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三分无辜四分纯净无垢三分惹人怜,还有一分气人,荆照秋便没了半点脾气,只觉得心里忽然化成水一般。他亲了亲啾啾的脸颊,啾啾最喜欢亲近荆照秋,这下让他高兴地手舞足蹈,都快从易之虞手里扑腾了下来。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易之虞的手很稳,力度恰到自然,又不会让啾啾有从他手里脱离的风险,又不会感觉到丁点束缚。
荆照秋亲完啾啾,再看易之虞的一张脸,磨了磨牙,在易之虞的下嘴唇下咬了一口,力度不算大,荆照秋推测,没破皮,但也挺疼的。可他支着半只眼睛看易之虞的表情,仍是风平浪静面无表情。
荆照秋气坏了,从下嘴唇干脆一直往下啃啄,一直咬住了他喉口。啾啾看得新奇,咿咿吖吖地喊得更欢快,仿佛看好戏一般。听见儿子的声音,荆照秋这下真不好意思做什么,只觉得父亲的威仪都快丢干净了,还好儿子现在还不懂事情,否则他可以不用在啾啾面前当爹了。
荆照秋要走,易之虞却伸出一只手拉住他,荆照秋反射性地扶住啾啾另一边,替换下易之虞松开的手。
“你做什么……”
易之虞把荆照秋拉下l身,带着笑意地亲了下他的嘴唇。
一番你来我往的小动作随之烟消云散。荆照秋啃着易之虞的嘴心里还在夸自己,果然是宝刀未老,哄自家的大宝贝还是得他亲自出马,丝毫不记得还是自己先把人家给气着了。
这件易之虞亲手缝制的喜服并未在人前穿过,大喜当日,两人身上穿的是由京城名裁缝良心定制的同一款式的喜服,低调却奢华。而这件手工粗糙满是线头的喜服,被荆照秋仔仔细细地收了起来,等数十年后他要带着一起进棺材里。
敲定请帖、定好酒宴菜单、酒水礼器……哪怕一件芝麻大小的事,只要是关于婚宴的,易之虞都要亲自过目,不容许一点儿错误。燕字七人聚在一起感叹,从前这点儿小事,他们家爷怎么会劳动自己的手,如今他们倒像没有丝毫用处一样。
对视一眼,几人再不插手半点婚宴的事,总之就算他们想帮忙,主子也会自己再重新检查一遍,比给皇帝做事还要细致。既然婚宴帮不上忙,几人便专心于生意的事情。正相反,这些生意的事,哪怕再大的单子,再大的主顾,爷也不看一眼,只说他们几人商议好就行。
燕赤喃喃,这是对他们太放心,还是对生意太不上心呢?
因了置办婚事的事情,府里七杂八杂的事情很多,荆照秋看不过眼这乱哄哄的一团,搬到庄子里躲清闲。
农民对种地拥有无限的智慧,这和半斤八两的荆照秋是全然不同的。荆照秋的理论知识有,实际经验不足,而农民则拥有自己在田间劳作的几十年经验,只是许多经验未必是正确的。
荆照秋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马铃薯的知识全数默下来,洋洋洒洒也有几千字,有些内容他也记不太清,但大致是不会有错。那些农民不知道什么叫马铃薯要在25℃的温度下温度发芽生长是什么意思,但能够理解荆照秋用自己的话作出的解释。
夏季高温不能种植,要在入秋以及入春时。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离霜冻要收获还有几个月时间,他们抓紧时间种下一半,留出另一半储存起来,未免腐烂变质。到荆照秋要成婚时,植株已经开出了有着黄色花蕊的美丽白花,当然也有少数是浅紫色的花瓣,大约是掺杂了两个品种的原因。
花朵十分繁多,他们摘掉了一些以促进生长,整个庄子都洋溢着将要丰收的喜悦,连荆照秋也被农人的这种喜悦感染。这种喜悦十分纯粹,让荆照秋很高兴。或许,他确实很满足于这种恬淡适然的生活。他甚至有个想法,等什么时候易之虞放下了易家的生意,他们能够一直过这种恬淡的生活。
荆照秋笑笑,或许他有种地的天分也说不成。
而在整个庄子沉浸在这种喜悦时,一双怨毒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整个庄子,盯着那些盛开的马铃薯的花。
这个人就是易成礼。
他躲在灌木丛里,窥探着庄子里,人像苍老了十多岁的样子。易之虞并没有对易成礼做任何主动的打击,但他却早在之前就暗自扶持了别的人——裕城易家可不止有易成礼一个姓易的。
那人很争气,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而易之虞给了他这个机会。当易成礼悻悻地回到裕城时,就发现他的一切已经被别人所掠夺去。在易家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稍有不慎,便是一败涂地。因此,易成礼只能拿着分家后远远少于他预期的钱财,如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离开裕城,易成礼捏着钱袋咬牙切齿,这点钱,简直打发叫花子,不够他花个一年的!
易之虞和荆照秋,易成礼充满怨恨地念着这两个名字。
这个功劳本来是属于他的,却被这两人抢走。易成礼去找过阿肆,却发现阿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他。
焦头烂额之时,易成礼发现了他们种下的这一片马铃薯。易成礼恶上心头,虽然这块地有人把手,但非要混进去也不是不能成。他恨极了当日抢他功劳的荆照秋,若是能让荆照秋倒大霉,半夜都会笑醒了。
易成礼躲在灌木丛里敛声屏气,生怕被人发现,草叶泥土沾满他的头发和衣服,藏在茂密的叶子中间一双淬毒的眼睛,仿佛毒蛇的双眼。
种地?
“我就让你们种不成这片地!”
第61章 完了
因了这块地十分重要, 不敢延误半点机会,因此庄子里看顾的是一户世代给易家当家奴的人,那家人姓周,做事是极细致的, 忠实本分, 又肯吃苦, 平时伺弄作物, 不知多认真。
庄子十分大, 除了周围几排下人房, 除他们周家外, 还有雇的佃农和长工住以外,就剩中间最大的正院, 那是主人家住的。
平时, 庄子里的主人房间没什么人住, 周家的媳妇仍旧三天两头把房间打扫得不见半点灰尘星子,荆照秋偷闲住进来后,更是不知道多细心照顾。吃的穿的用的, 都想着法儿的变换花样, 盖得锦被隔三差五晒太阳,熏了香, 拍得松软松软,缝好背面, 不见半个线头。荆照秋本人是没这么细心的, 这都是庄子里女人的手艺。
荆照秋人和气手里也大方, 周家人见了荆照秋就和见了财神爷一样,眼睛缝都快笑没了。
不过周家人老实本分,却偏有个异姓亲戚,是个成天耍赖没脸没皮的东西。这异姓亲戚是周家老太太小他十多岁的老弟,自小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因为家里穷,周老太太十岁就送进易家当了烧火丫头,后来就嫁给了是家生奴的周老头,两人日子倒还过得去。她娘家爹妈相继去世后,就只剩下个老光棍的老弟,五十多岁的人,没挣家半分家当,平时总来他们家里打点秋风。外面人都叫他火棍,是说他又光棍脾气又暴的意思。
“姐,今儿有什么好吃的啊。”火棍没脸没皮地又上门套起近乎,看一身衣服虽然旧点破点,却是干净的,像是有意来之前打理过一遍。这火棍虽然不要脸,脸色却也是会看得。姐姐姐夫家虽然只是个下人,可易家的下人比普通人过得都要好,一年四季总有换新的棉衣穿,过得那是“上等人”的生活,火棍可是羡慕。
可一是易家不收他这样的做工,二是他也吃不了做活的苦,羡慕归羡慕,也只是嘴上羡慕羡慕得了。
周老太太尚未有什么反应,周老头脸色一冷,对这个几十岁还不长进的小舅子不知有多烦。
火棍一见老姐夫的表情就知不好,打着哈哈便去和周老太太的子女孙辈说话,一会儿是阴阳怪气地说,表孙女这身花衣裳可真好看,可得不少比钱吧,都比得上外头太太的了!
一会儿又拉长语调问,外甥儿,你给舅舅我说说,这一个月月钱是多少?
总之是东家长西家短,最后总绕回到钱字上。在火棍再次说话的时候,周老太太打住了他:“你说吧,又有什么事?”
火棍这才悻悻地咧开嘴,说出来意,为的不就是那样事——要钱!
周老头脸色不大好,隔三差五地要钱,真当他们家是钱庄了?周老太太也知道丈夫对这件事早就不满,她也不想把钱打了水漂,便直说:“钱是不会有的。你要想找点事做,我倒还能让你姐夫给你找找。”
火棍谄媚的笑意立刻僵硬,破口就骂:“姐,你这是自己得意了,就忘记你老弟我了吧。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让我去喝西北风。”
火棍这么一说,周老太连给他找事的心也顿时熄灭了,她冷笑几声:“钱不说有没有,就算我发达富贵了又怎样,总不与你有关了。当时咱爹妈可是已经把我送进人家当烧火丫头的!”
火棍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下不好,他惹恼周老太了,忙拉下脸道歉,说自己不是有心的,可老太心意已决,火棍讨了个没趣,被变相地赶出去。这下撕破脸后,火棍心里怒火中烧,出了庄子后院还一路骂骂咧咧的,一直走到外面大道里,还蹀躞不休。
“呸,做了易家的狗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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