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方一话落,便见漫天的寒光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惨厉叫声刹那接连不断,众派不管不顾抄起兵器,整个斩月坡顿时混乱一片。
“这魔头没有鬼眼,我们一起杀了他!”
而听着有人带头如此嚷道,聂珵却在心思飞转中蓦地大吼——
“别动他!都他妈快走!”
可已然来不及,就在一干门派慌乱中齐齐朝晏宁攻去,聂珵下意识抬头,果真看到不知何时已然聚集在周围,密集向中心靠拢的禁卫军。
聂珵毫不犹豫地拔腿朝秦匪风的方向狂飙。
第89章 要叫大舅子
“聂珵,”一只手有力地将聂珵拉住,秦匪风微喘着,显然也在混乱中找了他良久,“我在这。”
聂珵见绑在他手上的发带已被解开,松口气之余将之前被自己夺走的惊澜往他怀中一塞,又二话没说一把紧纂他的手。
然后聂珵顾不得再做掩饰,单手熟练曲起动作,随着腕间灵活翻转,晏宁那让众派仓惶失措的阎罗丝忽地凝滞。
趁与晏宁互相僵持的间隙,聂珵转头,正欲让不远处阻拦众派的聂又玄赶快带人先撤离,却心下一凉,细闷的弓弦绷紧声过后,数百枚利箭霎时如雨点落下。
他再抬头,只觉指间一松,与他僵持的力度骤然消失,晏宁在数名高手护卫下,已脱离这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
破空的无数利箭充斥耳畔,聂珵拉着秦匪风借他真气一同闪避,思路逐渐清晰。
他就陡然回想起那一夕间破败的段府,以及气数已尽的天爻山庄,直至眼下这几乎聚集江湖所有世家门派重要人物的斩月坡。
他总觉得自他下山以来便有一双手在暗中推动这一切,他不知对方的企图,起初还以为单纯想将他卷入前尘是非,可如今来看,分明也是借他的手先将那两家近年愈发崭露头角的势力诛灭,再趁今日这场闹剧,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背后的最终推手,除了沈息口中那神秘女子,另一人已然不言而喻。
谋杀储君的罪名一旦成立,在场所有人,都会与他十二年前一样,甚至更为惨重。
聂珵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晏宁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竟当真能如此深藏心机,又以这般狠辣的手段将众人推至绝地。
甚至不止他被晏宁那少嫩的外表欺骗,就连贺江隐,不也同样没有过任何怀疑?
聂珵下意识又看向周围,却一时未能看到贺江隐的身影,但他想到贺江隐还曾提醒自己,说晏宁远不如表面般少不更事。只可惜,聂珵那时听得出来,贺江隐话中更多的并非不耻和警惕,而是对晏宁生在帝王家小小年纪便已面目全非的无奈和……惋惜。
聂珵不知他与晏宁因何相识,只凭那晚短暂遇见的情形来看,贺江隐待他多少还是有一些不同的。岂料他贺江隐半生超卓,竟也被这撒起野来难得让他束手无策——且整日对他爱不绝口的狗崽子摆了一道。
聂珵一边隔退面前源源不断的利箭,一边隐约替贺江隐担忧,因为这事若真追起责来,贺江隐作为四方御主,必是首当其冲。也就是说,晏宁此番真正斩断的,其实是贺江隐的羽翼。
而就在他心神不定之际,身前呼啸的利箭忽然减少,远处禁军中竟传来一阵明显骚动。
“放肆!”一声浑厚急切的怒吼响起,只见原本立于队伍正前方的禁军统领朝引**动的方向大声斥道,“贺江隐!还不放开九殿下!”
聂珵闻言震惊向前疾行几尺,透过层层玄甲,果真看见那不知何时倒下数名禁卫的空地上,贺江隐岿然立于中心,掌心紧扣在晏宁的喉间。
聂珵微一怔愣。
怪不得方才便看不见他。
场内其他人自然也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且听到那统领喊出“九殿下”字眼,面色皆是一变,似才从错乱中回过几丝理智。
“敢问军爷,我等在此围剿十二年前的魔头贺云裳,从未见过什么殿下,怎得要兴师动众围攻我等?”一派长老忍不住上前开口,“军爷又为何要护下那魔头?口口声声称他为九殿下?”
“嗤,”对方立刻粗声驳道,“你们伙同贺云裳谋害九皇子,现已证据确凿,哪里来的宵小还敢狡辩!”
说罢,那统领又转向贺江隐:“贺江隐,你若再不放手,贺家堡几百人全部要与你陪葬!”
“贺御主!”人群中有声音紧随响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手上之人,真的是……九皇子!?”
“哈……”
尽显嘲讽的笑声突然自贺江隐身前传来,兴许是迫于贺江隐猛然收紧的掌心,晏宁声音嘶哑道:“你们被耍了一道,还一口一个贺御主的叫他,真让人大开眼见。”
说着,晏宁干脆将眼罩摘下,一双完好的杏目带着与此时气氛极为不符的笑意,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下,又抬手朝聂珵一指。
“他,才是贺云裳呐。”
“……”
空气刹那凝固。
聂珵对那一道道接连投向自己的熟悉目光视若无睹,他只是皱眉紧盯贺江隐,不敢去想他如此举动过后,结果是什么。
他虽还没能释怀十二年前贺江隐的所做所为,但他现下眼见贺江隐动用最下之策,确实整颗心都悬起来,被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笼罩。
而贺江隐不待众人继续质问下去,终是对着那禁军统领沉声开口。
“今日之事,皆由我一人谋划,放了其他人,我自束手就擒,不会伤及……九皇子分毫。”
贺江隐不经意间的停顿过后,晏宁眼底原本乖张的笑意倏忽停滞,随即很快又被阴鸷取代。
聂珵却是彻底心凉,心凉贺江隐摆明没有给他自己留有退路。
他这是不想活命了?
“大胆——”
“好啊。”
却不想,那统领与晏宁同时回应道。
“殿下?”禁军统领讶然反问。
贺江隐显然也是未曾料到,紧扣晏宁喉咙的手掌稍微松动。
“其他人我倒并非不能放,”晏宁哼笑着,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贺云裳……得留下。”
贺江隐便又僵在原地。
“我这要求,不过分吧?”晏宁抬眼扫过明显心思活络起来的众人,脆生生说着,“这贺云裳——哦如今投在问擎门下,改名为聂珵了。”
故意提到聂又玄,晏宁笑了笑:“聂掌门一向善恶分明,想来是不知情吧?”
“不知情者无罪,”晏宁自顾说道,“我念你们都是被贺江隐诓骗才落至于此,不与你们计较也罢,只是这聂珵,自是再留不得。我便替你们将他一并带回去,你们可有异议?”
“……”
众派议论声逐渐响起,态度已显而易见。
“怎么?”而见贺江隐迟迟未有言语,晏宁再次开口,字字清晰,“我已经退到如此地步,你这四方御主,还是要为了你弟弟一人性命,不顾众人死活不成?”
“那你大可动手杀了我,大不了,今日所有人都死在这咯。”
随着晏宁话音落下,众派呼声刹那四起。
“贺江隐!你怎么这般黑白不分!枉我等多年来追随你,信你胸怀坦荡,正大光明!”
“你这番犹豫,还对得起你的良知,对得起贺家老堡主吗!”
“你不配做我等四方御主!”
“呸!他不仅护下他那魔头弟弟,如今又拿我们戏耍,还狗屁的四方御主!”
“……”
嘈杂的谩骂越来越不堪入耳,聂珵从没想过这相似的境遇竟有一天也会落到贺江隐头上,拳头紧握间,遥遥望向贺江隐。
贺江隐依旧一动不动,嘴唇紧抿,没有半分妥协之意。
而当他终是与聂珵视线相对,聂珵内心触动,竟瞬时读懂了他灼炽的含意。
贺江隐大概想同他说的是——
我并非刻意……又害你至此。
聂珵就忽觉,不管十二年前如何,他而今,都再难以无动于衷。
就在聂珵稳定心神,欲开口时,身旁默默看他许久的秦匪风却突然出手。
一锏飞驰掠过,眨眼间便穿透此刻谩骂声最高的那一人头顶发髻,将其一路拖行,钉在身后树干上。
“都闭嘴。”
秦匪风面无表情说着,另一手从始至终都不肯松开聂珵。
“大哥,”他就在果真安静如鸡的场内稳然开口,“我与聂珵,一起留下来。”
“……”
聂珵“蹭”地抬头瞪他——
谁是你大哥?这么严肃的时候你瞎叫啥呢?
瞪完了聂珵认真想了想,又冲贺江隐亲口道。
“他、他大舅子,就让他们走吧,我不想和他们一起死,他们都太几把聒噪了。”
第90章 猜错了有奖励
晏宁就如他所说,放了其他所有人。
只不过聂又玄带走聂尘光,着实又花费了一番力气。好在寒一粟算有眼力见,聂珵一个眼色递过去,他到底出其不意一个手刀,给聂尘光拍晕带走了。
聂珵看得直心疼,心疼寒一粟怕不是要被醒来的聂尘光打死。
然后他很快就再没心思关心别人。
他起先见到贺江隐浑身被铁链锁了个结实,而他与秦匪风只被绑了手,心说这晏宁咋还差别对待呢,贺江隐不要面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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