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绪 (软枝黄莺儿)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软枝黄莺儿
- 入库:04.09
他还有很多值得珍藏的记忆——他们初遇时那句冷冰冰的“放肆”;被冒犯之后拂袖而去的背影;凉州城带着血气的吻;和晦暗不明的大殿里,那人醉醒后瞥自己的那一眼。
此生已无憾,又有什么可留恋的?
唯一遗憾的只是,欠下的债太多……永远,永远也还不清了。
……………………………
翌日的第一抹日光照在琉璃瓦上时,反出斑斓的光彩,虽然微弱,却把人的模样照得仔细。
施南月脸上是一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劳烦。”他挤出一丝笑容,面上却苍白的吓人。
黑衣人淡淡应了一声,扔下剑,如燕一般,转瞬便不见踪迹。
施南月面前尽是赤红,青石板上蔓延开来的血迹似乎和地上昏厥过去的人浑然一体。
和面上神色不一样地,施南月的动作冷静而从容。他从怀中拿出个玉瓶,俯下身将药末一层层倒在男人身上。
更夫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混着殿内响起的锁链撞响的声音,施南月终于起身,缓缓地,走进殿内。
“你可以走了。”施南月把锁给打开了。
锁链蓦然落地,穆千山被束缚了一整晚的身体却没有片刻舒展,如鹰一般,那双脱掉锁链的手立刻攫住了面前人细弱的脖颈。
“你把他怎么样了?”穆千山狠狠盯着他,眼底泛红,却没有在意到,自己的声音竟在颤抖。
“咳…”施南月面上涨上病态的红,却是讥诮地看着他:“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他有没有死透。”
施南月话音未落,穆千山已经冲出殿外。
天地间充斥着的,只剩血色。
像火一般,烧得人五内俱焚,意识全无。
仍在滴血的剑猝然就指向了一直占据优势的一方,带着主人难以抑制的怒气。
施南月顺着他指向自己脖颈的剑稍,淡然地对上他满是血丝的双眸:“你现在就可以动手。”
剑尖在抖,因为持剑的手在抖。
白皙如雪的皮肤上横着血珠,也不知是谁的血。
再刺一分,所有恩怨就已一笔勾销。
但似乎连时间都凝住了。
“穆千山,你毁了。”施南月静候许久,忽然轻声说道,面上是怜悯的假笑。
你已经有了那么多累赘的羁绊,却还要妄想反抗。
不自量力。
……
穆千山终还是走了,带着浑身是血的附离。
天光乍破,暗沉的殿内却无法被光线笼罩,只能隐约看见人的轮廓。
施南月倚在榻上,零散的白发如落雪一般,凄冷孤寂。他阖着眸子,似是小憩,卷睫倏忽颤了颤,却已是咬破舌下所藏毒囊,一心赴死。
临死之时,并无半丝恐惧,空余无限怅惘。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穆千山的时候,是在姑苏城里。他那时已跟着沈淮,在民间寻找资质上佳的孩童编入密卫,那时沈淮一眼就看中了缩在墙角里乞讨的穆千山。
沈淮说,这孩子虽面黄肌瘦,目光却清冷坚定,是个心性高的。
他那时已知道沈淮偏爱漂亮少年的喜好,他跟在他身边也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但他那时却是觉得自己才是沈淮身边,那个真正陪着他的人。
那些好看的孩子,来来往往,都走净了,只有他,还一直留着。
现在想,沈淮估计只是喜欢自己温顺体贴的性格吧。
尽管,那都是装的。
有时候情这种东西,无理取闹,他任由这段畸形暧昧的关系发展,终至沉沦。
于施南月心中,是非对错,无关紧要。他知道沈淮冷漠残忍,也知道穆千山完全有理由把这当成屈辱。但是,穆千山杀了沈淮——那个他最仰慕最爱恋的人,这就已经足够了。
心系斯人,何顾他人?
施南月生来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有沈淮伴他长大。
他做事不顾对错,只顺心思,在隐秘踪迹的那些年里,他易容变装,潜心研究毒蛊,道术。只因听说,当今圣上最向往仙人之道。
要想爬的高,自然要迎其所好。
……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给沈淮报了仇。
心于怅惘中生出几许安然,榻上的白发宦官呼吸渐渐浅了,终至于虚无。
褪去了假意逢迎的面具,人在死亡时似乎是最温柔的,唇角几不可察的笑意,不知回想起了儿时何样安详的旧梦。
…………………………
突厥可汗在长安城下驾的宅邸素来清净无扰,今日却人声喧嚷,处处急闹,惹得几条街外的犬都朝着那方向吠着。
昔日纯白无暇的毛绒地毯上一路滴上了血迹,却无人有心打扫。顺着痕迹寻去,是雕花的金榻,殷红的鲜血正顺着榻角向下蔓延。
附离在榻上卧着,紧闭双眸,面色如纸。
他身上的伤太多,大夫不来,没人敢妄动。
屋内寂静无声,没看见的话,无人在意到榻前还立着两人。
随着附离一同来长安的那个下属已是连夜赶回突厥,只有侍卫中的领头都蓝仍留着。穆千山在突厥三年,自然也识得他,但两人却没有交谈。
都蓝见他自然没有亲切感,这几年他看在眼里,穆千山不告而别之后,可汗找了他多久。而今终于见了面,却又被弄成这个样子。他们突厥国的君主,尊贵的狼神之子,何曾让人这般轻视过。
都蓝已经委婉的表示过,他已经可以走了,自己会照顾好可汗。他想自己说话时的表情不会太好的,这人应该懂了。而他好像是在和个木头说话,穆千山稍微点了一下头后,又沉默了。他也不好赶人出去。
所幸,大夫很快就到了,打破了这僵持冷硬的气氛。
来的是宫中的御医,约莫十来个,都提着药箱小跑着进来,估计差不多半个太医院都赶来了。
附离这次是以友邦互访的由头,前来长安,虽是拒绝了在宫内暂住,但各项事务都已经由礼部安排好。
此次太医院一听闻突厥的可汗病危,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马不停蹄的就往这儿跑。
要是慢了,有什么干系,掉的可不止他们一个人的脑袋,两国的友邦关系可能也就就此结束了。毕竟突厥与雍国世代交恶,战火不断,只在这附离可汗即了位后才不再打仗,这个节骨眼上要出了岔子,那还不得反目成仇么!
太医们一个个在心里拜着菩萨,一边忙去看附离的伤势。
未几,却都是浑身冷汗。
都蓝不会雍国的语言,听不懂那些太医们说的什么,但看他们脸色便是心中不祥。他叽里咕噜地说着突厥语,见他们又都摇头的样子,不禁又急又气,拔起刀就架在了领头太医的脖子上。
然而“哐当”一声,利刃应声落地。都蓝赤红着双目怒视向穆千山,急促激动地说着什么,九尺魁梧的大汉竟是说着说着眼旁有了水光。
穆千山在突厥呆了三年,虽不精通,但也听得出他说的什么——都蓝在指责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他们的可汗本该在战场上驰骋,而如今却只能躺在那里,生死未卜。
没什么好辩驳的,事实本就如此,穆千山也这么想。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附离苍白的面容上,眸中压抑着痛苦,轻声道:“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这对儿会he的,大家不要担心。】
第七十一章 无力回天
太医院的御医们虽无华佗在世的资质,却也不是庸医,将伤口利落处理好后,便开了提气补身的方子,暂给附离补补元气。
都蓝并不懂雍国语言,纵然心中不愿,却不得不凡事都通由穆千山来翻译。而太医们和穆千山的交谈似乎总是在叹息,动不动就都跪倒一片,弄得都蓝心烦,他只直问穆千山这群老头儿说的什么。
虽穆千山操着并不熟练的突厥语,但他也无心笑话了,因为他听清了其中一句——最多只剩七天。
都蓝目眦欲裂,热血猛地上头,又欲抓一名太医询问,什么叫最多七天?虽然可汗的伤势看着严重了些,流的血多了些,但也不止于此。他跟着可汗打过多少仗,见过多少比这更重的伤,不都活下来了么?怎么这雍国的都是一群庸医!
都蓝是地道的突厥汉子,做得总比想的快,但有人却比他更快,赶在他想打压这群太医之前,又拦住了他的手。
“你别以为老子看着可汗的面子就不敢打你!”都蓝怒视着穆千山。
“我说过,会好起来的。”
穆千山的眼神冷得像在寒冰里淬过千年的利刃,一瞬间不由得让都蓝想起来——他本来,似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暗卫啊!
自己怎么有胆量这么说的?都蓝不禁背后渗起冷汗。
穆千山说过一次,便不会再说,他径直出去,身形如鬼魅一般,转眼便在这青天白日下没了踪影。
他并不是逃避,而是去找人——世间唯一一个可以再救得了附离的人。
将近晌午的长安城喧喧嚷嚷,东市坊交错盘杂的道路上,有一家生意极好的医馆。无论何时去,医馆前总是排着长队的,一眼望不尽头儿。之所以生意那么好,是因为这家医馆的主人实在是个怪人,他治病从不收钱,遇见家贫的病人,更是倒贴药材。与其善心同样声名远播的是,自这医馆开张,就没见过治不好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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