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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醉亦歌亦山河 (蕉下醉梦)


  只是这一列男女身上的浓郁香粉气息,冲的他心中有些不适。
  见他只一应打量着,不做挑选,池日盛再相逼迫:“香莲,先生今日累了,你去给先生斟酒。”
  一位粉衫女子应声而出,年约十五六岁,行走好似风过芙蓉、袅袅婷婷。她应了一声后便跪坐在山河先生旁边,伸手接了酒壶,为先生斟酒。
  “香莲,为先生把酒。”池日盛得寸进尺。
  香莲举了山河先生的酒杯,伸手便要喂先生吃酒。程见贤已悄悄将秋毫剑出鞘,只等着山河先生怒将酒盅打落,他便直冲上前、取他项上人头。
作者有话要说:  [1]博茕:传统石制骰子,有的为十四面、有的为十六面,上书汉字
[2]六博:战国开始流行的一种棋,一说是现今象棋的前身。
[3]出自《孟子·告子下》
[4]彩:喝彩、说得好的意思

  ☆、野火

  山河先生轻笑道:“世子这酒,喝法不对。”
  世子眼神冰冷,假笑道:“何处不对,请先生赐教。”
  山河先生将扇展开,泰然挥之:“世子带了一种女闾小官至宫中,以求凡尘平民之乐,何不习俗上也从了民间,行了酒令、输者吃酒,这样、体验才来得完全。”
  世子未料到山河先生先提行酒令,心下狐疑,问:“行何酒令?”
  山河先生低头一笑:“现下殿上有如此之多精专人士,随意挑一个,一问便知。”
  世子倒颇有些感兴趣,说:“没想到先生看着坐怀不乱,却还是个流连花柳之人,居然连传花令都玩得。”
  他望向手中还举着山河先生酒杯的香莲,说:“香莲,你来说说,山河先生说的酒令如何行得。”
  香莲猛然被提及,神色慌乱,险些将酒水洒在身上。她慌忙放下酒杯,对着世子行叩拜大礼,伏在地上说:“回禀世子,奴家来自的水间红以传花令最为知名,以一花鼓抛之、宾客联句,若联不上、则罚酒。”
  世子原本颇有兴趣,听到“联句”二字心中立即烦闷起来。他皱眉道:“吃个酒,还这么多麻烦事。”
  山河先生淡然一笑:“世子不愿麻烦,山河愿与之联句,以逗世子一笑。”
  这句话直说的世子心下大悦,当即喝道:“彩!你当即同他们传花行令,让世子好好乐上一乐。”
  说行就行。
  这数十人男男女女也不讲究,当下跪坐了一圈,取了其中一位女闾的香囊做花鼓,四下开联。山河先生反应极快,数次联句都丝毫不惧,几圈下来,先生一杯未喝到,倒是女闾小官们喝的满脸绯红,嬉闹不已。
  世子向来都是在宫中豢养女闾,甚少见到民间行传花令,开始看倒是满眼新奇,几圈下来发现山河先生滴酒未沾,面色便逐渐沉了下来。至第九圈时,多数女闾小官已然微醺,香莲已然伏在矮几上,全无端庄姿态。而山河先生依旧此次逃过,这让世子面色已近铁青。
  “先生太厉害,这传花令行的一点也不好看。”世子直言打断道,“我看还是香莲喂先生吃酒更为好看。”
  山河先生淡笑道:“互喂吃酒,此乃闺房之乐,人前山河知羞,更宜人后回甘。”
  世子怪笑道:“先生不早说,原来是人前知羞啊。”
  他朝着程见贤递了一个狎|弄眼神,又接着说道:“既然先生更爱人后回甘,今晚香莲便好好伺候先生吃酒,定要先生吃得回甘无穷。”
  世子说完,望着香莲脸上娇羞神色,朗声大笑。
  ******
  襄阳城。
  汉水被黑夜匿了柔|情|色彩,一艘渔船摇曳江中。
  老渔翁将手中的网缓缓收回,却见黑色的波澜之上忽而映出了点点火光。这斑斓点光跃动成片,点火接天。霎时,江面上浮起一片星点的火,像是遍开了火色的怒莲。
  老渔翁自这满江点火中抬起了头,这才见到夜幕星稀,片片火雨由西北疾风带着,砸向地面。火雨接天连地,正是这暗流江面上斑斓点光的来源。
  老渔翁眯了眯眼睛,恍然似乎听到,北岸传来阵阵的喊杀声。
  ******
  司徒空[1]感到闷热无比,霎时从梦中惊醒。他出了一身的汗,衣衫尽数洇湿。耳边尽数是悲鸣喊杀声,恍然间,他似乎回到了三年前长安城的夜晚。
  他坐起身。
  不,这次不是噩梦。
  热浪席卷着将军主帐朝内扑来,门帘的缝隙中映出帐外的点点火光。帐篷侧面红红的尽是逃窜人影,有人在大喊“走水啦”、脚步声也乱作一团。
  司徒空陡然惊醒,方才梦境中的痛苦悲伤一扫而光,他提上恩恕剑直奔帐外。
  眼前之景煞是震撼!
  大片火雨自空中坠落,连接天地。火雨在空中留下绚丽痕迹,又疾疾砸向地面。新野主营已尽数承了这天火流星,成为了一片火海。
  一道燃火巨箭自天上劈下,正好砸在他眼前的一名恐慌逃窜的兵士身上,贯穿胸口。这兵士被刺的陡然一惊,瞬间嚎哭,往着南方奔去。
  四周一片哀嚎悲鸣之声,片片营火改了军营肃穆之色。狂火侵袭着黑夜的原野,好似大地怒怨一般,在营地疯狂肆虐。
  火雨阵阵袭来,身着火箭的将士、都连滚带爬地往南边汉水方向跑去。
  司徒空望着傍晚还一片和乐的军营,陡然变换为了人间地狱。他瞬间慌了神色,干看着四处奔走号哭的将士,惊愕阻塞了他的思路。一时之间,司徒空竟一丝办法都没有。
  西北风送来了隐隐的战鼓声,然而新野军营已然方阵大乱,再无可能抵御。
  司徒空痴痴地走在一群四处落跑的将士中,他想下令、想喝住将士,想质问他们还有无骨气节气,但他不肯。谁人无家、谁人无痛。他心中的一丝仁爱,让他注定成不了杀伐决断的将领。
  营火热浪送来了阵阵马蹄声,未及提防,一杆长戟横向脖间。
  一个熟悉的清朗男声在身后响起:“游心。别动。”
  他霎时间惊恐地回头,看到了来人——
  “你……没死?!”
  还未看清眼前戴着铁面之人究竟是不是常歌,一枚带火巨箭自天而降,将他右臂透了个尽穿。司徒空下意识向前一扑,险些撞上沉沙戟的刀刃,常歌见状慌忙收了长戟。
  常歌看着游心臂上的带火巨箭,瞬间沉了脸:“怎么还有不使眼色的乱放箭?揪出来,责军杖十。”
  “是!”祝如歌领了命,驾马便朝着反方向去了。
  常歌扯了扯嘴角,冷眼望着地上又痴又惊的司徒空,冷笑一声:“游心。别来无恙啊。”
  ******
  襄阳城外。
  镇北临时军营。
  卜醒掀了主帐帘子,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见着常歌,坐在他对面,大笑一声:“爽快!太爽快了!”
  常歌抬头,笑道:“看来镇北将军今晚收获颇丰。”
  卜醒坏笑着指了指他,说:“都是建威将军环环相扣,布局得当。”
  常歌将面前的瓜子朝着卜醒推了推,笑着问道:“歼敌多少?”
  卜醒冲他一笑:“现下夜里黑,看的不真切,粗粗估摸了一下,没有六万也有八万。无论如何,南阳郡是彻底元气大伤了。”
  常歌点了点头,说:“我帮着夏天罗缴了这么大条鱼,也不知他如何感谢我。这不割襄阳一块子肉,真真儿说不过去。”
  卜醒美滋滋嗑了几片瓜子,笑道:“此事,交给图南世子和荆州商议即可。只是,不知道你那位先生从滇南回了没有、能不能赶上和谈。”
  常歌闻言颇觉奇怪:“滇南苗夷之地,荆州已不管不问许久,忽然去滇南做什么?”
  卜醒摇摇头:“线人只说,他陪着荆州世子一起吃酒,传香囊行酒令,吃的世子大悦,还赐了山河一名女闾。但次日,不知为何世子忽然怒了,杀了赐给山河的女闾、又立即将他指派到滇南去了。”
  常歌闻言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女闾?”
  卜醒立即恨恨地连拍几下自己的嘴巴,不再多语。
  常歌脸上泛起一股厌恶之色,他望着眼前的瓜子,竟觉得口口脆香的瓜子都泛着诡异的恶心气味。他将瓜子一推,再不想多言。
  卜醒急忙转了个话题:“不过说起来,你是怎么行军到新野军营西北方向的?这一路可都是坦途,难以遮掩啊。”
  常歌看着极其提不起兴致,他颇为烦闷地拿树枝戳着面前的沙盘,缓解些自己心中的情绪,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我从赞阳包抄的。赞阳处于上庸和襄阳之间,更靠近上庸,比起重商爱交际的襄阳,更多了些爱以拳脚说话的山林|彪|悍气息。”
  谈起正事,他的情绪似乎收敛了许多,常歌以手中的树枝大体指了指沙盘上的赞阳地区,开口解释道:“此地曾属秦地,和所有旧秦地一般,宗族势力甚强,甚至能盖过当地太守势力。我独自探查了一番,假借西排子河淹死人一事,将军士尽数掩了戎装,连夜行军,不出一夜便借赞阳、直奔新野大后方。”
  “西排子河,淹死人了?”卜醒问道。
  常歌无语笑道:“哪是什么淹死人,是你常哥哥自我牺牲,下那冰河去游了一圈!避了人起来了,可给我哆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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