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柔秀眉不动,阴沉冷笑道:“那你还不滚?”
那曲空青笑得愈加肆意:“哈哈哈哈,滚就滚!”说罢再不留恋,仰天大笑几声,大摇大摆走了出去。笑声渐渐飘远,也不知究竟去往何处。
商离行看着纪柔,无奈叹息:“怎么出去了一趟,性情反而变得暴躁了呢?”
静了片刻,纪柔忽然又转过来与商离行道:“属下在凡间追踪魔族密探时,还发现了一件古怪之事。”
商离行问道:“什么事?”
纪柔丝毫未受到曲空青的影响,单刀直入道:“属下带人去往凡间,在一处名为周家村的小山村里,无意间发现一间破庙,庙里供着一尊塑像,长角赤发,面容狰狞,与北陆荒谷的兽王极为相似。”
“兽王?”商离行听到这里,心中一惊,道:“接下去说。”
纪柔续道:“于是属下遣来当地村民一问。原来是十来年前,当地曾爆发过一场小小动乱,村民们遭到一伙不明来历之人疯狂屠杀,危难之际,有一名相貌怪异之人凭空出现,助村民对抗外来入侵者,后来更是为救村民英勇就义了。村民感念其大义,在村庄北面山脚修缮一座庙宇,供奉英雄。我看庙中供奉之人的形貌,正是那消失已久的兽王。”
商离行脸色凝重:“你意思是,那兽王不是失踪在北陆,而是死在凡间了。”
纪柔淡然道:“有这可能。”
何所悟诘问道:“他一个堂堂百兽之王,凭何牺牲自己救助凡人?又是怎么从荒谷禁制逃过,来到南岭?”
纪柔理直气壮道:“那我如何知晓?”
何所悟连声怪道:“兽族的兽王一脉单传,是受天地庇护的存在,杀他之人的整个族群都将受到天谴,谁这么不怕死?”
商离行神色忧烦:“魔族、妖族,现在又多了一个兽族,唉,真是多事之秋。”恍然想到之前在千重影壁发生之事,内心一跳:“北陆荒谷的兽族?难道这也跟魔族有关?”
忧愁间,又听纪柔道:“门主方才还没答应我的事情呢。”
商离行回神一笑:“好吧,你要什么奖赏?”
纪柔一字一顿,决然道:“将来若有上战场的一日,请让纪柔率领先锋之军。”
商离行笑道:“你想上阵杀敌?”
纪柔将头一昂,傲然道:“纪柔是要做大事的人,不想整日里处理这些婆婆妈妈的小事。”
商离行失笑道:“好好好,都依你。”
当夜商离行喝了药,回了自己院落,在院中遍寻不着谢留尘,穿过小径而去,果不其然看到他又在书房翻着书。
这段时日忙得脚不沾地,商离行已然很少跟谢留尘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眼下他站在门外,趁着廊下灯火,看着谢留尘翻阅书籍的身影。一想到自己不在家中,这人会乖乖待在自己院中,等自己回来,这种感觉就像在家中藏了一个稀世珍宝,谁也看不得,谁也碰不得。他心中一软,轻轻走进书房,将桌案上烛心剪短了些,柔声道:“夜晚就别看书了,伤眼睛。”
谢留尘可有可无应了声:“嗯,等把这卷翻完。”
烛火不时跃动,连带着两人身影变得影影绰绰。昏黄烛光旁,商离行痴痴凝视他秀美侧脸,不由出声:“谢师弟——”
谢留尘目光梭巡在纸张上,随口应道:“怎么了?”
商离行一时反倒说不出口了,今夜情形实在过于静谧美好。欲言又止,终是悻悻几句道:“没什么,早些休息吧。”说着走出书房,心中思索道:“不宜操之过急,还是等把剑铸炼好了再说吧。”
翌日在前厅收到后山铸造师传讯,道是门主所委托铸造之剑已近铸炼完成。商离行心中大定,打算前往观视一番。在处理了一应俗务之后,踏上前往后山的路途。
走至中途,穿过一片低矮丛林,忽听一道女子声音响起:“你说你喜欢我?”
商离行听出是白萱声音,心中咦了一声,足步一缓,又听另一道男子声音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从很早前就开始了……”正是何所悟的声音。
白萱声音紧接着响起:“你莫不是在说玩笑吧?你说你很早前就喜欢我了,可我却从未感受到你对我的喜欢。”
何所悟支支吾吾道:“真,真的,我没,没骗你……”虽未目睹何所悟脸上神情,商离行亦能料到他此刻定是已满脸红霞了。心道这人拖了几百年,拖到现在,终于敢表白了。
白萱步步紧逼:“你说你喜欢我,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
何所悟说话更加语无伦次:“我,我不敢,我怕你生气,怕你不理我,更怕你不接受。”
白萱斩钉截铁道:“我不信,你定是在拿我开玩笑。”
何所悟本是吞吞吐吐说着话,一听白萱话中竟有质疑之意,他炽烈了几百年的一颗真心,哪容如此渺视。当即鼓起勇气道:“我见不到你时我会失落、会想念,有满腔的话想对你说,告诉你我有多想念你……可是真正见到你时,我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想着话说多了你会不会讨厌我,话少了你会不会嫌我闷……这难道,难道还不算喜欢吗?”
商离行顿觉眼前云消雾散,乍然天光破云、柳暗花明,心道:“确实如此。患得患失,见不到人时会想念,等见到人了又不敢说话,这就是喜欢了。”
那边静了半晌,商离行只能听得两道浑浊的气息声,一道粗重如喘,正是说到激动的何所悟;另一道急促难抑,显然也是心潮澎湃。
白萱的声音也变得支吾起来了:“可是……怎么会呢?我们认识都几百年了……这太突然了……我,我还是不信……”
何所悟已然将话说开,便不管不顾,将满心的情愫尽皆倾诉:“我每次出去都会给你带新鲜药草回来,我知道你喜欢药谷里种植的药草,我一有空就去帮你摘,我每天都去药庐里看你料理花草直到你出门,我一看你对其他男修露出笑容我心里就嫉妒得快要发疯——”
“够——够了!别再说了!”白萱羞得已是不敢再听了,急忙喝止他:“我信,我信了!”
商离行听得心中亦是波澜万丈,茅塞顿开,便好似当头一喝般醒悟过来:“是了是了,我若不是真心喜欢于他,又怎会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呢?我一见他心里就快意得很,只想着怎么讨他欢心,这也是喜欢了罢。”
何所悟冷静下来,喘着粗气道:“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忍不了了,忍到现在才跟你说,你,你怎么想?”
白萱又羞又惊道:“我……我还敢怎么想!”
半晌无言。
商离行怔怔然站在原地,四肢无觉,七窍失感,只一颗心噗噗噗剧烈跳动着:“我有满腹的柔情,无限的真心,却总在笑他不敢踏出那一步,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畏手畏脚、思前想后呢?先前犹豫不决,无非是怕捅破了这层纸,可是情之所至,又是怎么能压抑的了的呢?”念及自己昔日在千重影壁开解何所悟,如今却是反过来经何所悟点醒,才明白深陷情网不能自拔的道理,又是无奈苦笑。
那边安静到现在仍未有所声响,商离行深感偷听他人讲话实为不雅,又孤零零走远几步,继续往后山赶去。路上不时唏嘘道:“枉我商离行活了三百余年,却是生平初尝情爱滋味,不料原来竟是如此甜蜜。”走到丛林尽头,又听两道声音在低声交谈,心道今日怎么来得如此不巧,偏偏总遇上旁人在此私谈。
细细听去,原是纪清与纪柔兄妹二人在此聊天,纪柔温声细语说着些什么,纪清声音似被堵在嗓子里,低到听不真切。商离行有了前车之鉴,不愿作此小人行径,当下只退到一边,识海中自动排除二人声音,以待他二人话毕离开后再出去,也不致叫他兄妹难堪。
待过片刻,兄妹二人声音渐消,再过三刻,等商离行放开耳力,那边兄妹二人已是走远。商离行重新走出丛林,忽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却是纪清去而复返了。纪清拭去脸上泪珠,小步走过来,垂眸道:“门主,方才让你看笑话了。”
商离行诧异道:“你知道我在这里。”
纪清小声道:“方才门主气息外泄,被我感到了。”
商离行这才省起自己一路胡思乱想,原是忘记收敛真气了。
纪清细若蚊声叹了下:“原来他至始至终都错认了人。他喜欢的是小妹。”他眼眶犹是红红的:“是啊,我早该想到的,我这样糟糕的性子,怎么会有人喜欢呢?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商离行瞧着纪清,发觉他短短一日便憔悴许多,心中多了几分怜意:“纪清——”
纪清始终低着头,道:“我没事,门主。我只是抒发一下感慨而已。”
商离行虽自诩能说会道,但他心知对于此时的纪清而言,再多宽慰的话也像在说风凉话。只柔声道:“你兄妹二人都是我的至亲手足,以后还要一直扶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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