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恶虎侧头避让,刀刃自他脸颊边掠过,在夜空中划出一圈圈白虹光,落下时无声无息插入一块岩石中,只余下不足半寸露在外头。刀刃反弹竟能有如此威力,可见适才张恶虎砍的这刀,所用力道极为惊人!
赵厚用钢鞭打了几下,发现是无用功,一个不留神,被蛟龙用尾巴拍出,飞向篝火,眼见就要扑到火堆,忙一个鲤鱼翻身站起,拍着胸口道:“幸好我勤快练轻功,否则脸蛋烧焦,姑娘们再也不喜欢我啦。”又道:“张兄,怎么我用鞭子打这畜牲,它全无反应?”
张恶虎道:“它七寸十分坚固,刀砍都不入。”
赵厚吃惊道:“您怎地不早说呀!”
张恶虎道:“我刚刚才知道的。”
赵厚瞥见火堆火焰差点烧到自己裤子,忙缩脚,忽而灵机一动,抓起一根燃烧的木柴朝张恶虎抛去道:“用火烧它!”
张恶虎接过木柴,就去烧蛟龙皮肤,烧了半日纹丝不动,摇头道:“没用。”
蛟龙被火烧却停止了闹腾,好像并不觉痛,反而很受用。
张恶虎大奇,再看用火烧过的蛟龙皮肤,上面的鳞片不但全无焦痕,反而更熠熠生光。
蛟龙见赵厚举着钢鞭在眼前晃来晃去,细皮白肉的,似乎很可口的样子,张嘴去咬他。
赵厚的“逍遥游”本颇厉害,早前和张恶虎并肩奔走,姿态一派潇洒!然蛟龙身长几十尺,头尾并用,把他围在其中乱咬乱舂,他心中一急,“逍遥游”就使不出来了。
张恶虎看他几次差点被蛟龙尖牙嗑中,险象环生,忙道:“赵兄小心!”又见他施展不出轻功,只在地上翻滚爬走,活像头笨狗熊,哪还有半分逍遥之态,肚里忍不住好笑道:“原来他功夫尚未到家,走路倒潇洒,危急关头便缚手缚脚。”
赵厚急道:“张兄,它刀砍不入,您上回却如何能砍动它?”
张恶虎道:“我上回砍它应手而入,如今它炼成铜墙铁壁,再砍不动了!”
赵厚笑道:“我知道了,它这几日定是躲藏起来,修炼那刀枪不入的神功,再不怕您咧!”
张恶虎见他狼狈逃窜,期间居然还有心思说笑,倒也佩服,叫道:“你上来,咱们一起发劲,试试看能否震伤它。”话音刚落,蛟龙一口咬中赵厚的衣摆,把他外衫整件扯了去。
赵厚大叫道:“哎哟,好畜生,我的衣衫是花影姑娘给缝的,竟咬破了,她可饶不过我!”嘴上不停,脚下也不曾停,几番要上蛟龙背,均没成功,累得气喘吁吁,哭丧着脸道:“跳进它肚里好不好,我觉得肯定比跳上它背更快……”
张恶虎道:“你把鞭子甩过来,我拉你。”
赵厚依言照做,但是蛟龙摇头摆尾,钢鞭总是够不到。
张恶虎道:“把鞭子给我。”
赵厚一激灵,立刻把钢鞭朝他扔去。
张恶虎接在手中,瞧准时机倏地挥出,缠住赵厚腰身,轻轻一扯,就把他拉上蛟龙背。
蛟龙发觉二人都到了背上,闹腾得更凶,在地上不住扑滚,还往树干上撞。
二人肌肤被碎石子和树杈硌扎出大大小小的伤,仍强忍疼痛,双腿始终牢牢夹住蛟龙。
张恶虎道:“上回在土地庙时,孟姑娘用刀子往它七寸砍,还能砍得动,它如今虽把此处也炼得坚固,毕竟不过半月光阴,咱们一起击打,说不定能打伤它。”
赵厚道:“好!”
二人凝气聚于掌心,同时发劲击向蛟龙心脏,但听“嘭”一声巨响,蛟龙身躯一晃,猛咳两下,张恶虎一怔神间,赵厚身子已远远飞出去,摔进涧溪,水花溅起三尺余高。
蛟龙还是甩不掉张恶虎,累得够呛,再也不去理会赵厚,长啸一声,扎进森林。
赵厚拖泥带水从溪中爬上岸,捡起掉在远处的钢鞭,正欲进林追张恶虎和蛟龙,便在这时,山谷外跑进数十人。
这些人都是些青年壮士,其中还有五、六名捕快,个个手中均拿叉斧刀剑。
赵厚认得其中九人,他们是随张恶虎去赋音楼阁仗势欺人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还有张恶虎身边的白衣公子白映阳。
原来日间张恶虎去往石沟崖后,“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回保甲府把“壬癸”叫上,一并前去增援,白映阳则留在保甲府等候消息,但他如坐针毡,等到中午实在按捺不住,跑去县衙求县令派捕快支援。
简仁夜里纵欲过度,哪儿爬得起来!睡在床上像头死猪,怎么叫都不醒。
白映阳无可奈何,只得在县中挨家挨户敲门,求人去帮忙。
梅龙县人大多厌恶恶虎保长,连带白公子也不喜欢,何况是杀蛟龙那么危险的事,如何肯助?还有些人知道是他来,任凭他敲门,打死不开,假装没人在家。
白映阳碰了许多钉子,直至天黑才找到几个胆大的,而此时,简仁也总算派了六名捕快前来支援。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达石沟崖,跟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人遇上了。
白映阳问起张恶虎,十人说并未见到,就在这时,山谷忽传来蛟龙长啸,众人循声而至,就遇上狼狈不堪的赵厚。
白映阳一见他便扯住道:“赵大哥,老虎……保长不是跟你一起么,他去哪儿了?”神色慌张,显然十分焦急。
赵厚道:“张兄骑在蛟龙背上,蛟龙奈何他不得,钻进森林了。”
白映阳急道:“那老虎现在哪儿?”
赵厚道:“还骑在蛟龙背上。”
夜晚的森林俱寂却危机四伏,不知有多少狼虫虎豹藏匿其中,众人点亮火把,一起走进森林,火光冲天,登时把四周树木照得亮晃晃。
众人道:“森林这么大,我们怎知保长在哪儿?”
白映阳道:“他既骑在蛟龙背上,我们且看地下有无蛟龙脚印。”
众人依言而行,果见布满烂泥枯叶,凹凸不平的地上,有一排类似鸡爪的印子,却比鸡爪印大出数倍,自是蛟龙足迹无疑。
正当众人想着只要沿着足迹,就能找到蛟龙和骑在蛟龙背上的张恶虎时,周围树木哗声大作,暗处一人大喝道:“蛟龙来啦!”居然是张恶虎的声音。
白映阳听见他的声音,大喜过望,回头一看,但见斜地蓦地冒出一张只剩半截舌头的血盆大口,锋利的尖齿咬将过来,却是那蛟龙张开的嘴巴!
众人大骇,慌忙闪避,终究慢了些,被蛟龙身躯一撞,纷纷飞将出去,或跌落草丛,或挂在树上,手中的火把跌落在地,熄灭了。
赵厚就站在蛟龙大嘴正前方,来不及避让,连退数步,挥鞭缠住头顶上方一根的树梢,借力一纵跃上树,耳中见得张恶虎的声音在下方道:“是赵兄么?”
赵厚道:“哈哈,差点成了蛟龙夜宵……”这畜牲窜出的速度实在太快太近,他差点就作了蛟龙腹中餐,此时回想,汗流浃背,想讲句玩笑话儿,发觉声音沙哑,说到最后几字,再也说不下去了。
蛟龙一窜而去,并未多作停留,周围又恢复了安静。
众人爬起来重新点燃了火把,发现各自身上皆有不同程度擦伤,不禁骂骂咧咧,要把蛟龙捉来,剁成十段八段。
甲乙丙丁颤声道:“那蛟龙炼得铜墙铁壁……用刀子砍不动的……”
今晚肯跟且敢跟白映阳来石沟崖的人,个个都是胆识过人的硬骨头,眼见这四个保丁适才站得远远的,都没被蛟龙撞到,反倒最先吓得面无人色,无不鄙夷,暗忖:“恶虎保长也是铁骨铮铮一条好汉,怎地却聘请这四个玩意儿当保丁?”
众人虽找到蛟龙的足迹,但蛟龙仍在林中转来转去,大伙沿着足迹追,同样在森林中转来转去,等到他们钻出森林,来到一处悬崖上,见朝阳如火,映得崖边一人全身红通通。
白映阳一眼就认出是张恶虎,走过去拉他的手道:“你平安无事,那很好。”
张恶虎昨夜骑着蛟龙,在森林中遇上众人时,一闪而过,未得停留,故没发现白映阳也在人群之中,而白映阳那时怕他分心被蛟龙所伤,也未出声呼喊。
如今张恶虎见到白映阳,有些惊讶,随即便知他必是担心自己才来,又见他头发散乱,面色憔悴,双眼布满血丝,身上衣衫皱巴巴,仍是前天穿的那件,全无往日的神采飞扬,张恶虎知他最是爱洁,此刻竟致如斯狼狈,想到他伤病初愈,身体虚弱,整个人如纸张般轻飘飘,一碰即倒,不觉心疼万分,伸手将之搂入怀中,用力抱了抱。
白映阳取出一个小包,包里有十余块饼子,递给他充饥。
张恶虎昨夜吃了大半头狼,腹中仍甚饱,但念小白羊一番心意,一口气连吞三块。
白映阳又把饼递给赵厚。
赵厚拿起一块咬一口,笑道:“多谢。”
第17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众人见张恶虎独自一人在此,齐问:“保长,那条蛟龙呢?”
张恶虎指着悬崖道:“冲下去了。”
众人一起向崖下张望,悬崖虽然陡峭,倒不是很深,下方是两片森林,郁郁葱葱多是参天大树,中间有绵延不断的山丘隔开,树木茂盛,难以观察底部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