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福眉头微蹙道:“我不过是四处走走罢了,你别担心。”
冯秋画只是不肯,温玉福脸色骤变,眼看就要骂人了。
一旁少施春画忙道:“少爷,适才你上香被烟气迷了眼,想必很难受,不如先进屋睡一会儿,我让细雨、鸣雷去周围瞧瞧,若有好看的鲜花,便摘了来,用花瓶插上,我给你研好墨,等你睡醒画上一幅,让大伙欣赏一番,岂不妙哉!”
温玉福闻言转嗔为喜道:“如此甚好。”
孟桥妆一旁观望,见少施春画伶俐细致,冯秋画絮叨呵护,二人照顾温玉福,一个似兄弟,一个如父亲,便问张恶虎他们来历。
张恶虎道:“春秋二画都是温家家生仆人,春画是少施大夫的儿子,一直服侍福儿,福儿脾气如何,他自然知晓;秋画年纪比福儿大十几岁,本是侍候舅舅的,舅舅、舅妈过世后,他便全心全意照顾福儿。秋画现下是温家的总管事,对温家忠心耿耿,娘娘说把温家交给他打理,倒也放心。”
第26章 西郊老宅院
二人正说着,白映阳和张绣元携手一起走来了,张绣元首先道:“哥哥,姨娘。”
张恶虎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二人,张绣元坐在孟桥妆旁边。
孟桥妆不便与张绣元坐一处,正要起身,张绣元忽拉他手道:“姨娘,听闻你前些日子受了伤,我一直未得去看望,你现下伤势如何?”
孟桥妆急抽回手,淡淡道:“已经好了,多谢大小姐关心。”站起来走到张恶虎身边道:“相公,张家老宅真漂亮,你带我进去瞧瞧吧。”
张恶虎久未回老宅子,也想周围转转,道:“进去你可跟紧我些,万一墙角跳出一只鬼,把你捉住可不许哭。”
孟桥妆只道他吓唬自己,笑道:“有你陪着,我不怕。”说罢便挽他手臂走进宅去。
才踏进门,但见影壁左右除却各色小花朵外,竟种有八株桑树,孟桥妆一见之下吃了一惊,皱眉道:“怎地在此种桑树?”
张恶虎道:“娘娘和阿绣说桑葚可以泡茶喝,能滋什么养什么……”
孟桥妆道:“滋润养颜。”心道:“但‘桑’与‘丧’同音,不大吉利,通常不会在家中种这种树。”
二进院子呈“囗”状,仅正中央种一棵松,此外再无他物。
松树寓意长寿,本是吉祥之兆,无奈树居中央,与院子形成一个“困”字,如此安排,又是大大不妥。
张恶虎指着正房道:“这儿是爹娘的屋子,小时我们都住在里头,后来长大了都搬去东厢,阿绣住‘绣云轩’,我和小白羊住‘状元楼’。”
孟桥妆蹙眉道:“那么多房子,你干么非要跟他住一起?”
张恶虎道:“你吃醋啊?”
孟桥妆扁嘴道:“是啊!”
二人进到屋内,见房中空荡荡,东西都已收起来了,只有桌案椅凳,上面并无粉尘,皆因留守老宅子的仆人时常打扫。
张恶虎道:“小时候,娘娘请教书先生来教我写字,我总是不专心,每次写一半烦了,拿刀子舞弄,把教书先生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
孟桥妆笑道:“你真顽皮。”
张恶虎道:“后来娘娘让小白羊先跟教书先生念书,再由他教我写字。”
孟桥妆道:“你不会在白公子面前捣蛋,只得乖乖写了。”
张恶虎得意洋洋道:“小白羊最乖了,才不逼我写呢,他能模仿我的笔迹,都代我写。”
孟桥妆失笑道:“你写的字鬼画符,真是难为他还要模仿。”
张恶虎摆手道:“我是保长,只需武艺高强就能维持梅龙县秩序,又不作学问,认得字便行,写那么漂亮作甚。”
孟桥妆道:“白公子学问定是很好了,他有功名么?”
张恶虎点头道:“他十二岁那年参加乡试,中了解元,我陪他去京城参加会试,哪知水土不服,身体欠佳,考试时发了重病,卷子写得一塌糊涂,落了榜,此后便没再考了。”
孟桥妆道:“真可惜!”又道:“不过他是解元公,还是能做官的,他怎地不做官?”
张恶虎道:“做官可不一定在梅龙县,不知要被调派去哪儿任职。”
孟桥妆笑道:“原是你怕去得远了,舍不得他,故不让他去吏部报到。”
张恶虎不屑道:“他若真去外地作大官,我自会跟去给他当护卫,又有甚不舍得的,是他自己不愿离开梅龙县。”
孟桥妆道:“原来是不想离开家乡。”
张恶虎见他颇为小白羊惋惜,忍不住道:“我也曾考科举,想当武状元,为国效忠,什么兵刃啦、拳脚啦、举重啦、骑射啦……我都有把握获胜。”
孟桥妆道:“可武举要先考谋略。”
张恶虎大皱眉头道:“正是谋略没考过,不得参选。”
孟桥妆微笑道:“为国效忠有大有小,你在梅龙县当保长,保得一方百姓平安,也是为国效忠。”
张恶虎大喜,复叹道:“只有你这般想,旁人都觉我当保长是鱼肉乡里。”
孟桥妆呸道:“那些人天生胆小如鼠,县里进蛟龙,他们自己吓得门都不敢出,你杀蛟龙为民除害,他们不感激,反而颠倒黑白说是你惹怒蛟龙害他们被吃!”说完忽想起石沟崖那条百尺巨蛟,蓦地打个寒颤,一瞥眼忽见窗边有黑影擦过,以为说巨蛟,巨蛟到,登时大吃一惊,扑到张恶虎怀中。
张恶虎笑道:“胆子这么小,那是树的影子。”
孟桥妆仔细一看,果然是树枝,三进院的树木枝茂叶盛,透过窗纱映得屋内黑影斑驳,皱眉道:“怎地不砍掉这些树枝,风一吹摇来摆去,怪吓人的,这样不好。”
张恶虎闻言瞪大了眼,呆了半晌,恍然大悟道:“哎哟,以前小白羊总说见到有鬼在窗边经过,想必便是这些树影作怪。”
孟桥妆道:“树木种得靠窗太近,树高叶茂就会遮住阳光,搞得屋内阴沉沉。”伸出头去看,果距窗台不足两尺处,栽有一株杨树,说道:“杨树又名‘鬼拍手’,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容易招来鬼魅。”
张恶虎笑道:“哪儿有许多忌讳,杨树干直,以前爹爹特意种了要我爬着练轻功。”
孟桥妆点头道:“心中无鬼,百无禁忌。”又见东首跨院立有一座秋千架,他童心忽起,笑道:“清明有放风筝、荡秋千的习俗,咱们也去荡秋千吧。”
张恶虎笑道:“好。”
二人闲步至跨院,院中无树,却有不少灌木丛,中央是一座秋千架,还有一座跷跷板,但跷跷板的两端下方,却各垫有七块厚厚的石板。
孟桥妆喜滋滋地坐在秋千板上道:“相公,你快来推我。”
张恶虎回忆起小时推小小的小白羊玩乐的情景,也来了兴致,依言走到后面,他力气奇大,只一推便推得极高。
孟桥妆吓一大跳,忙道:“别……别推那么高……”
张恶虎道:“这个高度小白羊都不怕。”
孟桥妆道:“可万一摔下来……”
张恶虎笑道:“你便是飞上了天,掉下来我照样能接住。”
孟桥妆仍有些害怕,紧紧抓住秋千绳,手心都汗湿了,全然感觉不到荡秋千的乐趣,连忙要求下来。
张恶虎不捉弄他,当即抓住秋千绳,秋千立时稳稳停住。
孟桥妆惊诧道:“怎地一下子便停住了?”
张恶虎道:“我抓住绳子,自然停了。”
孟桥妆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赞道:“你臂力真大!”
张恶虎听他赞许,心中得意,哈哈一笑道:“这个秋千架可不是那么玩的。”
孟桥妆笑道:“秋千不就是在上面荡么,还能有甚玩法?”
张恶虎不答,让他下来,自站上去慢慢荡起来。
孟桥妆见他越荡越高,已与地面呈平行,生怕他摔下来,急道:“你……小心些!”
张恶虎笑道:“不打紧。”此时秋千飞得更高,已高过秋千架顶端,他笑道:“你可看清楚,别吓坏了。”说罢,便松开抓住秋千绳的手。
孟桥顿时玉容失色,差点叫唤出声。
张恶虎双手交抱在胸前,整个人随秋千前后晃动,身子却稳稳的站在秋千板上,如履平地。
孟桥妆惊喜交集,拍掌大赞道:“真太神奇啦!”
张恶虎又荡了一会儿,忽从秋千上直接跃下,飘然落地,姿态甚是优美,而他跃下之后,那秋千竟也瞬间停止,静静在那里,绝无半分晃动,好像从未有人上去过。
孟桥妆更是惊叹,拉他手连问:“你是怎么办到的,有诀窍么,教给我好不好?”
张恶虎笑道:“这是轻身功夫。”又道:“你胆子挺大,小白羊和福儿见我练这个,都不敢在旁瞧着,你居然还想学。”
孟桥妆笑道:“瞧着有甚好怕的?”又问:“跷跷板也不是两个人玩的罢?”
张恶虎道:“那也是练轻功的,你仔细瞧,是不是修得比寻常的跷跷板更高些。”
孟桥妆看了看,确实很高,小孩儿家若是坐上去,一不小心掉下来,必定摔得头破血流。
张恶虎道:“秋千架和跷跷板都是爹爹亲自修的,目的是要锻炼我的轻身功夫。他要我先站在跷跷板的横板上,然后左右来回跑,且必须跑到两端尽头,又要保证两头底部都不许触碰到地面,我必须在一头碰到地面前,赶紧跑往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