了。
张恶虎从保甲府回来时,他已喝过解暑茶,正躺在床上休息,一张脸仍是发青,嘴唇煞白,张恶虎叹道:“你就是勤快,也不必赶在大毒日头下练武,待夜晚凉爽再练也一样。”
孟翠桥一动都不想动,只轻轻“嗯”了一声。
张恶虎把他抱起来,搂在怀中道:“前两月你瘦巴巴的,我都怕抱太用力,你骨头就断了,幸好你养得胖,如今身子骨愈发结实啦,再多吃点肉,就更强壮啦。”
孟翠桥软软道:“什么叫养得胖……饭吃多了,自然就会胖。”
张恶虎道:“那倒未必,小白羊吃得不少,偏生不长肉。”
孟翠桥道:“那是他肠胃不好,要养胖,先把胃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