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别人狂吃海塞是长肉,他倒好,竖向发展,越长越高,突然开始窜个头。
姚大娘也说:“小东家可真高,个子窜得真早。”
对营养普遍不良的古代人来说,十七八岁发育才是正常的,甚至可能都嫌早。唐慎十三岁就开始发育了,可不是发育太早?
个头高了,身上的肉跟不上发育,就显得清瘦了些。
唐夫人:“你们每日便来碎锦街做早点摊子?”
唐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长辈,好奇地躲在唐慎身后,悄悄打量唐夫人。唐夫人算不上美人,却也相貌端正,举止温婉大方,看得出是出生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唐璜道:“对,我们每天都来做煎饼,姚大哥和姚大娘先来,我和哥哥醒了就过来帮忙。”
唐夫人看到了刚才行人排队的景象:“生意倒是不错。”她没再多说些什么,转头看着唐慎,笑道:“记得上次见你还是九年前,那时你才这般大。”唐夫人用手比了个高度,“如今已经是个小儿郎了。可曾读书?”
唐慎声音平静:“爹还在世时,在村里私塾读过书。”
“唐家是有自家私学的,你的两个哥哥就在里头读书,还有你的一些堂兄弟,以及附近的孩童。你若是愿意,可与你两个哥哥一起读书。他们在里头无聊惯了,前两天听说有个弟弟从赵家村搬来姑苏府,还吵着闹着要和你一起读书呢。你若是来读书,三人正巧可以结伴。”
丫鬟垂了眼,心道:两个小少爷连唐慎是谁都不知道。
唐慎笑道:“多谢大伯母好意,到时候我会去唐府找您。”
唐夫人笑着颔首:“好,我在家中等你。”
唐夫人和丫鬟离去,唐慎若有所思地望着。
唐璜松了口气:“大伯母人真好,说话轻声细语的。我还以为她和那唐举人一样,瞧不起咱们,不想理会咱们呢。哥,大伯母说想让你去读书,你去吗?”小姑娘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唐慎。“你要是去了,正好可以和唐举人的两个儿子一起,他们也想你去呢。”
“想我去?”唐慎差点笑出声。
唐璜:“?”
“那是你大伯母给咱们面子,说的场面话。行了,读书的事我自有考虑,回家吧。”
四人刚回到家中,就见一个人在门口早早等着了。
唐慎看到对方,赶紧上去。
梁管家躬身行了个礼,将一张请帖递了上去:“唐小公子,我家大人已经从金陵回来了。这是请帖,他请您到时去府上一叙。”说罢,很快离去。
唐慎打开帖子一看。
又是一张烫金锦纸,上头用簪花小楷写了四行诗。唐慎念出来:“天晴日月定,果香迎风进。入室仰至极,把酒东窗菊。”竟然是首猜谜诗?
唐慎皱起眉头,细细思索起来。
这一想,便到了中午。
姚大娘将饭菜端出厨房,四人坐在院中吃饭。唐慎左手拿着请帖,右手拿着筷子,刚要夹起一根菜,看着请贴上的字又默默放下筷子。他弄了两三次,唐璜道:“哥,你在看什么呢,先吃饭。”
唐慎抬头看她,他的目光停在唐璜鬓角的一朵小黄花上。
看的时间久了些,小姑娘脸颊羞红,摘下耳边的菊花:“别看了,我看大家都这么别花,才别了一朵。啊,你还看,哥哥是坏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唐璜以为唐慎调笑她臭美,恼羞成怒。
唐慎突然道:“菊花?姚大哥,快到重阳了?”
姚三:“是啊,三天后就是重阳节,小东家你不知道?”
古代的历法唐慎向来搞不懂,来姑苏府后他又忙着赚钱,没注意到日期。
他笑道:“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三日后,重阳节,晌午。
梁管家开了门,将唐慎迎进梁府,他笑道:“唐小公子,大人刚刚还问你有没有来,没想你这就来了。”
走过两扇角门,穿过一道透风长廊,荷花池旁的撮角亭子中,梁大儒背对着唐慎,为自己斟了壶茶,眺望整片荷塘窈窕动人的景色。唐慎走过去一看,只见这池塘里的荷花早已凋谢干净,只剩下一些枯枝残叶,可梁大儒仍旧看着,品茶赏花。
唐慎作揖道:“先生,小子前来拜访了。”
开口便是“先生”,不是大人,直接将这一次的拜会当作是晚辈对长辈,一个读书人对天下大儒的敬仰拜会,而不是官场上的民对官。
梁大儒微微一笑,他抬起头,看着唐慎。深邃温和的双眼在唐慎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停在他的头顶。
梁诵道:“数月不见,倒是长高了许多。坐。”
唐慎恭敬地坐下。
唐慎道:“先生可是在赏花?”
梁诵:“哦?你看这院子里,哪还有一朵花。”
“先生说,入室仰至极,把酒东窗菊。可不就是重阳节,邀小子来赏菊花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神秘·王姓·芝兰玉树·未登场·国民男神·小攻:据说……我叫王思聪?
小唐郎:对,他们还说你叫王境泽哈哈哈哈!
蠢作者:他不是,他没有,你们别瞎说QAQ!
第9章
“入室仰至极,把酒东窗菊。我是邀你来赏菊的?”
唐慎反问:“难道先生不是?”
梁诵定定看着唐慎,片刻后,笑道:“是。愚之,将那幅《东窗菊》拿来一阅。”
远处,曾经与梁大儒一起前往赵家村的青衣年轻人恭敬地点点头,走去书房拿了一幅画卷。他站在枯萎的荷花池前,双手张开,缓缓拉开卷轴。
长约五尺的锦白宣纸上,一丛墨色淡菊舒展静开。笔墨清雅流畅,每朵菊花上可见极淡的墨痕,淡如流水拂柳芽,色似青石缀细苔。画卷大片留白,除了这一束窗下墨菊,只在左上角提了一首小诗。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字体用的是簪花小楷,写得极细极轻,但唐慎不觉看得入了神。这字风骨绰约,即使用的是雅致的小楷,行文间却难掩写字人的卓绝劲道。
唐慎看了看这幅画的落款。
画上一共有两个朱砂红印的落款,第一个落的是“雕虫斋主”,第二个落的是“王子丰”。
唐慎在“王子丰”这个名字上多看了几眼。
唐慎刚穿到古代半年,大多数时间都在赵家村,并没有机会接触到什么书画,更不用谈名家字画。但他上辈子读博的时候,跟着的博导老板是个书画迷。老板自己是理工教授,却喜欢收集文人字画,导致唐慎在这方面也略有涉猎。
正常文人的印章上刻的都是自己的别号,比如李白是“青莲居士”,苏轼是“东坡居士”。只落自己名字的,要么是年纪还小、资历尚轻,没得到一个别号。要么是文名斐然,世人皆知。
难道他这个外行人搞错了?
唐慎自己心里乱想了一阵,没把疑问说出口。他道:“先生,小子愚钝,刚才与您说大话了,我并不会赏画。”
梁诵笑道:“你倒是诚实。”
唐慎出身贫寒,年纪又小,他要是说他会赏画反而太假。
唐慎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这画十分好看,这首诗也写得好,字也写得好。”
梁诵:“画得好看,字也好看?你夸得倒是朴实。你说说,是这画更好,还是字更好呢?”
唐慎一愣,原来这画和这字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唐慎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思量起来。他倒不至于说真不会赏画,上辈子糊弄老板也糊弄了好几次。可赵家村的唐慎不该懂这些,但这幅画又明显是梁大儒的朋友所作。
憋了一会儿,唐慎语气真诚地说道:“都特别好,都是小子画不出来,也写不出来的。”
他贬低自己总行了吧?
梁诵哈哈一笑,道:“这字是子丰写的,他自幼聪慧,天赋卓绝,谁人不知他书画双绝,你想赶上他着实很难。但这画就不同了,这是那于老头画的。他的画技臭得很,这些年过去也毫无长进,你倒不是完全赶不上。”
唐慎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先生拿小子取笑了。”
经过这么一出,亭子里的氛围更加愉悦。
两人吃了些酒菜,唐慎举止大方,不卑不亢,并不阿谀奉承,也不战战兢兢,让梁大儒面露赞赏。等到又上了一壶茶,梁诵将茶盏放在桌上,发出咯噔一声,他微笑道:“三个月前,你曾经问我,读书人读书为何。”
唐慎一听,知道进入正题了,他立即放下筷子。
“是,小子不才,曾经斗胆一问。”
梁诵道:“你当日说,读书人读书是为了知书、达理。可对?”
“对。”
“你说得并不错。读书是达理,为了明事理、辩是非。当日我未曾给你一个答案,今日我与你再聚,唐慎,我且问你,你的答案还是那个吗?”
唐慎犹豫片刻,他有点摸不清楚梁大儒想说什么,他道:“是。”
梁诵微微笑了一声,叹气道:“嫠不恤其纬,而忧宗周之陨,为将其焉。”
唐慎抬头,下意识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