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人一定还在搜查他们,现在他们这个样子,一定不能离开北平,好在柳夙轻懂得一些易容改面之术,把自己和阿兰乔装成一对父女,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异状,他原本想找古南珠辞行,但古南珠有意避开他,只让小张开车把他们送到城外,火车是坐不得了,他们只能乘马车回去小城,一路上倒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小张把他们送到指定地点,刚替柳夙轻打开车门,便发现有一辆汽车拦在了他们的前面。
车里走下来一位穿着军装的人,小张吓得脸都白了:“将,将军?”
韩徵明显晒黑了一圈,眉眼更加的凌厉了,他静静地盯着车里的人,他有太多的问题,一时竟不知道先问哪一个,他本来在南京,前几日被派到北平商讨军务,结果今天刚到北平就听说了柳夙轻的事情,一时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恨和爱哪个占了首位,最后还是化成了满腹的担心,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带着一脸的风尘仆仆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直到见到柳夙轻,那种感情才像是有了实质,沉甸甸的堵在了心口。
柳夙轻笑了一下,率先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韩将军,好久不见。”
阿兰站在一边,拽了拽小张,俩人一起走远了些,留下他们二人,静静地杵在一起。
韩徵发现,他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柳夙轻,他一直只知道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排他身边的人,却从来没有仔细探究过身边的人的本心,他刚开始得到消息,觉得柳夙轻背叛了自己,可后来又觉得,又谈什么背叛呢,所谋不同罢了,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太自私了,他想让古南珠心甘情愿离开他,想让母亲接受柳夙轻,想让柳夙轻做个与世无争的戏子,默默站在他背后,他自小一个人打拼惯了,只觉得自己能让身边的所有人都过得好,但他却忘记了,人,都是有自己独立想法的一个个体,他的阿夙,原也是一个少年英雄。
柳夙轻大概是身体还没好利索,站久了便觉得累,他轻轻的靠在汽车上,头微微低着,刘海挡去了大半张苍白憔悴的脸,他扭过头看到了反光镜里的自己,突然诧异了一下,自己今年好像都三十一岁了,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韩徵终于还是问了他最担心的:“听古小姐说,你受伤了?”
柳夙轻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来,你竟是这样称呼她的,你不在家,她把你家里打理的很好,老太太也照顾的很好,连家里的下人都更亲近她一点,你再找不到这样的了,韩徵,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韩徵低下了头,他的睫毛很长,眼睛笼罩在那片浓重的阴影下,怎么都看不出神情,良久,他才哼笑了一声:“阿夙啊,我……”就是想再看看你啊,他终是没有说出来后面的话。
柳夙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他们对付杨家,明天,保不准就会对付你,你明白吗?我不想的,我不想做李墨做的事情。”
韩徵尽力的克制着自己,克制的眼珠猩红,他心里怒火千丈,不知道在恨什么,他低低的开口:“我并不想与你说这个。”
柳夙轻笑了笑:“原就是我对不住你,你想怎样,打我骂我都随你,只是下次再见,你我各为一方,往事,便不必再提了。”
下次再见,便是仇敌,各走一路,不共戴天!
正好这时,他们租的马车到了,柳夙轻喊过了阿兰,与她一同走了过去,他回头看了一眼韩徵,笑道:“对了,你不抓我吧,不抓我,我便走了。”
韩徵不发一言,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如多年前的无能为力,柳夙轻突然发现,韩徵眼角,已经爬上皱纹了。
他与阿兰上了马车,赶车的中年汉子拉了一下缰绳,韩徵突然拽住了马车的一角:“你,多保重。”
柳夙轻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他叹息一声:“我能,再叫你一声哥吗?”
韩徵的眼泪瞬间滴落了下来,看着这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人,终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哥,再见了……”
马车远去,带起一路的尘埃,从此山遥路远,再不相逢……
柳夙轻缩在马车的一角,哭的声嘶力竭,阿兰第一次见到他哭,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便悄悄递给了他一方手帕,此后,她再没见他哭过。
☆、大结局
1987年,第一批老兵返回大陆……
老人大概八十多岁了,由一名年轻人搀扶着,他满头银丝,穿着一件过了时的大衣,脖子上系了条围巾,看起来精神矍铄,年轻人打扮时髦,穿着裤腿裤和皮大衣,但看得出来十分年轻,正好奇的四处观望着。
小城经过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十分顽强的留存了下来,因为保留了许多古建筑,此时成了一处闻名的古文化旅游景点,外面是鳞次栉比的大厦高楼,这一处残存的古意随着时间的沉淀,给了远处漂泊的灵魂回家的机会。
老人看了许久,几十年过去了,这里虽然保留了许多古建筑,但到底还是成了一条商业街,来来往往的游客,吵吵闹闹的人群,老人指着这些建筑,告诉年轻人这一处以前是个酒楼,那一处以前是个书院……年轻人长得斯文,大概还是个学生,竟然也十分愿意听老人讲古,这一老一少,看起来格外的和谐。
老人与年轻人走到了城西,以前的老客栈换了招牌,屋里做了现代化的装修,琳琅满目的文创产品摆满了屋子,此时一名导游领着一群举着小红旗的游客走了过来。
导游举着大喇叭向众人介绍:“现在大家看到的这个建筑呢,以前是一间客栈,当然,它现在是不能住人了,但是,这座建筑,是从清朝就流传下来的了,上面的木窗雕花和彩绘都是出自名家之手,里面甚至收藏了不少古董文物,当年日本人占领了这里,抢走了大批的文物,不过传说后来小城驻守了一位少将,不仅赶走了日本人,还追回了所有的文物,这些东西才保留至今,能被大家所看到……”
游客们不禁发出一声“哇”的感叹,又一窝蜂的走进店里挑选起了纪念品,导游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大概是说累了,他坐在台阶上喝了几口水,老人走过去指了指对面的一幢老房子问道:“小伙子,你知道那里是做什么的吗?”
导游顺着老人指的方向看去,随即摇了摇头:“那大概是私人住宅吧,一直没见开过门,爷爷,您要是观光呢,应该去东城那边,这边都是卖纪念品的地方。”
有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时过境迁,无人再记得夙姑娘。
老人笑了笑,走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门口的灯笼换了新的,房子已经很苍老了,一道道纹理都显得它十分的老旧,但还是能看出有人精心的照顾着,两边的门框上甚至贴着去年的春联,老人摸了摸门上的大锁,对年轻人说道:“我还记得,我还记得。”
年轻人扶着老人,看了眼落锁的大门说道:“爷爷,这儿都没人,您说的那位爷爷可能早就搬走了,要不,我帮您问问这儿的老住户?”
老人摆了摆手,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他看着熙熙攘攘的过客,仿佛没有听到年轻人的话。
正在这时,对面走来了一位老太太,她穿了一件暗格子旗袍,外面搭着件镂空的米色披肩,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了脑后,一般像这种年纪的老太太,能这么精心打扮的不太多,年轻人不禁多看了几眼,他奶奶在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打扮,活在日新月异的当下,年轻人大概无法理解老人们对过去的执着。
老太太却径直朝他们走来,她一脸诧异,看到老人更是“哎呀”了一声:“这是,韩将军吗?”她轻轻问道。
韩徵抬起了头,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无数条皱纹,昔日威风的大将军坐在台阶上,干干瘦瘦的一个小老头,只有那双眼睛还能看出几许过去的风采,在时间面前,无一例外,大家都得低下头规规矩矩的做个普通人,他有些激动,站了起来:“你是阿兰?”
老太太实在太激动了,她一边点头一边拿手帕去擦眼角不停流出的眼泪:“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
阿兰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茶楼的大门,年轻人以为会闻到那种老屋子固有的潮湿霉味,但不仅没有,屋里打扫的还很干净,依旧保持着几十年前的老样子,墙上还挂了一把民国时期流行的洋伞。
韩徵坐在了一把凳子上,阿兰给他们倒了两杯清水:“这儿也没放茶叶,你们先将就一下,待会我让我儿子准备点吃的,你们一定要在这好好的住几天。”
韩徵笑着点了点头,几十年前,他也是坐在这里,门外一人穿着素白的袍子,清秀文雅,君子端方,笑着对屋里的少女说道:“放那吧,我来……”
大概是年纪大了,阿兰见到韩徵,念叨了许多往事,比如韩徵他们走后小城里的变化,比如柳夙轻他们怎么在小城里生活的,比如阿兰如何嫁给了一个富商好好过日子的,说的她口干舌燥,一抬眼,却见老人满脸的悲伤,他话很少,听着也只是“嗯嗯”两声,阿兰叹了口气,自行说道:“您是想问问他怎么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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