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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怀璧 (杜冒菜)


  “好。”
  襟上已被攥起一小团皱痕,怜华寸寸理平拢紧,一瀑散发拨到身前掩下暧昧余痕。
  油纸上一块梨花酥被咬去小半,糯黏糖心向外溢出,教人忽而觉不出甜。他垂眼盯了片刻,复又拾起喂到口中。
  容夕愈觉坐不下去,尽管暂且与他妥协,但心下着实难以接受,更不知应当作何责怪。两人多年兄弟情义在前,比及周君玉是否当真与太子势不两立,他更怕怜华置身险途不可抽身,实难如话中所言轻松收场。
  手刃二字说来轻巧,行之何其难。
  容夕初有乏力之感,将目光落到地面瓷屑上去。
  当日两人皆未再提及此事,怜华无多胃口,咽下半块梨花酥后稍作梳洗,同容夕一道去见李清珏。
  李清珏未察觉两人异样,一门心思沉在今晨所闻的流言里,尚无良策以对,只怕传言翌日更甚,绝不容等闲视之,思来想去,决意托赵珂阳传话太子,与他当面共议。
  申时之初他动身去往赵府,至酉时之末,平怀瑱从宫里姗姗来迟,依来信赶到赵珂阳府上见他。
  月泛青白,繁星微烁,李清珏倚竹榻歇在院里等待。虽已不是浓冬,但时月尚早,夏来用以憩凉之物稍显得不合时宜,将他一片背脊贴得微寒。
  李清珏侧了侧身,身下竹榻轻响,混着足音入耳。
  他转首望向来声的偏院口,环形拱门之上缠绕着柔韧藤蔓,偶有三两枝细细长长地垂下,于暗夜里依旧显出无尽油绿,望着望着,见平怀瑱自外行来,抬手拂开拦路的一条枝,与他目光撞到一处。
  月下来人面容不甚清晰,李清珏却似能瞧清他眼底神色,看他携着数日未见的浓厚相思,步履渐快。
  “夜里凉,怎不加一件衣。”平怀瑱行上前来俯身拥他,手掌触到背部凉意,心疼地轻缓摩挲,欲将他就势抱回房里。
  李清珏偏身躲了躲,反将他拉到一侧躺下,旋即贴靠上去,周身顿时温暖数重。
  “陪我躺会儿,”他合眸假寐,埋首在平怀瑱颈间,“我看了好久月亮,你也看一会儿。”
  平怀瑱微感意外,是许久不曾听过李清珏这般软软讲话,如何都不忍拒绝,便将人再往怀里紧了紧,用手臂把他暖着,颔首回“好”。
  “今日来得晚,父皇身有不适,嘱我代为批阅奏折。”
  “倒是好事。”李清珏猜到他当是有要务缠身,但未料宏宣帝这一病倒,竟连阅折之事亦交予了太子。然京中闲言碎语接连四起,倘若那些不敬言论传入宏宣帝耳中,太子是否依旧能得厚爱?
  想着便又道:“皇上染疾一事宫外已传遍了,我今唤你出宫正为此事。眼下流言尽道‘新帝执政近在眼前’,想必是为六皇子之人有心散出。”
  平怀瑱并不意外:“我已听舅舅提过两句,散布流言之人不过是为了激怒龙颜,好教我承下不孝不忠之罪。”
  “太子作何想?”
  李清珏从他颈里离远数寸,抬眼问询,平怀瑱稍一垂眸便与他四目相对,似瞧透他心中所想,不答反问:“清珏作何想?”
  李清珏顺眉:“臣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流言猛于虎,那便好好用上一用。”
  “清珏与我所想无差。”平怀瑱垂首吻他眉眼,温热双唇轻触在微凉面上不舍离去,慢慢移到唇角,再到耳廊,与之温存不休。
  李清珏半敛眸任他亲热缠绵,低声又道:“可臣尚无良计。”
  “良计不难有,”平怀瑱循循引导,面有笑意,李清珏一贯太过聪明,少有遇事不得解之时,难得今日无良计,就由他来想来做,“这时候各家最怕的无非皆是受帝心猜疑,故而老六会以此招数对付我。可既然我不例外,那他则亦不例外,想来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该教他也好生尝尝何为诚惶诚恐。清珏想想,刘尹与武阳侯交好甚久,老六为了避嫌,于人前从不敢与武阳侯来往过密,所以……”
  话至此足够明晰,李清珏醍醐灌顶,思来半日无解之事原可如此简单,顺着他的话接道:“所以只要把这暗里的事端到明面上来,他便自顾不暇了。”
  “嗯,好聪明。”
  平怀瑱轻笑着将他拥紧,缱绻“清珏”两字在心头无声唤了一遍又一遍,心软得不成样子。
  他爱极了李清珏如此模样,不道从前,不道往后,仅仅在这一刻静伴身旁,和风细雨般与他说话,不论说些什么,都好似只在谈论月色如何,薄云几许。
  这样的李清珏,几乎要使他忘了朝中风诡云谲,甚至忘了他储君之位、太子之身,俨然天地一凡夫,与人相伴道些俗子俗愿。
  所幸近了,他信这样的日子已不算十分遥远。
  到那时是当真可以如此夜般相拥月下,聆枝叶窸窣,细话家常。


第七十一章
  京中隔日换了闲言,随风传话的那一帮子闲人其实从不上心事之真相究竟如何,只瞧着哪边热闹便凑到哪边去。
  一早有风声道六皇子与武阳侯是为忘年交,值宏宣帝身有不适时竟不知忧心,于宫外灯红酒绿处彻夜把酒言欢,两相醉得不知姓甚名谁。
  此话接二连三地传遍市井街巷,待六皇子本尊有所耳闻时,甚有言论说他二人不知检点,是跑到那藏玉巷寻欢作乐去了。
  平怀颢惊白了一张脸,宏宣帝忽而咳血,只怕哪一时江山就要易主,他心中急切,确将武阳侯邀去叙了片刻。只是两人分外谨慎,不过是寻了一间不惹人眼的素净食馆,未及两更即各自散去,哪敢同流言里说的那般在藏玉巷醉上整宿?
  便是再没脑子也能料到是何人有心报复,蓄意为之。
  平怀颢胸膛鼓鼓如雷震,瞧这形势是无暇记恨太子了,只身闷在房里一刻不歇地抄录佛经,急着赶着毕恭毕敬地给宏宣帝呈去。
  平怀瑱冷眼旁观,事后嘱人送了一串佛珠到六皇子殿内,嘲弄之意不加遮掩。平怀颢恨得牙痒,然而终究奈何不得他,咬牙把那颗颗圆润的珠子捏在掌里,印出一道又一道的凹痕。
  一袭流言风波就此揭过,宏宣帝从始至终未置一词,好似并不曾听闻半丝儿动静。
  渐日里春去夏来,宫婢一水儿更了竹色罗裙,似把竹林清风徐徐唤入宫来,莲步缓动间裙摆翩跹,瞧得各宫主子皆赏心悦目,自得几分清凉。
  唯有一殿与别处不同。
  皇后身骨越发虚弱,宫人往来凤仪殿内,于她眼中仅有道道灰蒙蒙的影,目里光晕朦胧,正午时候立身庭院也觉仿佛正值昏黄日暮。她抬起头来,睁眼凝着当头一轮红日,刺得酸胀泪水顺鬓往下流淌,可那赤金色的炽热圆盘落到眼中冰冰凉凉,令她良久觉不出痛楚。
  雁彤寻她不见,试着往殿外前庭找来,远远瞧得此景,心中顿生绞痛,鼻间酸涩无比地平了半晌气,压着颤声跑上前将她扶住道:“娘娘,回殿里歇着罢。”
  皇后不语,极缓地合了眸,眼睑拢上的一霎双目终被涩出几分知觉,点了点头转身同她回去。
  雁彤仔细搀扶着,替她当心着足下路面,从前行之轻巧的短短数丈如今走得慢且绵长,步步都像踩在悬崖上。
  院中宫人各个一动不动地远远望着,莫不面有哀色,脑里想着这风华绝代的一朝国母也曾有过年轻岁月,那时姿容高贵无人可欺,是落了凡间的一只彩凤。到今日凤已老矣,身脊不曲高贵依旧,周身却覆着重重落寞与病态,不知哪一时会垂软了双翅彻底跌落下来,令那华羽泛起死灰。
  宫人敢想不敢言,默声在心底里求着上天多多庇佑,让这凤仪殿再太平得久一点儿,更久一点儿……
  可就在刹那间,一阵刺耳杂音自殿内传出,似有桌椅倾倒、铜器坠地。
  雁彤伺候着皇后坐到榻上,转身唤人呈温热汤药入内,不过片刻未将她守着,皇后便因心中慌乱独自起了身——方才那一下她竟眼前一黑,是什么也瞧不见了,就连朦胧虚影亦不作残留。
  她跌跌撞撞地行上数步,不慎撞翻矮几,连同几上燎着点点宫香的踏云紫烟炉也给打翻在地,铜盖滚了半丈远,熏料香灰洒得满地都是。
  皇后听着道道刺耳声,狠狠凝着地下,凝得双眸猩红都不能瞧见一丁点儿画面,眼前漆黑如夜。
  雁彤闻声折回内殿来,不及打整满地狼藉,先上前将她扶住,极低地唤了声“娘娘”。
  皇后久久不语,仍麻木瞪着方才那处,探手在半空中胡乱触摸着,手指逐渐生颤,好一会儿平静下来,无力垂到身侧。
  “雁彤,”皇后喉口干涩地问她,“本宫再瞧不见了么?”
  “娘娘只是乏了,歇歇便……”雁彤一霎涌出眼泪,后话道不下去,紧了紧双手。
  正宫主子双目失明一事迅速传遍人耳,宏宣帝咳疾始终难愈,又逢皇后遭此劫难,一年之间可谓异象频生。
  宫人各生感慨,谨小慎微地垂首干活,默在心中候着换天那日,期望那日之后尚可万事如旧,还能守着深宫里安稳过活的一隅角落。
  赤阳落金,一片片打下斑驳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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