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百姓善意地哄笑起来。
楚霁被这么一出搞得险些惊了马,却浑不在意地安抚了一下身下的高头大马,冲着姑娘笑了一笑:“姑娘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呀。”
一举一动尽是风流。
姑娘被这一句调戏闹了个大红脸,捂着脸就钻到人群里面去了。
街上的喧闹传到醉风楼三楼的雅间里的时候,已经有些模糊了。
谢暄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眼神透过打开散风的窗户,淡淡地瞟了下去。
对面的柳晏看见谢暄的动作心中暗呼要命,愣是急出了一身汗,忍不住拿起手边一直用来附庸风雅的折扇扇了扇,试探着开口道:“景玄,今个儿天冷,要不我们把窗户关上吧。”
柳晏是柳家家主的小孙子,柳家荣宠少不了他,出了事天塌下来上头也有人顶着,柳晏也乐得做个富贵闲人。柳家上百年的书香门第,到了柳晏这里却是不爱经史子集偏爱坊间话本,气得柳家主一个月要说七八回要把他逐出家门。
柳晏跟谢暄和楚霁的交情还要追溯到国子监的时候,都是一起犯过禁挨过罚的同窗密友,这两个人的破事他也知道个大概,这些年眼看着两个人闹成了这副德性,也不是没有试图缓和过,最后却都是无用功罢了。
后来柳晏也想明白了,世家与皇权乱世里相辅相成,盛世就免不了相互对立,两个人的立场注定是没有办法继续把酒言欢的,他也就不瞎折腾了。
谢暄这个冬天来来回回地病了好几场,原本就清瘦的人现在看着更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开了春天气都转暖了还要捂着厚厚的狐裘。
柳晏原本想着今天天气不错,想要带谢暄出来散散心,却忘记了今天是楚霁班师回朝的日子,早知如此,最起码要避开这条街。
楚霁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了窗口的白衣人影,脸上的笑不着痕迹地僵了僵,只是一瞬间又继续跟周围的百姓打成一片了。
柳晏还在那里自顾自地懊恼,谢暄从窗口收回了目光,好笑地看了一眼他手中摇的越发欢快的扇子:“你要是放下扇子,天就不冷了。”
柳晏讪讪地放下扇子:“景玄……”
谢暄敛下眉目,重新拿起了筷子:“无妨,他走他的,与我无关。”
楚霁回过神来,想要再看一眼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已经离开醉风楼很远了。
他勾起唇,自嘲地笑了笑。
谢暄病的这些日子,手里压了一份春耕的折子。他算着楚霁复命的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动身进了宫。
御书房前头的小园子里栽满了桃树,这个时节正是开的好看的时候,无端端把冷寂的深宫也染出了几分热闹。
小园子里原本是种了满园的牡丹,楚逸觉得不好看,就全都换成了桃树。当时老御史还以“有失皇家威仪”为理由上了一折子,被楚逸“亲民”两个字给堵了回去。
事后,楚逸悄悄跟他说,他就是觉得桃树将来还能结桃子,比较实惠。
少年人跳脱无辜又狡黠的模样,真是像极了记忆里的某个人。
谢暄刚跟着引路的大太监走到御书房的门前,就听见里头传来了动静。
“楚逸你有没有脑子?这么简单的折子还要我来帮你看,不看!”
小皇帝捂着被奏折敲红的额头,眼泪汪汪地控诉道:“皇叔,你又打我,我不聪明一定是被你打的!”
楚霁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喝茶,对他的委屈理也不理:“说的好像我不打你你就能聪明一样。”
楚逸:“……”这日子没法过了!
眼看着自家皇叔指望不上,楚逸只能自己咬着笔头对付一桌子的奏折,忽然瞄到门口的一角白衣,眼睛亮了亮:“丞相!”
楚霁原本放松的身体忍不住僵了僵,摆出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坐姿。
谢暄原本想等楚霁离开再进去,被楚逸叫了名字也不能不理,只能带着奏折走了进去。
谢暄目不斜视地行了礼,事无巨细地说完了今年春耕的大致情况,随后把奏折递了上去,等着楚逸的反应。
楚霁在一旁忍不住偷偷打量谢暄,这人瘦了,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有些操劳了?
楚逸勉强消化了奏折上的内容,一抬头才觉得御书房里有些难言的尴尬。
他好像忘记了……这俩人是不是一直不对付来着?
楚逸莫名有些怂,抱着奏折故作威严地咳了一声:“朕觉得这奏折还需要好好研读,两位爱卿自便吧。”
说完就快步离开了,离开前还顺手带上了门。
就让战火在御书房里燃烧吧,两个人愿意打一架也行,关上门就伤不到其他人了。
楚逸一走,房间里的气氛更加古怪了起来。
已经是黄昏了,关上门之后有些暗,连光线都有些暧昧难明。
最后还是谢暄打破了沉默:“王爷若是无事,臣先走了。”
黑暗里人的胆子不免会比平常大些,平时不敢问的问题也敢问出口了,楚霁听见自己说:“谢丞相,这次粮草的事,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
“没有为什么,本分罢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
连楚霁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什么。
谢暄向楚霁行了一礼,转身要出去。
楚霁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拉住了谢暄的袖子。
谢暄皱了眉:“王爷自重。”
说完就挣开了楚霁的拉扯,打开御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暗淡的天光一下子涌了进来,楚霁有些被刺到眼睛,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个清瘦的人影踏过落花,很快就转过弯去不见了。
他还清楚地记着,最初相识的时候,他们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回忆杀提示
第四章
楚霁第一次见到谢暄,是在他十六岁那年的夏天。
那个时候皇帝还是他哥哥楚宁,俞国皇室多出痴情种,自来人丁稀薄,他父皇一辈子只有楚宁和他两个儿子。帝后伉俪情深,楚宁登基的那一晚母后就在宫中自缢了,只留下兄弟两个相依为命。
他被封了个安王的名号,万事不管地留在京城里,正是最骄傲肆意的年岁。
世家子弟一满十六岁就会被送入国子监,十八岁才会把人放出来。常年在国子监授课的祭酒是柳家家主柳郁文,人已经六十多岁了,打起人来却还是很精神很有力气。
老爷子一生沉迷于书本,讲求礼法,学识渊博,为人再是严苛不过。虽然各家家长都十分喜欢他,认为是严师出高徒,但对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来说,被柳先生管教着却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京城的夏天一贯的闷热,和着声声不绝的蝉鸣,直把一帮学子闷得昏昏欲睡。
好在夏天没开始多久柳先生就站上讲台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圣上派我去甘州管理当地的庠序,接下来一个月会有一位代课先生,先生需要过几天才能上任。这几日请诸位学子谨记慎独二字,认真对待课业。”
台下的学子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压住了眼中蠢蠢欲动的兴奋,摆出再正经不过的姿态来,齐齐应了一声:“谨遵先生教诲!”
柳郁文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书走了出去。
眼看着柳郁文走出了房门,靠近门口的学子探出头去往外看了一看,回头给了大家一个安全的眼神,一屋子少年齐齐放松了下来,看闲书的看闲书,聚在一起扔色子的扔色子——反正就是没有一个认真对待课业的。
其中最为开心的就是柳先生的嫡亲小孙子,柳晏柳清明。
他蹭到前两日新来的小王爷身边,拿扇柄戳了戳:“月白,我有一个好玩的地方,你去不去?”
楚霁昨晚跟人拼酒,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补觉,被柳晏戳得烦不胜烦,只得懒懒地撑着头坐直了身子,眉宇间蕴了几分不耐:“什么地方?”
柳晏跟他厮混惯了,压根就不怕他的冷脸,直接拉着人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两个人蹲在柳郁文平时休息的房间前头的一个小池子面前,跟水里的锦鲤大眼瞪小眼。
楚霁一言难尽地看了柳晏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柳晏对楚霁的反应颇为嫌弃:“这池子鱼每天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游来游去的撩的我心痒痒,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定要逮几条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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