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勤脸颊一抽,似乎又痛又恨,半响抬起手来,“小邪,我们一块长大,你却从来不坦诚。”
“你以为我不知?
“那年姑姑领你来家中之时,你的眼睛便未离开过老二。二娘病了,老二替二娘去山里寻药,碰到那什么七步摇的毒掌,不是打在你身上?呵,你虽平日都与我们混在一块儿,每年二娘忌日,你不总找借口走开?”
有一年,我见你偷跟在老二身后,鬼鬼祟祟,像个小贼,生怕被他发现。
“真真公主来的那些日,你真没有不高兴?
“那平康里叫文贞的小倌儿,神色有几分像谁,你真当我不知?”
......
“小邪……你怎么瞒得了我。”
樊勤嗓音沙哑,只如过来之人,看他的眼神带了一丝怜悯和几分说不出的情绪,“老二从小性子冷淡,情爱一事更从不在他眼里,你若当真喜爱男子,我、我可......”他伸出手,似乎想碰一碰他的脸颊。
“......不是。”琅邪说。
“嗯?”
琅邪摇摇头,“我不是喜欢男人。”
樊勤的手停在半空中。
琅邪重复道,“......我不是喜欢男人,我……”他忽地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哎,那日是饮酒误事,我,想来我是有些忘了形……不过您放心,我不会再逾越分毫。二殿下若有朝一日要成亲,我、我亦只会为他高兴。”
他说出那“为他高兴”几个字时,心中猛地像被针扎了一下,脸上却没露出异常。
这时,恰好远处院落里传来一阵高亢的笑声,似喝酒、赌钱、唱曲儿的都停了,男男女女的声音朝一个方向涌来,似在几进庭院里四处寻找着什么。
“新郎官呢……”
“大哥~”
“太子殿下!”
“您躲那儿去啦?该入洞房啦~”
樊勤对那声音置若罔闻,只垂首看着琅邪——这个平生第一次惹得他跟人急眼动手的人,这个平生第一次让他懂得相思之人,这个平生第一次让他求而不得之人——他明明声音颤抖得快说不出话,却偏要故作轻松,说他“为他高兴”。
他怎知他越是如此,他心中越如刀割一般:没人比他更了解他,没人知道他看了他多久……只他最知晓,他我行我素,干干脆脆,风风火火,表面看来随和,性子却极倔,他要有便是有,无便是无,宁愿不说,也绝不肯说假话,就如要去刑部当差,面对一朝天子,也是直言快语从不妥协......他这般性子,他这般性子!樊勤不知道,那个二弟对他下了什么咒,让他这样口是心非。
他看到他墨黑的眼眸,像是一汪墨黑的潭水,这使他永远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可他忽然对眼前这人生出一丝恨来。
那个终日板着脸的老二到底有什么好?!害你受伤,累你中毒,让你二十来岁便拖着个药罐子身体,即便如此,也只想推开你,对你也从无好脸色,他可知你半分好?!
他猛一把扣住琅邪手腕,大步穿过游廊。
琅邪猝不及防,喊了一声,“大殿下?”却不知是跟他走,还是甩开他,犹豫之间,人已被扯出好几步。
一直拐过花廊,琅邪才强行停了步子,“殿下要做什么?”
樊勤抬手,抚在他脸颊边,眼神悲伤,声音更温柔得有些诡异,“小邪……”
“你吃了那许多药,怎地脸色也不见好些。”
琅邪脸色一变。
“其实你大可不必找我,父皇对你,比对我们都要疼些呢,你要什么药,跟他说一声便好了。”樊勤道。
“大……”
樊勤凝望着他,“小邪,你想要什么我都……”
说话之间,他目光下移到琅邪微微颤抖的嘴唇上,缓缓倾过身子。
这片刻发生之事实在太出乎人的意料,琅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朝自己欺身过来,连个反应也做不出。
然而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大哥。”
那一声像兜头一盆冷水,将琅邪拉回人间。
樊勤亦极少听这一声大哥,此时听来,却只在胸中燃起一腔怒火。他粗暴地拽过琅邪的手,“跟我走!”
“大殿下……”
樊裕挡在他身前,冷静道,“大哥,你醉了。”
樊勤“啪”一声打开他的手。
这像什么样子?
这一动静,原本藏得好好的地方便被暴露了。有那没醉的、眼尖的,或是端盘侍女,都将此一幕看了去,都不知怎么回事:太子爷在那花廊之下,扯着那侍郎大人的手,又教二皇子殿下一把擒住,三人神色各异,僵持不下。
樊勤沉声道,“老二,放手。”
旁人都不敢动,只樊诚和几个醉酒的少爷胆子大些,摇摇晃晃地过来,“大哥,原来你在这里~找了你好半天,嘿嘿,你忘了,该去洞房啦。”
樊勤皱紧眉头,要拉琅邪走,奈何樊裕习武之人,掰开他手易如反掌,只对琅邪说了声,“走。”
太子厉声,“樊裕!”
琅邪被二皇子甩开,傻站一边,与半醉的小王爷面面相觑。
眼看这里要动手了,却看樊裕忽地凑近太子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后者脸色骤然变化,一阵青白红交错。
半响,樊勤突然笑了起来,目光先是看着他的二弟,后是转向琅邪,这一眼深深又深深,好似眼中含着血。
随后他道,“小邪,多谢你今日来看我。喝杯酒再回去罢,也暖暖身子......你瘦得太厉害了……我的太子妃,已等得太久,我该去那边,就不送了。”
说完,也不等他答话,转身而去。
他那身宽大的红色喜服在夜色和朦胧的烛光间显得格外刺眼,但很快就被身后的樊诚和那些起哄的少爷们蜂拥上去,直捣婚房。
“喔唷喔唷,闹洞房啦!太子殿下,待会儿您可别生气!”
“滚,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大哥头一次正儿八经地娶个亲,你们都不准闹他!让他好好地去......”
“这可不行,太子妃就这么一回,此次不闹更待何时?小王爷,今儿您也别......”
......
一时间,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尊的卑的,都跟着朝更深的院子里去了。
片刻功夫,这角落只剩两人,静得突兀。
多日不见,樊裕似乎并没话要对他说,只是看着樊勤走远,便转身离开。
他何时来的?又听到了什么?琅邪看着他高瘦挺直的背影,喊了一声,“殿下。”
樊裕脚步微顿。
“听闻殿下染了风寒,现下可都好了?”
“无碍。”
“那就好。”
看那身影仿佛比上次又清减了,忍不住又道,“听说殿下去了宜州,公务劳累,也要注意身体。”
樊裕半转过身,“多谢。”
念及方才樊勤所言,两人间隔着这些距离,琅邪连咽下的唾沫也是苦的,“不客气。”
“你也是。”半响,樊裕道。
“嗯?”琅邪抬起头,眼中一亮。
樊裕看他一眼,却没再多说。
琅邪那日晕倒过后,人便又瘦了些,料想到自己脸色并不好看,含糊地点了点头,眼见樊裕收回目光,似又要离开,他不禁又喊了一声,“殿下。”
风刮过。
闹洞房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琅邪轻声问,“您也会成亲吗?”
“……”
“殿下会娶谁?”
樊裕的脸藏在阴影里。
他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不知道他听到自己的话没有,可今夜那些美酒,红烛,喜服,洞房……桩桩件件,无一不在撺掇着他,让他忍不住又提高了声,“是曹相的那位千金?还是林将军的女儿?”
“怎么?”
樊裕那低沉得冷漠的嗓音此时被风吹得有些破碎,近乎无情,“你也要祝我新婚如意,百年好合?”
啊,原来他都听到了。
新婚如意,百年好合……是他自己招来的这一口苦水。他努力将它咽了下去,尽可能平静地说,“……听说两位都深得皇上心意......如果殿下喜欢,那我自然要祝殿下......”
樊裕打断他,“与你无关。”
琅邪猛地一下噎住。
这个人从来只是生性漠然,却总是救他,救他,更是从未对他发过火……今日,想来今日他问得太多,已惹他生气了。
琅邪又羞又愧,“......也是。我,我喝多了,昏了头,殿下不要怪罪……我这就走了。”
说罢,他便不再看他,一个劲朝前窜,慌乱中连路也不看清,只想赶紧离开此地。
直到身后那人说了一声“门在这边”,他才又顿住脚。心中却是一股酸涩夹着怒火,嘴硬道,“我不回去。我,我答应文贞,要去见他。”
哎,他一说完,更在心中痛骂自己:说这做什么?平白讨他厌恶。更觉只要一遇上这人,真是满脑子浆糊,尽干糊涂事。心中这一番自我唾弃,干脆闭了嘴,自暴自弃地加快了脚步。
这时,但听一阵风声卷来,脊背猛一凉,正以为是风又刮起来了,却立刻察觉身后袭来了掌风。
他下意识反手击出一掌,对方却收了力道 ,生生受他一掌,被打得倒退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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